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的不狠,自然不疼,可宋繁花却生气了。
段萧拍下她的小脑袋,哼一声,取出钥匙,转身去开门。
左雪和宋昭昭相继下马车。
站在地上之后就看到了门前的迎门联还有牌匾,左雪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读罢,忽然一笑,对宋昭昭说,“这对联写的不错。”
宋昭昭也读出了这对联的意思,笑着附和,“确实写的不错,虽然有点儿不像对联,倒像情诗。”
左雪惊愕,“啊,情诗?”
宋昭昭笑道,“是啊,情诗。”
说罢,目光在段萧身上看一眼,在宋繁花身上看一眼。
宋繁花抬眼瞪她,用眼神表示,你知道就行了,还非得说出来?
段萧敢写,就不怕别人看出来是什么意思,说情诗也不为过,他当时写这个就是给宋繁花看的,以免她找错宅子,至于刺激某人,那是附带的。
段萧坦坦荡荡地拉了宋繁花进门。
四个月没来,院子里静悄悄的,杂草都长了一地,庭院阶前窝着成群的白鹭,长廊上倒没草,只是灰尘比较多,段萧瞅了一眼,眉头跟着蹙紧,“这次的事情办妥,走之前得请个打扫的人,定期来拾掇,免得下次再来的时候,那草都得盖住人头了。”
宋繁花深以为然,“是得有人来拾掇。”
段萧把宋繁花领进白鹭院,让左雪和宋昭昭自己去找院子住,不管是哪个院子,都不太整洁,白鹭院虽然好一点儿,但也得收拾。
段萧问宋繁花累不累,要不要先休息,宋繁花摇头,说先打扫。
段萧就去外面请人,来拾掇院子。
白鹭院不大,但收拾起来也颇费事儿,四个人暂时住不下来,段萧就提议去城主府,如今城主府住的是吕止言,去蹿蹿门子也不打紧,但城主府里除了吕止言外,还有别人。
天飞猫被段萧喊过来,留在了身边。
飞天猫一直在关注着陵安城的动静,对陵安城城主府内的事情了如指掌,虽然飞天猫把所有的事情,大的小的,事无巨细,全都告诉了段萧,但城主府在吕止言住进去的时候就大肆改建了,段萧不熟悉,飞天猫却熟悉。
段萧让飞天猫把城主府的地图画出来给他。
飞天猫画了,等段萧把地图记清,他又把地图给了宋繁花,宋繁花看罢,记清后,这张地图纸就留在了宋昭昭身上。
去城主府之前,得把所有的危险考虑清楚了。
宋繁花说,“周易之若在陵安城,就必然在城主府,因为柳纤纤在那里。”
段萧道,“嗯,她一直都在城主府呢。”
宋繁花道,“那我们这般上城主府,不就自投罗网了?”
段萧看她一眼,伸手挑起她脸庞的发丝夹在耳后,视线垂下,看向她怀孕却还不显肚子的腹部,抿了抿嘴,低沉地说,“周易之一直在忙着为柳纤纤治身子,没空出来,挡我们路的,是柳绍齐。”顿顿,又道,“柳绍齐吸收了九珠之力,已非肉体凡胎,而他在你手中死过一次,怕不会再死第二次,而且,他身负开启九回之路的使命,应该不会让他娘失望,所以,这次对上他,不要手软,他已经不是衡州城内那个甘愿为你赴死的柳绍齐了。”
宋繁花眯了眯眼,说,“我知道。”
段萧看着她,其实很不放心,但让宋繁花放弃杀周易之的心是不可能的,亲人血仇,谁能一笑泯之?没有人这般大度,尤其,宋府跟柳府之间,似乎一直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仇恨,这仇恨在宋繁花找上他,要杀柳纤纤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虽然段萧到目前为止还搞不懂宋繁花为何会那般憎恶柳纤纤,一定得让她死,但到目前为止,周氏不单是宋繁花的仇人,也是他要帮他娘对付的人,所以,这目标还是一致的,目标既一致,段萧也不去过多追问因由了。
宋繁花愿意跟他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愿意说,他问了也没用。
段萧抬头看了一眼陵安城上空的蓝天,扣住宋繁花的手,慢慢往城主府走。
左雪和宋昭昭对视一眼,也跟上。
往城主府走的路上,段萧和宋繁花已制定出了策略,他们都不是莽撞之人,却在温千叶和吕子纶没来的情况下贸然上城主府,当然不是去杀敌,而是试探。
周易之之所以会留在陵安城,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柳纤纤,而另一个原因,就是为了三件神兵了。
她在等三件神兵齐聚。
段萧能想到这个,宋繁花自然也能想到,而宋繁花经历了两世,上一世宋府灭亡,柳府一家人全都得到了至高无尚的权力,柳元康封疆拜侯,柳绍齐封疆拜侯,柳纤纤成为帝王座前的母仪天下,但到死,宋繁花都没有见到周易之有什么变化。
按理说,上一世神兵皆掌在云苏手中,云苏又与柳府成了一家人,应该能帮周易之开启九回之路,助她回蓬莱的,可上一世,这件事并没有发生。
也正因为没发生,宋繁花才不知道原来周易之是来自蓬莱仙岛的。
而前一世,凤隐珠也没有出现过。
或许,凤隐珠是死了,也或许,凤隐珠一直都在沉睡,没能醒来,或许,是凤隐珠口中所说的背后窥伺她的人把她给掠走了。
那么,上一世周易之拥有那么有利的条件却没能运用,这是为什么呢?
