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惜春跑上前牵着贾瑜的手,贾瑜把她抱起来,掂了掂,笑道:“老太太,我把四妹妹带回去小住几天。”
贾瑜倒是想让小惜春一直住在东府,不过他也知道,要是让她一直住在东府,没有其他姊妹的陪伴,怕是也不会开心,总不能把迎春她们都接到东府住吧,虽是自家姊妹,但传出去定会引来流言蜚语,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她们都不会有什么好处。
贾母肯定也不愿意,只能让她学史湘云那样,来回换着住,反正离的也近,去回不过是两三刻的功夫。
贾母笑道:“你疼归疼,但可不能拘着她。”
贾瑜应下后把小惜春抛了起来,众人吓了一跳,小惜春却没有任何害怕的意思,落在贾瑜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走喽。”
门口的小丫鬟撩开门帘,兄妹二人欢快的笑声回荡在画廊里。
贾母环顾左右笑道:“这可不就是一个极好的哥儿?”
李婶娘笑道:“哥儿生的好,又有能为,是个极好的。”
薛姨妈也道:“还不是老太太教育的好?宝玉孝顺懂事,兰哥儿聪明勤奋,瑜哥儿又在外面办着大事,哪是我们这种小门小户能比的。”
好话人人都喜欢听,特别还是这种实话,贾母心中熨帖,本来想互相抬爱一下,回一句“你们家哥儿也不错”,但想起那蟠哥儿的模样和秉性,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贾母对鸳鸯吩咐道:“晚上你带十两金子去,当作是贺礼。”
鸳鸯应了一声,王夫人让金钏儿回去金子、薛姨妈也添、李婶娘咬咬牙,只能和她们一样。
她不比贾母等人富裕,金子是她们娘三个为数不多的存银,毕竟住进来这一两个月,沾了人家不少的光,给少根本说不过去,绝不能失了脸面。
王熙凤请示道:“老祖宗,我们要不要给?”
贾母想了想道:“你们攒些体己钱不容易,就不要给了,他现在也不缺银子,不差你们这点,你们屋里有什么扇坠香囊之类的,送几个给他就行了。”
姊妹们都应了,各自回去准备贺礼,李纨让素云去后街把贾菌带来。
族学授课的李教谕今天家中有事,请了一天假,让学生们都回家了。
娄氏和贾菌的日子很拮据,家无恒产,也没有什么稳定的收入,除了李纨隔三接济,娄氏一直在夜以继日的做女红补贴家用。
贾瑜怜其孤儿寡母不容易,又因看好贾菌,所以让账房每个月给娄氏送十两银子,这笔钱足够她们娘俩吃好喝好了。
他准备让贾芸对全族上下所有的族人进行清点和统计,对生活贫苦的良善之户每个月提供钱粮资助。
对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子弟进行教育警告,实在无可救药就不管了,要是犯了事就抓起来送到城外种地去。
不指望他们和自己一起重振门楣,但决不能添乱拖后腿,任何人都不行。
素云来到娄氏家的小院子,说明来意,娄氏很高兴,连忙给贾菌换上平时舍不得穿的新衣服,精心打扮一番,把她们送到院门口,目送她们走了。
宁国府。
经过两天的修整和适应,下人们已经融入了新的环境,为了安抚她们,贾瑜让账房把首月的月钱提前发了下去。
之所以用“她们”来形容全府上下所有的下人,而不是用“他们”,是因为府里女性下人比男性下人多很多,她们整体年龄远超男性下人。
见主子们进来,往来的下人纷纷行礼问好,男性拱手躬身,女性弯腰福身,贾瑜与她们一一点头回应。
小厮们皆一身黑灰色的衣服,头上戴着小帽,腰间系着布条。
婆子嬷嬷们衣服以灰绿色和黑紫色为主,额头上戴着深色的抹额,手腕上戴着翡翠或者银子制成的镯子
。
媳妇和丫鬟的装扮则要生动许多,她们的衣服有了一些艳丽的色彩,头上也戴着简单的装饰品,不过品相都不好,价格低廉。
无一例外的是她们衣服材质都是上品,虽然比不上主子们用的,但要比荣国府下人们身上的要好很多,这是贾瑜赏给她们的体面,就这身打扮,不比外面那些普通百姓差。
从主仪门,一路途径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内塞门,足足走了一刻钟才正堂门前,正堂位于宁国府的正中央,由此可见宁国府占地面积之广。
晴雯和媚人从三十个二等丫鬟里挑出十人在大厅和抱厦内服侍,贾瑜则挑了四个机灵的小厮留在身边跑腿传话。
李氏依然负责照顾小角儿和小梨儿,张氏则管理着那二十来个媳妇,媚人的老子娘踏实本分,贾瑜把他们都调到库房享清净去了。
剩下的二等丫鬟分出十二个给小戏官们,分四个给小惜春,剩下的四个则留给秦可卿。
秦府。
“奶奶~奶奶~”
宝珠提着裙摆,小跑着进来。
秦可卿正侧躺在香榻上小憩,好梦被打断,睁开双眸,轻轻的伸了一个懒腰,嗔怪道:“慌慌张张的跑什么?”
