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禧堂里,女眷们都在,见贾瑜进来,大部分人都是面露关心之色。
“老太太不找瑜说这件事,瑜也打算来找您呢。”
见贾瑜扶着腰,探春走上前扶着贾瑜坐到椅子上。
“先不说这个,你这么快就好了?”
贾母关切的问了一句,不是说这种伤最起码半个月下不了床吗?
贾瑜笑道:“皮外之伤,何足挂齿。”
“昨天的事,你不要怪大老爷,他也是被那人蒙蔽了双眼,你二姐姐到底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这个做父亲的再不济,也不会把你二姐姐往火坑里推,你说对不对?”
对于这种话,贾瑜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但嘴上还是说道:“您老说的都对,瑜没有怪罪,他是长辈,我是晚辈,岂会以晚责长,瑜亦是读过圣贤书的,老太太不必挂怀。”
贾母倒是不担心贾瑜能把贾赦怎么样,只是贾瑜要真的闹起来,绝对会是阖府不宁,解元的份量不小,放在别的府里都是要管家的,更何况他还得了圣上的高看,她知道所有姊妹里,贾瑜和迎春最为亲厚。
贾赦再不争气也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也不愿意看着他把老脸丢尽。
贾瑜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迎春,直接把话挑明,他需要贾母的一个准话,拱手沉声道:“老太太,恕瑜轻狂,越殂代疱,瑜只想让大老爷不再过问二姐姐的婚事,瑜知道这样于礼不合,但需知二姐姐不光是大老爷的女儿,更是我荣国府的小姐,此事望老太太成全。”
贾母沉默着,林黛玉和薛宝钗等人皆是一脸期盼的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贾母才缓缓道:“罢了,老婆子答应你就是,毕竟这件事大老爷对你有所亏欠,若不是他,你也不会受伤,你作为你二姐姐的兄弟,为她抗争,也并无不妥之处,只是此事闹得不小,外面传的沸沸扬扬,恐怕对你二姐姐清誉会有所影响啊。”
贾瑜笑呵呵道:“说起来不怕你们笑话,瑜倒是想给二姐姐做次月老。”
说罢,看着迎春柔声道:“二姐姐年岁也不小了,可曾想过出阁?”
迎春才从噩梦中解脱出来,见自己最信任的弟弟突然来了这一句,顿时惊恐道:“瑜弟,姐姐不想出阁,只想陪在老太太身边。”
探春英眉一竖,不满道:“瑜哥儿,你想把二姐姐怎么样?”
林黛玉也愤愤道:“莫不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贾瑜笑道:“二姐姐容禀,这一点弟是赞同老太太的,你们女儿家早早晚晚是要嫁出去,怎能独守空闺过一辈子?若是那样,我辈罪过大焉!”
见迎春含着泪,贾瑜主动的握住她的柔荑,好言安慰了几句,对贾母道:“老太太,依瑜浅见,二姐姐即便是要出阁,也不用着急,眼下还是让她再陪您老两年,瑜在古书上看过,女子过早生孩子会影响寿命,甚至可能会出现不测,难保万一,只因产道并未完全发育成熟...”
贾瑜还没说完,四周顿时一片啐声,贾母嗔怪道:“这些话也是能在你姐姐妹妹们面前说的?”
贾瑜反应过来,连忙给众人道恼,林黛玉用手帕掩着脸,啐道:“瑜哥儿真不害臊。”
薛宝钗、探春和史湘云也纷纷附和,只有小惜春懵懵懂懂,不明所以。
王熙凤叫道:“亏二弟还说自己是君子,没想到这种话也能从你的嘴巴里说出来。”
贾瑜好笑道:“二嫂子,此话虽然不中听,但说的有错吗?你是过来人,不对,你不是。”
众人纷纷笑起来,王熙凤捂着嘴娇笑,也不在意,反而挑衅般朝贾瑜挑了挑眉。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纨突然说道:“老太太,瑜二叔说的对,媳妇本家当年有一个女子不到十六岁生的孩子,后来因为大出血,母子两都没有保住,想来正如瑜二叔所说这般。”
贾母点点头,她是过来人,知道贾瑜说的是实话,点头道:“难为你这个做兄弟不计名声,替你姐姐想这么多,只是不知道你打算留她到几岁?”
贾母说的不错,在这个时代,女子生产被视为不详,男子等闲不会靠近,也很少会关心,要是贾瑜的这番话传到外面去,别人还不笑掉大牙,笑他这个堂堂解元,不去读书做学问,竟然堂而皇之的关心起女子生产的事来了。
贾瑜想了想,笑道:“最起码十八岁以上。”
贾母叹口气:“瑜哥儿,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二姐姐现在清名已经被那人影响了,再留到十八岁以后,谁还愿意要她?”
贾瑜笑道:“老太太,实不相瞒,我有一个朋友...”
话还没说完,迎春就以袖遮面,转身欲走。
贾瑜轻轻拉住她,轻声道:“二姐姐,这里都是至亲,没有什么好羞涩的,事关你的终身大事,最终还需要你来点头同意。”
贾母和王夫人听贾瑜让迎春自己给自己的终身大事做主,心里有些不舒服,但都没有说话。
“老太太,我这朋友二姐姐是见过的。”
贾母喝道:“瑜哥儿休的胡说,你二姐姐闺阁女儿家,何曾见过外男?”