宋繁花一只手被段萧牵着,另一只手抚摸着下巴,眯着眼,低着头,陷入前世今生的种种推测和分析中,结合前一世的事,结合这一世的事,宋繁花觉得,前世周易之没有回蓬莱,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虽然条件看似符合了,但其实完全不达标。
上一世天外飞银全都掌在云苏手中,云苏虽延续了帝王之血,可没有蓬莱仙岛凤氏一族的血,没有蓬莱仙岛月氏一族的血,更没有神护一族的九珠附体,或许,当年九回之路的关闭,跟凤氏、月氏和周氏有极大的关系,或者说,跟凤隐珠有极大的关系,所以,想要开启九回之路,一定得这些人的血脉才行。
宋繁花想到这里,陡然就感觉一阵芒刺在背。
她的死亡,或许不是柳纤纤在背后嚼舌根,而是周易之。
这么一想,好像一切事情都顺畅了。
周易之想要开启九回之路,就教唆柳纤纤让云苏杀了她,或许上一世,柳绍齐的死也是一场阴谋呢,柳绍齐在上一世什么战役没有参加过?他不仅武力强悍,头脑也聪明冷静,几乎他所带领的兵,出去打仗,没有一次败的,可唯独,那一次败了,败了就罢了,还死了,现在想想,很可能是周易之在背后搞的鬼。
柳绍齐一死,柳纤纤就有正当的理由让她赴死。
宋繁花猛地闭上眼睛,眼皮轻轻抖着,九环镖入了她的血,烈日银枪入了段萧的血,尚方宝剑入了很多人的血,帝王血更不少,而柳绍齐,上一次被他娘亲算计死了,这一世又被他娘亲算计死了,三把神兵如周易之的愿,入了三个人的血,她大概是迫不及待的,但柳绍齐一直没能吸收九珠之力,她就一直等一直等,等到现在,凤隐珠醒了,段萧知道了周易之的阴谋,必会上门阻止,宋府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宋天和月霜的死亡真相,必会上门讨债。
如此一来,烈日银枪会来,九环镖会来。
至于尚方宝剑……
宋繁花叹一声,云苏大概也会来。
宋繁花想通前后因果,脚步猛地一滞,不动了。
段萧侧脸问她,“怎么了?”
宋繁花看着他,轻启红唇,慢慢地说,“我觉得我们都中了周易之的计了。”
段萧挑眉,“什么计?”
宋繁花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这计谋牵连的是她的上一世,而上一世的事,宋繁花并不打算对段萧说,她蹙了一下眉,说,“把三把神兵引到陵安城的计。”
宋繁花将自己的猜想说给了段萧听,当然,事关前世的事,她一个字都没提。
段萧听了,笑着揉揉她漆黑的长发,眉头微掀,带着睥睨乾坤的唯我独尊之气,笑着说,“唔,这确实是周易之的阴谋,但你不是一直都说我腹黑吗?所以,我就将计就计,把三把神兵聚合于此,然后,当着周易之的面,毁了她的希望。”
他语调一顿,慢悠悠地开口,“你说,她百般算计,千般等待,为了这一刻,她等了一生,却偏偏,眼见希望马上就能实现,却生生地破灭在眼前,她会不会气撅身亡?”
宋繁花愕了一愕,忽然就不知道该以什么词来形容这个男人了。
完全就不是人吧?
