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哥,无恙乎?”
“些许几个蟊贼,能奈我何?逃跑的那两个罪大恶极,手上沾着人命,我将他们授了首,剩余的那几个都是初犯,都被我捆了送官。”
贾瑜和柳湘莲伫立在黄昏中,霞光将他们的身影拉的很长,两人相视大笑。
“柳大哥,走,到镇上喝酒去,算是为你庆功!”
贾瑜叫来陈淳和刘循,互相见了礼,四人骑着马直奔官庙镇而去。
华灯初上,街上依旧热闹非凡,凤来楼,见柳湘莲过来,站在门口迎来送往的店小二亲热道:“柳大郎来了。”
柳湘莲指着贾瑜笑道:“酒菜拣好的上,这位公子不差钱。”
“得嘞,各位老爷楼上请~”
店小二热情招呼着,叫来小厮把他们的马牵到后院。
来到二楼,四人在靠窗的包间坐了,贾瑜给柳湘莲介绍了陈淳和刘循。
刘循赞道:“柳大郎好俊的武艺,想来都中左近的强寇都是闻风丧胆呐。”
柳湘莲笑道:“何足道哉,不过打着奉天罚罪的旗帜倾泻着个人的杀欲罢了。”
陈淳道:“恩公此言差矣,若世间多有几个似恩公这样的人,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不平之事了。”
“陈兄唤我一声柳大郎即可,叫恩公我心里别扭。”
陈淳起身拱手道:“敢不从命?”
柳湘莲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散乱的银票放在桌子上,笑道:“这是从贼窝里抄出来的贼脏,我大概清点了一下,足有一千多两,马身上的布袋里还有一些散碎银子,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每一次抄完贼窝后都会截取一些银钱留在身上使用,我无家无室,漂泊不定,没有收入,若不这么做,怕是连饭都吃不饱。”
陈淳问道:“柳大郎可是想问我们几个该如何处理这些银钱?”
柳湘莲点头道:“不错,这还是我第一次抄到这么多银子,以往最多也不过三五百两。”
贾瑜笑道:“依小弟之愚见,可以赠给今天被马匪砍伤的那个人十两银子,算是汤药钱和误工费,至于苦主一家,本来就做着里正,衣着用度不凡,不必再与银钱安抚,这些赃银的其他苦主一时半会既然找不到,柳大哥不如都留在身边支用,若实在觉得受之有愧,散一些给穷苦人家也可以,不过不要太多,以免引起官府中人的注意。”
刘循附和道:“仲卿所言极是。”
柳湘莲想了想道:“贤弟说的有道理,愚兄就按贤弟说的办。”
小厮们上了酒菜,正待告退的时候,贾瑜叫住小厮,笑道:“小二哥,今天小生来得急,没有带银钱,所以可能要做回恶客了。”
那小厮一愣,陈淳和刘循知道贾瑜要干什么,笑吟吟的看戏,柳湘莲小声道:“贤弟,愚兄这里有银子。”
贾瑜朝他使了个眼色,柳湘莲会意,不再开口,那小厮纠结道:“公子,您别开玩笑了,本店店小利薄,经不起赊欠啊。”
陈淳笑道:“去把你们掌柜的请来。”
那小厮夹着托盘连忙下去了,不多时,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见到柳湘莲笑道:“大郎来了。”
柳湘莲点点头,指着贾瑜道:“本来是这位公子做东,但他忘了带银钱,我们身上也没有,孙掌柜你看。”
孙掌柜笑呵呵道:“无妨,大郎是我们店的贵客,这桌酒菜鄙人请了,以后常来就行。”
贾瑜笑道:“孙掌柜,小生不是不给酒菜钱,小生以一对楹联结账如何?”
孙掌柜打量着贾瑜,见他气度不凡,小心翼翼问道:“不知这位公子高姓大名?”
刘循笑道:“孙掌柜,这位公子正是今年乡试的贾解元,圣上还给他钦赐了表字,怎么样?他题的楹联够不够换这一桌子酒菜?”
孙掌柜连忙道:“鄙人有眼不识泰山,公子勿怪,若是公子题的好,您以后就是我们凤来楼的贵宾,酒菜一律打五折。”
“既然如此,烦请笔墨纸砚来。”
孙掌柜连忙让小厮去安排,他们这些位于书院附近的酒楼常年备着笔墨纸砚,是给这些来吃酒的文人士子们泼洒笔墨用的,也有很多人尝试着给他们酒店题楹联来抵酒菜钱,但都不尽人意。
小厮取来笔墨纸砚,铺在桌子上,众人来到桌前,贾瑜提笔在宣纸上写下十个大字:
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
陈淳抚掌赞道:“对偶平仄,天衣无缝,好一句回环诗。”
刘循亦笑道:“意境高雅,隐隐有天外来客之感。”
柳湘莲不善笔墨,只点评了四个字:“豪迈大气。”
孙掌柜也是个识文断字的,见此句读起来回味无穷,深刻隽永,大喜道:“多谢贾解元题的此楹联。”
贾瑜搁下笔笑道:“孙掌柜,此联可抵一桌酒菜乎?”
孙掌柜笑道:“莫说是一桌酒菜,就是十桌、百桌都抵的了!以后贾解元就是我凤来楼的贵客!”