宝珠指门外道:“奶奶,外面来了轿子,说是那瑜二爷打发来接您去宁国府赴晚宴的呢。”
秦可卿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旁边绣着纨扇的瑞珠轻声道:“奶奶,还是换了衣服去吧,西府的老太太都让我们重新搬进去住呢。”
秦可卿点了点头,宝珠和瑞珠连忙伺候自家奶奶沐浴更衣。
荣国府。
申时初刻,贾瑜来到荣国府,先去了迎春院。
“小瑜老爷来啦!”
在门口等候多时的绣橘欢呼一声,姊妹们纷纷从会客厅里走出来。
贾瑜走进来笑道:“正好都在,省的我一个一个请了,咱们先去会芳园玩一会,阳春三月,景色正好。”
史湘云噔噔噔的跑下来,拉着贾瑜的袖子,笑道:“好哥哥,我们快走吧。”
三月的下午,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天香阁和登仙阁上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几条红船井然有序的停靠在小码头上,在碧波中微微荡漾着。
会芳园里面有一座湖泊,里面的水是引自城外的活水,虽不如缸中死水那般清澈,但依然能看见鱼儿在水中遨游,各类水鸟在此觅食,绿头野凫在水面上嬉戏,它们的胆子特别小,见人过来连忙潜到水里去了。
湖边长着蒲草和芦苇,蒌蒿藏匿在遍地柔软浅绿的青草丛中,去年盛夏残留下来荷花杆茎成片的伸出水面,莲藕则在水底下静静的沉睡。
园子里还有一大片桃花林,桃花娇嫩,在和煦的春风中灿烂而又热烈的绽放,满园花香,满目粉红。
北边是由七八座亭台楼阁相连的临水之轩,南面是假山构成的依山之榭。
此园号称“京城第四园”,果然端的名不虚传。
得到贾瑜的授意,丫鬟们纷纷跑进桃花林中采摘玩耍起来,薛宝钗轻笑道:“瑜兄弟,满园春色桃花,可否诗兴大发?”
贾瑜笑道:“正有此意,且听我吟来。”
负手而立,看着在花间嬉戏的探春和史湘云等人,贾瑜吟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薛宝钗细细品鉴一番,柔声道:“瑜兄弟作的好诗。”
今天不上学,贾宝玉和秦钟在智能儿那里厮混了大半天,刚回到院里,袭人便把瑜二爷邀请他和小秦相公去宁国府登仙阁赴宴的事情说了。
贾宝玉心里很是抗拒,他现在有些怕贾瑜,因为他总是拿老爷来压自己,跟袭人说了一声出去办事后,就拉着秦钟去找蒋玉菡了。
李纨和王熙凤见贾宝玉
不在,只得带着贾琮、贾兰和贾菌去了东府。
登仙阁内,小戏官们和伴奏的戏班子已经准备就绪,贾瑜、贾琮、贾兰和贾菌坐了一桌,王熙凤等人坐了一桌,贴身丫鬟们坐了两桌。
开宴前,大家纷纷呈上自己的礼品,都是一些简单的小物件,贾瑜都一一的谢了。
见秦可卿有些局促不安,贾瑜道:“你原来院子里面的家私我全都没有动,除了你的两个贴身丫鬟,我会再给你配四个丫鬟和两个婆子伺候,按照老太太的意思,你尽快搬进来吧,要是实在不愿意我也不强求,随你的意,那院子我一直给你留着。”
秦可卿低着臻首,轻声道:“叔叔,侄儿媳妇这几天就搬进来。”
台上唱着戏,贾瑜给众人依次敬了酒,至亥时初刻结束,散了宴,贾瑜吩咐下人用轿子把秦可卿送回秦府,自己则亲自把李纨等人送去西府。
晚上。
“爷,要不把晴雯姐姐叫来吧,我有些受不住...”
......
荣禧堂。
今天是放榜的日子,当年王夫人生贾宝玉不顺利时,政老爹都没有像现在这般紧张,他来来回回的踱步,一刻不停。
贾母的老眼都被他晃到昏花了,嗔怪道:“你能不能坐下好生等着,晃的我头疼。”
姊妹们都在,迎春心里小鹿乱撞,不停的念叨着“老天保佑”。
史湘云最是自信,笑嘻嘻道:“瑜哥哥肯定能中。”
薛宝钗杏眼盈盈,不时的看向门外。
......
