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体育会场。
早上九点入口开放时,不到半小时就已经座无虚席,大部分都是各家前来应援的粉丝,手中拿着五颜六色的横幅,比赛还未开始,她们就已经在场上四处搜寻爱豆的身影,欢呼声一阵热过一阵。
《星动会》是≈传媒与体育台联合举办的明星竞技体育赛事节目,由国家队退役教练担任裁判,各路明星纷纷参与,因为自带大批流量,节目开播第一季收视率就创下新高,合作方一鼓作气又举办了第二季,邀请不少小花鲜肉,一时间同期节目中风头无两。
娱乐圈一些尚在展期的艺人为了曝光率,但凡接到邀请多半都会答应,他们咖位虽然比不上一线艺人,但所有粉丝加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人气。
场馆的机位已经就绪,参赛艺人正在后台热身,大致分为男子组和女子组,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便是国民四小花之一的沈希琳以及时下正火的tr男团主唱苏格,他们二人的应援色各占了观众席的半壁江山,相当壮观。
比赛开始前,场馆后台一片忙碌,男子射箭组共计32人,第一轮排名赛已经出来,接下来的淘汰赛也即将拉开帷幕。
“快快快,人都到齐没有,还有机位,场务赶紧确定一下!”
“化妆师化妆师,雅莉的眼睛有点脱妆,快给她补妆,马上就轮到她上场了!”
苏格正在后台练习射箭,排名赛中他位列第一,也算今年夺冠的大热门,加上本身人气够硬,短短几天时间频上热搜,隐有出圈的架势,教练也对他颇多关注。
众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不远处休息室的长椅上却躺着一名男子,他用手背覆着眼皮,像是在睡觉,身穿蓝色运动服,很显然也是参赛的艺人,但周遭来来往往的人似乎并没有谁注意到他。
头顶的灯光倾泻而下,将休息室角落照得亮堂一片,长椅上躺着的男子却似陷入一片泥泞般的梦境难以抽身,身形控制不住的蜷缩起来,伴随着轻微的抽搐,头已经略微汗湿。
“席年这么久一直都在欺骗粉丝,原来他不仅人品差劲,还收买狗仔抹黑对手,怪不得上位这么快!”
“吐了吐了,亏他还是影帝,该不会也是通过不正当手段爬上来的吧,这背景得多深啊?”
“我一直就觉得奇怪,席年从出道开始就没什么黑料,干净的简直不正常,原来和陆星哲是一丘之貉。”
新生代演员第一人,这是别人对席年的称呼。
娱乐圈第一臭狗仔,这是别人对陆星哲的称呼。
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牵扯到一起的,只知道在席年摘得影帝桂冠没多久时,网上忽然有人开贴曝出了他以前刚出道时的种种丑闻,一夕之间身败名裂。
电脑屏幕在黑夜中闪着光,铺天盖地的黑料不断弹出,几欲将人淹没,最开始只是深扒席年从前收买狗仔打压竞争对手的事实,后来又渐渐演变成各式各样的版本,潜规则、整容、耍大牌……
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有些席年确实做过,有些席年没有做过,但现在都不重要了,他登上神台时荣耀满身,跌落谷底时,亦是脏污满身。
混娱乐圈的人大概都有这么一天,不温不火的时候无人在意,声名鹊起的时候,又会有无数双眼睛对准过来,在暗处伸出手企图将你推入深渊。
席年在上月刚刚斩获国际奖项,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然而不知是谁在暗地里出手,将他过往历史全部调查清楚,一夕之间扒皮贴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压也压不下。
席年在电脑前坐了很久很久,手机静置在桌上,一直不停的震动,数不清的电话打过来,最后又因为电量耗尽,重新归于寂静。
“是你做的?”
声音低沉沙哑,眼神淡漠,谁也想象不到面前满身阴郁的男子是荧幕前意气风的新晋影帝席年。
他身旁站着一名穿黑色连帽卫衣的少年,身形大半隐入黑暗中,存在感极低,不说话的时候,你甚至难以现他的存在。
听见席年的话,少年抬手拉了拉帽檐,他面色比常人较白些,却长着一双漂亮的凤眼,只是眸色太过幽深,让人感觉不是善茬,赫然是娱乐圈臭名昭著的狗仔陆星哲。
他一动不动的睨着席年,过了好半晌,终于有了反应,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蓦的笑出了声:“为什么?”
为什么觉得是他?
陆星哲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他弯腰撑住膝盖,喘了口气,似笑非笑的问道:“就因为我被你利用完之后一脚踢开,所以怀恨在心要报复你?”