“孙掌柜,此联还有对句,不过小生现在不想说出来,孙掌柜可以放出风声,若哪个对的极妙,我这五折优惠的待遇就赠给他了,这样贵酒楼定会名声大噪。”
“贾解元,只要您以后来,无论点多少酒菜,通通免费,若是碰到极妙的对子,鄙人会让人抄了送到贵书院,请您点评斧正。”
贾瑜笑道:“那小生就却之不恭了,孙掌柜,这饭菜倒还可口,可这酒却不中喝啊。”
孙掌柜连忙对小厮吩咐道:“去地窖,取两坛桂酒来,拣年份最老的拿。”
柳湘莲大笑道:“久闻凤来楼的桂酒乃是当世少有之佳酿,等闲人喝不到,没想到今天托了贤弟的口福,孙掌柜,依在下之见,不如将酒楼之名替换成天然居,岂不应景?”
孙掌柜笑道:“柳大郎言之有理明天就更换牌匾楹联,诸位慢用,有事言语一声。”
几人坐回酒桌上,两个小厮各抱着一坛用黄泥封口的美酒,敲开黄泥,解开厚厚的油纸,一股浓厚的桂花香味伴随着凛冽的酒气扑面而来,让人不禁精神一震。
看着酒坛里琥珀一般的美酒,贾瑜赞道:“果然美酒,小二哥,小生欲以重金购买两坛回家与亲友宴饮,不知可否?”
小厮笑道:“公子,这我可做不了主,我现在去跟我们家掌柜的请示一下。”
小厮离开后,贾瑜亲自给他们三人斟了桂酒,举杯敬道:“此桌酒菜,一谢柳大哥救命之恩,二谢彦章共生同死,三谢老刘及时搬来救兵,剿灭这一窝马匪,使十里八乡的百姓不受蹂躏,小弟才疏学浅,蒙各位不弃,感激涕零,千言万语都在酒中,诸君,饮胜!”
刘循还没有表字,贾瑜一般都喊他为“老刘”,很是亲切。
众人把酒碗撞在一起,碗里的美酒撒了一桌子。
去而复返的小厮进来禀告道:“贾解元,我们家掌柜的说了,尽管所剩不多,他愿意赠您两坛,分文不收,您什么时候都可以来取。”
贾瑜拱手笑道:“代小生向你们家孙掌柜道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贾瑜和刘循勾肩搭背的出去小解,贾瑜要去茅房,刘循嫌弃说又脏又臭,拉着贾瑜找了个隐蔽处,两个人便给土墙钻了两个洞,回去后四人把两坛桂酒喝完,就下了楼。
凤来楼对面就是一家青楼,见贾瑜四人出来,几个对自己相貌很有自信的妓子纷纷走上来,挽住他们的手臂,想把他们往店里拉。
刘循被妓子撩拨的受不了,要跟她走,还算清醒的陈淳扯开缠着自己的妓子,把刘循拽了回来,柳湘莲见贾瑜一脸的不悦和厌恶,又见那几个妓子不依不饶的纠缠,遂抽出鸳鸯剑喝道:“汝等如此纠缠,是欺我宝剑不利乎?”
那几个妓子吓得纷纷逃走,跑到楼上对贾瑜四人啐骂,贾瑜对柳湘莲道:“兄长,弟有些肺腑之言想与你说。”
柳湘莲面色一动,点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知道有一去处,四下无人,可堪一叙。”
陈淳见他们有话要说,拉着刘循告辞,柳湘莲叫来小厮,给了他二两银子,让他用马车把这两位公子送去扶云书院。
那小厮拿了银子,喜滋滋的去后院牵出来一辆马车,贾瑜和柳湘莲把陈淳和刘循二人送进马车,两人的马也拴在马车后面,贾瑜再三叮嘱赶车的小厮注意安全后方目送着他们去了。
贾瑜并没有多少醉意,小解后酒意就散的差不多了。
而柳湘莲作为风月场所的老手,喝酒更是不在话下,压根就没有醉,两个人从后院牵了马,一路朝镇外走去。
此刻已是亥时初刻,一轮明月趴在柳树的梢头上,散发着清凉的光辉,若是搁后世,走这种夜路,贾瑜只会感到恐惧,而他现在正和友人一起,腰悬宝剑,一腔热血,又何惧魑魅魍魉,牛鬼蛇神?
两人沿着官道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在路旁一处凸起的高地边停了下来,这就是柳湘莲所说的好去处,晚风滚动,及膝的茅草像碧波一样荡漾,沿着羊肠小道,两人牵着马来到最高处,映入眼帘的是万家灯火。
贾瑜深吸一口气,赞道:“柳大哥选的宝地,正是说话的好地方。”
柳湘莲的马也是公马,比旺财还强壮高大一点,旺财对它没兴趣,低着头在草丛里找嫩草吃。
柳湘莲笑道:“我与友人白天常常在此切磋武艺,商讨国事。”
贾瑜很意外,他这个浪荡子弟也会关心国家大事?
“贤弟,愚兄也是深知民族大义的,亦有为我大梁亿万百姓谋福之愿呐。”
贾瑜听他这么说,只觉得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