秦暮雪走过来,把手中的大红喜贴摆在宋繁花面前,对她笑着说,“明日大婚,你一定要来参加。”说着,她挑了一个离宋繁花最近的石凳子坐,坐稳之后又道,“你知道我云门一直不出世,城内的人也几乎不出城,我虽然身为秦府小姐,却因为常年训练的关系,身边也没朋友,要不是出门闯荡江湖了几年,认识了几个人,我这一生都是孤独一人的,可认识的人中,我想请的女性朋友只有杜莞丝,但莞丝尚在京中,云苏又说她出了点儿事,我没办法请她来参加我的婚礼,好在我与你也算旧识,而你又与杜莞丝情同姐妹。”她伸手抓住宋繁花的手,“所以,你一定要来。”
宋繁花看她一眼,又看一眼摆在石桌上的大红喜贴,眉头蹙了蹙,她不想去,她虽然跟杜莞丝情同姐妹,却与秦暮雪不深交,而且,她也不想参加云苏的婚礼。
宋繁花踌躇不吭声,秦暮雪松开她的手,对她道,“我没什么要求,只想有个朋友能见证我的婚礼,你若成全了我这一点念想,等婚礼结束,我送你出城,怎么样?”
宋繁花眉头一挑,直直地问,“当真?”
秦暮雪道,“当然。”
宋繁花笑着说,“好,明天我一定去。”
秦暮雪离开之后,宋繁花起身去了一趟小书房,等从小书房里出来,她从怀兜里掏出一把短箫,抵在唇间轻轻地吹起来,吹了一会儿,耳边鸟声喳喳,有三只当地有名的翠梨鸟飞了过来,落在她三步之遥的地上。
宋繁花走过去,那三只鸟没动。
宋繁花伸手将三只鸟拿起来,将在小书房里面写的三张纸条系在鸟的羽翼下面,又去屋里拿了一些糕饼过来给它们吃,等鸟儿吃饱,展翅飞离地面,宋繁花拍拍手,站起身。
玉香坐在凉亭里没动,问她,“给谁发信?”
宋繁花道,“段萧。”
玉香眉头挑了挑,却没问写了什么,只眼眸转身门外,对她道,“要不要出去看看?明日云苏与秦暮雪大婚,府上肯定张灯结彩了,你养伤期间我们都没出去过,反正今天无事,出去先转转,免得明天迷路了。”
宋繁花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笑着说,“好啊,就出去看看。”
宋繁花和玉香结伴出了迎客院,一出去,满眼的红,红幡,红布,红灯笼,还有红地毯,墙上、门上贴着大红的双囍字,横贴、竖贴、侧贴、倒贴的都有,树与树之间挂着垂吊着的红珠,廊与廓之间连续着观音捧子的红幅,仆人们一脸的喜气洋洋,这么大的秦府,每个脚落、每片地、都精致无缺地流淌着婚庆的喜气。
宋繁花砸舌道,“果然人多好办事,这才几天啊,秦府就已经布置好了。”
玉香接着话说,“确实是,当初非池娶安筝,时间也很赶,花萧府的院子并不大,我们用了好多人,才在那么赶的时间里布置好一切,但当时的迎亲布景与眼前的秦府相比,那可差远了,再者,这个秦府看上去有四个花萧府那般大呢。”
宋繁花道,“云门百姓听到秦府的二小姐要成亲了,自然是兴奋不得了,肯定都自发地跑来帮忙了。”
玉香道,“很可能是。”
二人一路走一路打量着秦府内奢华的布景,边打量边谈论,一路聊着,走了很远,宋繁花的脚伤虽然好了,却没有完全康愈,走了大半天后她有点儿累,脚尖有点儿疼,她就提议找个凉亭先坐坐,玉香见她额头贴了薄汗,也担心她走路太久会影响脚伤,就点头应了。
二人各自张望着寻哪里有亭子,结果,宋繁花在一座抄手游廊的后方看到一座假山池,还有池中的凉亭,宋繁花就往那里指,一边指一边往那里走。
玉香跟在后面。
过了抄手游廊,过假山石的时候,宋繁花的脚尖不小心撞到了石壁,正是她受伤的那只脚,正是她受伤的那个地方,她疼的轻呼一声,浑身筋肉一扯,疼的脚心发软,一个抬步不稳,直直地往假山石的另一边倒去。
玉香一惊,伸手就去拽她,结果没拽住。
宋繁花直直地往地上砸,虽然地上铺了红地毯,可这般砸下去,不得鼻青脸肿才怪,她吓的啊啊啊大叫,伸手就要往四周抓,抓了半天,抓到一只手,她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拽着不放,惊魂未定地借着这只手的便利稳住身形,往后仰去,却又因为反弹力量太大,差点要撞上另一侧的假山,适时的,一只手伸过来,揽住她的腰,将她捞进了怀里。
第248章 洞房之夜 含钻石满6000的加更
宋繁花拍拍胸口,待站稳,她仰脸就要说一声,“谢谢。”
结果,脸一抬,看清面前的男人是谁,她面色一怔,飞快地推开贴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脸色不大好地道,“王爷怎么在这里?”