段萧看宋繁花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看着他,以一种无可描述的神情,他笑着拍拍她脑顶,特不要脸地来一句,“我知道你这会儿很崇拜我,唔。”他指指自己的脸,“你可以用实际行动表示。”
宋繁花终于知道要说什么词了,她骂一句,“厚脸皮。”
段萧被噎的一怔。
宋繁花往前走,段萧跟上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扯着宋繁花的衣服,不依不饶地找她要说法,非逼着宋繁花说崇拜他,可宋繁花就是不说,二人像淘气的小鬼,一个威逼利诱,一个固执不屈,直看的跟在后面的左雪和宋昭昭嘴巴都睁的老大,想来,她们谁都没有看到过段萧这种样子。
是,谁能看到啊。
若不是宋繁花,段萧还是那个冷酷无情的衡州太守。
而段萧的喜笑怒骂,皆因一个宋繁花,变得真实而有趣。
玩闹了一阵之后,宋繁花问段萧,“你要怎么毁了三把神兵?”
段萧牵住她的手,又是紧紧相扣,举目望向眼前的城主府大门,眯了一下眼,说,“高御铁。”又道,“本来那天从苏府回来,我要写信给轩辕凌的,但因为你不见了,我就没有写到,现在怕是来不及了。”
宋繁花说,“陵安城与轩辕王朝毗邻,很近的,你现在写,肯定赶得上。”
段萧道,“没时间写信,但已经让飞天猫去传了信,想来如今高御铁也快到了。”
宋繁花问,“温千叶和吕子纶他们呢?”
段萧说,“也出发了。”
宋繁花抬头看向城主府,看向城主府上空的那一片蓝天白云,看着穿梭着白云而过的一群一群展翅翩飞的白鹭,她眯眼道,“那就天罗地网,让周易之插翅难飞。”
第278章 成王败寇
段萧低头,看了宋繁花一眼,默默地嗯了一声。
宋繁花往后看着宋昭昭,对她喊,“四堂姐,你过来。”
宋昭昭和左雪都不敢靠近段萧和宋繁花,离的比较远,听到宋繁花喊她,宋昭昭往前走去,走到近跟前,宋繁花指着远处的城主府大门,说,“你去敲门。”
宋昭昭哦一声,什么都不问,上前敲门。
此刻的城主府跟一开始吕止言占领后的城主府不一样了,本来这个城主府里的人就不多,吕止言来剿陵安,带的兵也就一万,基本上都分配到守城的岗位去了,城主府里留下的也只是少数的一些散兵,当然,吕止言这个人闲游惯了,哪怕如今带兵驻城,也还是一个人,起居生活全都自理。
原本以吕止言的功力和身份,一个人也不会出事儿,可偏偏,周易之来了。
而段萧设了这个局,却不破局,就把他丢在局中不管了。
吕止言被挟持,气恼不已,可气恼也无用,山高皇帝远的,送信送不出去,他又跟这里的任何人都不熟,别人也压根不知道他被人挟持了,所以根本没人会来救他!
宋昭昭敲了门之后,等了小片刻,城主府的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个身穿软甲军装的士兵,他看一眼宋昭昭,问她,“做什么的?”
宋昭昭说,“我来找吕止言。”
士兵闻言一怔,问道,“你认识大人?”
宋昭昭笑着道,“认识。”
士兵问,“你叫什么名字?”
宋昭昭没有报姓,就只报了名字,“昭昭,你去通传,就说我有事儿要见他。”
士兵又看她一眼,尾光在她后身扫了扫,没有扫到可疑的人,他点点头,说,“你先等一会儿,我去通告,再来复你。”
宋昭昭笑着说了一声谢谢。
士兵二话不说,关上门,去找吕止言了。
主殿的大门在开着,堂屋的门也在开着,但吕止言不在,士兵似乎也习惯了汇报事情的时候吕止言不在眼前的情况,隔着门说,“大人,一个自称叫昭昭的女子来找你,说有事儿,要不要放进来?”
主殿很大,正进门是迎客的大客厅,左右两边都有门,吕止言在左手边的那一道门内,内门除了他外,还有柳绍齐,柳绍齐吊儿郎当地歪在长长的贵妃榻里,一如继往的神情轻狂,穿着他最喜欢的蓝绸贵服,佯佯地搭着腿,本在闭着眼睛浅寐,听到门外士兵的话,他倏地睁开了眼。
柳绍齐坐正了身子,收回搭在榻靠上的腿,瞅一眼被困于无声之境内的吕止言,他转头冲门外问,“就她一个人?”
士兵道,“就只看到了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