见姐妹们同仇敌忾的看着自己,贾瑜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忙不迭的跟迎春道恼,迎春以袖遮面,并不说话。
贾瑜苦笑道:“老太太,是瑜说错话了。”
贾母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
贾瑜整理一下思绪,开口道:“我这朋友是我的同年,前几日来过府里做客。”
探春连忙道:“可是接圣旨那天?你那几个同年好像都在你旁边。”
贾瑜朝探春点点头,继续道:“老太太,我只是说出来供您和二姐姐参考,并不带有主观意识。”
顿了顿,贾瑜继续道:“瑜这同年与我是至交好友,名叫陈淳,双十年纪,举人出身,至今尚未婚娶过一房妻妾,瑜对他十分了解,这些话不会有一个假字,最可贵是他性情高洁,有君子之风,亦无任何恶习,更兼才华横溢,满腹珠玑,以瑜之见,来年的春闱,他十有八九是要中进士的,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迎春也顾不上害羞了,愣愣的看着贾瑜,贾母疑惑道:“果真如你所说这般?”
贾瑜笑道:“瑜虽不才,但自恃眼光不差,瑜与他朝夕相处近一年,如果再看错,瑜自用刀剜了这双眼睛去,只是...”
“只是什么?”贾母连忙问道。
“此人父母在都中经商,出身不显,比二姐姐还大了几岁...”
贾母瞟了一眼薛姨妈,笑道:“我们家不看这些,只要人踏实本分就好。”
贾瑜连忙道:“他家里人口简单,父母健在,下还有一妹,虽说没有百万家资,但亦有万贯家财,锦衣玉食不敢说,丰衣足食还是没问题的。”
贾母点头道:“如此看来,倒不失为叔一个良配,淑清,姨妈,你们怎么看?”
王夫人点点头,道:“媳妇看法和老太太一致。”
薛姨妈笑道:“真是难得一遇的好人呢,和二姑娘很是般配。”
贾母顿了顿,缓缓开口道:“瑜哥儿,你二姐姐是庶出...”
“老太太,瑜也是庶出。”
贾母不说话了,王夫人道:“瑜哥儿,你能说动你那同年来娶二姑娘?”
贾瑜点头道:“前两日接旨的时候他就不顾礼仪,盯着二姐姐看了,刚才在我院里我跟他说及此事,他更是暴跳如雷,痛斥那厮,想来心里是有意的。”
站在迎春身后的司棋顾不上上下尊卑,连声道:“老太太,太太,小瑜老爷说的没错,我们家姑娘昨天跟婢子说过这件事。”
“那你的打算是什么?”贾母问了一句。
贾瑜看着迎春笑道:“若二姐姐不反对,瑜明天就去瑜那同年家登门拜访,届时瑜再把他带来给老太太、太太和二姐姐看看,若是你们都满意,就先订下婚约,等到二姐姐年满十八岁以后再出阁,若他无意,瑜亲自下厨,给二姐姐做一桌酒菜赔罪。”
司棋轻轻戳了戳迎春,她心里是极其明白的,既然自家姑娘早晚要嫁出去,为何不抓住眼前这个机会,嫁个好的,也省的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这陈淳人好,明年考中进士是要做官的,还是小瑜老爷的至交好友,知根知底,简直是完美无缺。
经历过这件事情后,司棋已经从心底里彻底信任这个小瑜老爷了。
见众人都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迎春涨红着脸,站起身,声若蚊蝇般,轻声道:“全凭老太太做主。”
贾瑜没有听清,把耳朵往迎春旁边凑了凑,探春气的抬手打了他一下,把众人看的直笑。
贾母拍板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瑜哥儿,你可不能再骗老婆子我了。”
迎春毕竟在她身边长大,见她能有个好的归宿,心里也替她高兴。
贾瑜笑道:“瑜明天一早就去,顺便看看他家里的情况。”
贾母点头道:“如此甚是妥帖,鸳鸯,准备些礼物让瑜哥儿带去,不要失了我们家的体面。”
鸳鸯应下了,贾母见贾瑜面色不好,笑道:“好了,你快回去躺着吧,鸳鸯,再给厨房说一声,让她们这段时间多做给瑜哥儿些补血补气的饭菜,钱若不够,只管去账房上支取。”
贾瑜看着贾母,心里有些感慨,拱了拱手,真诚的说道:“老太太,谢谢您。”
贾母一愣,笑道:“你谢我做甚,快回去吧。”
不用贾母吩咐,鸳鸯连忙走过来扶着贾瑜,贾瑜对司棋笑道:“晚上带你们家姑娘到我那里去用饭,我想和她说说话。”
司棋点点头,感激的看着贾瑜离去。
贾瑜走后,贾母叹了一口气,对众人苦笑道:“又是一个闹腾的哥儿。”
说罢又对一直捻着佛珠的王夫人道:“才开始的时候,老婆子我也不喜欢他,但这段时间下来,我又觉得有他也不是件坏事,他毕竟姓贾,我现在只希望她们兄友弟恭,姐妹亲爱,平安一世,淑清,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