云苏被她推开,不恼也不气,只平静地收回手,慢慢地垂放在身体两侧,又慢慢地攥紧,无声看一眼面前的女子,又不动声色地错开,轻淡地道,“本王去找暮雪,刚好经过这里。”
其实并非如此,云苏有好多天不曾看过宋繁花一面了,他日夜睡不好,心情烦燥,焦虑莫名,何止是心情越来越差,胃口也越为越差了,当听到弥月说宋繁花出了迎客院,他立马就来了,而出现在假山,适时地救了她,也是因为他一直在跟着她。
云苏说完,不等宋繁花回应,直接从她侧边的小路走了。
玉香走过来,看一眼宋繁花的脚,担忧地问,“没事吧?”
宋繁花轻吁一口气,眉尖拧了拧,手伸出来扶在假山壁上,抬起左脚甩了甩,似要甩掉刚刚那一撞而牵扯来的痛疼感,甩罢,脚尖重新落在地上,抬起脸冲玉香回道,“没事,就是刚一不小心撞到假山石了,没站稳。”
玉香说,“先去凉亭坐坐,看看有没有撞出什么事儿来。”
宋繁花唔一声。
玉香扶住她,说是扶,其实算是半抱了,一路把宋繁花半扶半抱地安全带到凉亭,坐下后宋繁花脱鞋子检查脚伤,玉香在一边察看,见没有撞出新伤,二人都松了一口气,宋繁花又将鞋子穿好,坐在那里歇息,压根不提刚刚突然出现的云苏。
玉香也很识眼色地只字不提。
云苏本想跟着宋繁花一路的,只不过暴露了行踪,他就不便再跟着了,他回了宗德院,回去后坐在堂屋里头的一把椅子里,静默地看着自己的手。
看了半天,他出声喊,“倾心。”
倾心立刻上前几步,对他恭敬地道,“王爷。”
云苏说,“去把苏子斌喊来。”
倾心哦一声,下去喊人。
苏子斌在制作云苏所要的保胎药,一般的保胎药在外面的药铺就买得到,但那是寻常的保胎药,只起辅助和预防作用,若受孕者遭到了外力伤害或是婴儿遭到了外力伤害,这寻常保胎药就起不了什么作用了,而苏子斌做的,远远高于这种寻常的保胎药,他渗进了内力、针气以及药理,一旦宋繁花吃了这保胎药,一旦她怀上了,她就弄不死这个胎儿了,除非她死,否则,任何内力或是外力都不能将胎儿杀死。
苏子斌很清楚宋繁花这一胎的重要性,也很清楚这药的关键性,是以,一丝一毫都不敢马虎。
因为时间赶,明日就是大婚,这药明天晚上就要用上,苏子斌连着好几天都没有出房间了,倾心和弥月都知道他在做什么,也不来打扰他。
所以,当听到倾心说云苏喊他时,苏子斌有点儿不解,但还是暂搁下手上的事情,去洗了一把手,跟着倾心去了正屋的堂屋。
进了门,云苏把他唤到身边,对他问,“你身上还有醉暖香吗?”