所有通过会试的京畿道考生名单会罗列在一张榜纸上,在礼部衙门大门口放榜,其他各道的榜纸则会贴在其它的地方,例如四座主城门处。
不然三千人全都挤到礼部衙门大门口来,肯定会发生踩踏事故,因为前来看榜的不仅有各道的考生,还有文武百官、乡绅豪商和士子百姓。
百姓是来抢喜钱的,很多大户人家的考生登榜后会当场撒钱庆贺,有时候还能抢到几两银子。
士子们则来沾沾前辈们的文气和喜气,期待自己将来能和他们一样榜上有名。
文武百官和士绅豪商多为抢人而来,那些年轻俊俏的新科贡士是他们争抢的对象,更有甚者准备了绳子和轿子,一旦发现合适目标就冲上去,为此打到头破血流也是不足为奇。
乡试放榜时基本上不会发生这种事,考中贡士意味着做官,意味着清贵,显然过渡的举人还没有这个资格。
有流落于江湖的举子,但绝对没有落魄的进士,他们最低也会被授予正七品县令之职。
不远处还有很多拿着铜锣的报喜先生在翘首以盼,跃跃欲试。
黄色的榜贴已经悬在了墙上,上面盖着大红的绢布,十多名中央御林军的兵士持着长枪站在周围,礼部的官员已经准备就绪,只待揭榜的钟声响起。
贾瑜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不想往人堆里挤,以免人们群情激动的时候被推到然后踩伤,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陈淳眼睛死死的盯着榜贴,贾瑜笑道:“彦章,这杏榜要比桂榜热闹很多啊。”
贾瑜走到哪里都是鹤立鸡群,在场很多人都认识他,他们有意无意的瞥向他,一脸的纠结和犹豫,他们知道贾公子绝对是榜上有名的,可他又不是无权无势的寒门士子,要是把他绑了,绝对会捅出大篓子来。
一位年轻人走过来拱手道:“敢问可是贾世兄当面?”
贾瑜还礼道:“正是在下,不知这位仁兄怎么称呼?”
年轻人笑呵呵道:“在下柳平,家父现袭着理国公府的一等子。”
贾瑜笑道:“柳兄,你莫不是来抢我回去的吧?”
柳平连忙道:“世兄玩笑了,奉我家老太太之命,待揭榜后请世兄到寒舍认个门。”
“多谢太夫人的美意,不过今日着实不便,过几日我会在荣国府办承爵宴,届时会向贵府拜送请帖,等太夫人来了,我再当面道恼,聆听她老人家的教诲,柳兄,对不住了。”
柳鸿笑道:“无妨,我家老太太说了,世兄若是没有时间,她改日会带舍妹亲自登门拜访。”
贾瑜叹道:“在下何德何能,能得贵府太夫人如此高看。”
一阵清脆响亮的钟声传来,礼部的官员高声道:“吉时已到,揭榜!”
两名兵士走上前摘下榜贴上大红的绢布,考生们一拥而上,现场顿时乱做一团。
黄色的榜贴上写着个名字,一个眼尖的考生瞬间找到了自己,大叫道:“我中了!”
十几年寒窗苦读!头悬梁锥刺股!终于在今天得到了回报!
他状若癫狂,笑着笑着就大哭起来,围观的考生并不觉得他当众不顾礼仪,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一位胖员外见他年轻,长得也不错,大手一挥,四个下人冲上去直接把他抬走了。
这位新科贡士也不反抗,大哭着任由别人把他塞到轿子里。
金榜题名的大哭大叫,上蹿下跳,名落孙山的捶胸顿足,呼天抢地。
一名约莫四十岁的考生因为连续好几次落榜,痛不欲生,心灰意冷之下,一头朝墙上撞去,兵士眼疾手快,一脚把他踢开,控制住后自有礼部的官员上来疏导安慰。
每一次乡试和会试放榜后都会有考生自杀,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报喜先生们敲着铜锣就往上榜的考生家狂奔,只为取得头筹,再贫穷的人家也都会在这一刻凑齐赏钱,哪怕是砸锅卖铁。
“哈哈哈哈哈!”
陈淳大笑着,他是第二百零二名,这个排名虽然靠后,但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好到不能再好的结果了。
当贾瑜看到自己的名字排在第一位时,没有狂喜,只是觉得非常的不真实。
陈淳抱着贾瑜使劲的摇晃,大叫道:“仲卿!你太厉害了!他妈的第一名!他妈的会元啊!”
早有报喜先生带着吹打班子一路绝尘朝荣国府狂奔而去,他们就是靠腿吃饭的,跑的飞快,瞬间就把东西两府的下人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荣国府,荣禧堂。
外面鞭炮齐鸣,锣鼓冲天,只听见一阵急促响亮的铜锣声由远而近,众人大喜过望,纷纷站起身看向门外。
报喜先生在荣国府下人的引领下冲进了荣禧堂,跪地高声道:“捷报,恭喜京畿道万年县老爷贾讳瑜,高中乙卯科会试第一名!”
贾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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