苏子斌道,“没有了。”
云苏沉默地垂下眼,半晌后出声道,“想办法弄一种让她不会察觉,又能让她神智不清的药。”
苏子斌笑着说,“媚药就很好。”
云苏眉头轻蹙,“不要用那种东西。”
苏子斌道,“不用媚药,她肯乖乖就范吗?就她那暴烈的脾性,知道你要睡她,她铁定要跟你拼死拼活,为了防止这一情况发生,最好是用媚药加迷药一起,让她毫无反抗之力,任你摆布。”
云苏掀眼瞪他,“我对床上的尸体没兴趣。”
苏子斌笑着道,“怎么会是‘尸体’,用了媚药后她会很热情的,大概会一整晚上的折腾你,小心你吃不消。”
云苏没心情跟苏子斌开玩笑,尤其这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而且开玩笑的话题也让他很反感,他冷沉着声音说,“不要给她用那些下三滥的药,我也不需要她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只想让她吃一种能产生幻觉的药,让她觉得睡她的人是段萧就行了。”
苏子斌讶异地大啊一声,“你想给段萧做嫁衣?”
云苏一噎,怒视他道,“说什么话!”
苏子斌眨眼道,“你不让宋繁花知道是你睡的她,反而让她认为是段萧,这不就是为段萧作嫁衣吗?”
云苏抿嘴,转开眼角望向门外,幽幽地道,“我只是不想把那么美好的事变成痛苦的事,她不愿意接受我,她愿意接受段萧,那就让她认为这个人就是段萧,”说到这儿,语调稍滞,气息沉了一沉后又说,“我也想看看,她在床上对段萧到底有多热情。”
苏子斌无话可说了,男人吃醋吃到这个份上,也真是奇葩了,他道,“若是这样的话,用幻药就够了。”
云苏道,“她功力深厚,普通幻药不行,会被她察觉。”
苏子斌道,“这个你放心,我会加点儿别的东西让她发现不了。”
云苏抬眼看他。
苏子斌连忙道,“不会加不三不四的东西,你那么宝贝她,都要与秦暮雪成亲了还要让她来给你生孩子,堂堂王爷之尊都不要了,愿意当别人的替身与她亲热,我还敢对她怎么着吗?自然不敢的。”
云苏哼一声,垂头又看向自己的手,看着看着,慢慢出声说,“我不会给任何人做嫁衣,我想要她,既做下了这一步,她就一定得让她知道她怀的孩子是我的。”
苏子斌道,“你心中有数就行。”
云苏抿嘴不语,搓了搓自己的手,把手背盖在了眼睛上。
苏子斌见他没事要说了,走出堂屋,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制药。
宋繁花与玉香在凉亭里歇息了一会儿,又开始逛院子,逛一圈下来也接近午时了,二人又往回走,在迎客院里吃饭。
秦陌去天壁山与段萧比武,段萧没回来,秦陌自也没回来,秦暮雪成亲,没有向外面的朋友发一封喜函,不是她不想发,而是时间太紧,喜函发出去,可能还在半路上,她的婚礼就已经进行了,是以,来参加婚礼的没有外人,除了宋繁花、玉香、苏子斌、倾心和弥月外,全是云门城内的人。
八月初八这天,全城同庆。
秦府内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红,秦府外也同样是喜气洋洋的红,整个云门,从城门开始,一路往城内挂满了贴着大红囍字的红灯笼,百姓们白天夜晚的放烟火庆祝,秦府内红火一片,街上也是红火一片,热闹非凡,大唱婚庆的乐歌,把这一喜庆的日子渲染的如火如荼。
八月初八这天既是秦暮雪成亲的日子,秦陌自然不会缺席。
前一天夜里,秦陌与段萧在天壁山外打的不可开交,原本天壁山一入夜就变成了狼群的天下,无人敢来,可因为秦陌与段萧的比武,惊雷煞天,霸气与杀气笼罩在整个天壁山,不说人了,就是狼,也不敢再来了。
打至半夜,二人各自负伤,段萧的远方笔直不动地站着无方,秦陌的远方,笔直不动地站着十三飞骑的十二个人,他们站在外围观站,而站圈中的两个人,一人使刀,霸气外露,一人使剑,快如闪电,不同的兵器交织,却是同样的威震四方。
夜低垂,黑云压着月光从每个人的脸上辗过,秦陌一身黑衣几乎融进了夜色,段萧一身黑衣与月光一般冰冷,同样的服装色泽,不同的人,勾勒出不同的气势与不同的风度。
秦陌持剑袭来,剑冷,手稳,迅捷如风,段萧霸刀在手,沉稳应对,兵器相撞,刀声铮鸣,剑音似水,段萧眼一眯,右手握刀抵剑的同时左手快速出招,掌风如火,劈向秦陌的肩膀,秦陌冷笑,迅速伸手接掌,同时,左脚凌厉一抬,雷霆一击踢向段萧的胸口,段萧闪身往后一避,刀刃划着剑刃,刺啦声伴着兵器摩擦的星火纵横在交战的二人之间,就在星光坠入黑暗的一闪一灭间,段萧看到了那隐藏在剑鞘里的两个暗字。
段萧眼睛一眯,心腔狠狠一震,惊声道,“问天剑?”
秦陌将剑一收,哈哈大笑道,“被你看到了。”
段萧冷着声音问,“问天剑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秦陌挑眉道,“自然是因为我打败了剑无涯。”
段萧冷冷一笑,“就凭你的剑术,能打败问鼎峰之主剑无涯?”他嗤一声,左手快速划出符文,符文现,红光一闪,红樱赤火剑跟着飞出,斩开黑暗天空,如惊虹倒刺一般直插向秦陌。
秦陌稳稳立着不动,就在庞大的剑气从天而降的时候,他慢条斯理地将剑忽地扎向地面,然后,握着剑柄,一点一点地往上抽着,随着他的胳膊往上抬起,刺目的白光从那剑鞘开合处渗透开来,而光之所照处,似冰雪开路,大地同春,以自然之气铸造的绝世名剑问天剑,竟然在秦陌手上解了封。
段萧手指一扬,一股暗力快速融入红樱赤火剑中。
问天剑是绝世名剑,出自于问鼎峰的剑,没有一件是弱品,尤其被剑无涯用过的剑,更是绝世中的绝世,玉裳的玲珑玉剑,段萧的红樱赤火剑,秦陌的问天剑,全都在剑无涯的手中得到了千锤百炼,虽同是名剑,却也分高低上下,问天剑是问鼎峰的剑阵之首,自然比红樱赤火剑更厉害,但段萧是何人?他从小玩刀,这的确不假,十年前他的剑法不如刀功,可那次在京城败给了沈寒后,他就把落一大截的剑法给补了上来,他曾经对宋繁花说过,男人在玩弄刀枪方面有着先天的能力,这话一点儿不假,段萧在把剑法补上来后,有一天一边练剑一边玩刀的时候灵感突发,就把刀功融进了剑法里,然后歪打正着,独创了一套奇特的剑法,这套剑法他从没有用过,今天,就拿秦陌试试。
段萧不知道问天剑怎么会在秦陌手上,不过,这不重要,打败他就行了。
问天剑很强,可段萧也不弱。
二人又难分上下地打了好几个时辰,眼见着这一夜又将过去了,秦陌将剑一收,气的指着段萧就骂,“你给我滚。”
段萧挑眉,“你认输了?”
秦陌冷笑,“明日暮雪大婚,我没时间再跟你在这里耗着,今天暂且放过你,等大婚过后,咱们战场上见,到时候,打的你屁滚尿流。”
段萧不理会他的言语挑衅,笑着将剑收起来,冲他拱手说,“那段某就告辞了。”
秦陌气哼一声,收了剑,扭头就走。
十三飞骑中的那十二个人见秦陌飞上了马背,纷纷围上来问情况,秦陌仰头看了一眼天色,对他们道,“时辰不早了,先回城,暮雪的事是大事,这小子的命晚点再取。”
十二个人抬起目光往远处的段萧望去,看了一眼之后又收回,跟着秦陌走了。
无方翻身下马,走到段萧身边。
段萧蹙起眉头看着四周,拇指和食指交握成一个弯形放进嘴里,吹了一声口哨,哨声落,空旷的天壁山上忽然飞来三只萤火虫一般大小的鸟,那鸟由远及近,慢慢变大,最后落在段萧的肩头。
段萧伸手拿起肩头上的鸟,取下它们翅膀里的信笺,拼合在一起,看着。
看罢,他将信笺递给了身后的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