他一双手修长干净,关节处带着厚厚的茧,是拿惯了相机的,但就是这双手,把席年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明星捧上一线,也替他做尽了脏事。
陆星哲伸手,点了点电脑,因为力道过大,屏幕出现些许水波纹,上面赫然是席年和当红女星乔芷街头深夜相拥被拍的绯闻:“这是你给我的礼物。”
陆星哲看着他,唇角带着玩味的笑意,无声道:“我也送你一个,礼尚往来……”
席年从始至终都没什么情绪起伏,直到听见这句话,才倏的从椅子上起身,他抬手攥住陆星哲的衣领,将人用力抵在墙上,气息极具压迫性,沉声质问:“真的是你?”
陆星哲被他扼住喉咙,险些喘不过气,垂落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到底没做什么。他抬眼,见席年双目猩红的盯着自己:“……就是我。”
陆星哲笑的像一个病徒,张狂又得意的,说着不知真假的话:“就是我。”
“你不是最想当大明星吗?你不是最在乎你的前途吗?你不是做梦都想甩掉我吗?我偏不让你如意……”
他们是阴沟里的臭虫,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永远只能待在不见天日的角落里日渐腐烂,这一辈子都见不得光。
陆星哲故意往他痛处踩,席年攥住他的手,面无表情将他扯过来一把按在沙上,然后用膝盖抵住陆星哲的左腿,一点点的用力下陷,沉声反问道:“那你呢?你就没有想要的?”
陆星哲左腿有残疾,这个动作令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痛得身体痉挛,席年紧贴他耳畔,一只手顺着他的衣服下摆探入,却没有带来丝毫温度,只有无尽的冰凉。
陆星哲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忽然拼命挣扎起来,最后又被席年死死按住。
“你今天来不就是想让我上你吗?”席年将他压在沙上,用力咬住他的耳垂,牵扯起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呼吸灼热,带着些许报复性意味的提醒他:“以前你多热情,现在装什么……”
这里的沙、床上、地板,到处都曾留下他们欢爱的痕迹,陆星哲这具身体席年也碰了不知道多少次,而且是他强迫着席年碰的。
一个恶臭且见不得光的狗仔,妄图以娱乐圈的名利绑住一个人,说出去多令人笑。
陆星哲不知道为什么,闻言忽然停止了挣扎,他用力闭眼,冷汗从额头滚落,抱紧左腿膝盖,然后在沙上蜷缩成一团,将因为痛楚而引的急促喘息压下去。
席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停顿片刻,然后缓慢松开了手。
陆星哲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境况下还能笑的出来,他瘫软在沙上,苍白虚弱,还是从前那副恶劣又得意的样子,眼睛眯起,像狐狸一样狡猾:“想上我,早说啊,我又不是不同意。”
他说着,伸手一把揽住席年的脖颈,强迫他低头,近乎撕咬的亲了上去,唇齿磕碰间有血腥味弥漫,除了痛还是痛。
有冷汗从陆星哲苍白的脸侧滑落,漆黑的睫毛湿黏一片。
这是他第一次亲席年。
因为席年不喜欢亲陆星哲。
席年定定的看着他,指尖紧缩,然后毫无预兆将他一把推开,连带着陆星哲衣领处的褶皱也缓缓舒展,变得平整一片。
席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后退了一步,身形重新落入黑暗,落地窗外的夜景将他衬得孤寂万分,有一瞬间虚无。
网上的热搜词条依旧在不断更新,数不清的谩骂和讥讽堆砌成山,要成就一个人很难,要毁掉一个人却太容易……
席年在娱乐圈混了仅仅几年,却已经得到了别人很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金奖,人气,凭着过人的容貌和不差的演技,他将这些尽数收入囊中。
然而在得到这一切的前提下,都离不开陆星哲的帮助,毕竟任谁也想不到,这两个天差地别的人曾经在一起过。
是虚情假意也好,是各取所需也罢。
席年凭借着他在娱乐圈站稳了脚跟,成名了又想把他一脚踢开,细想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没有谁会喜欢一个臭名昭著的狗仔,尤其这个狗仔还捏着他所有的把柄。
席年从始至终都目标明确,既然进了娱乐圈,就绝不做泯然众人的那一个。
他野心勃勃,
他城府深沉,
他拼了命的往上爬——
他也走错了路。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席年做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像高楼大厦轰然倾塌,无力挽回。
连陆星哲也不能。
“出去。”
夜色沁凉,席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调平静,依稀是他刚出道的样子,像一颗未经打磨的原石,对任何事都满不在乎,最后浸在了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再看不出本来面目。
陆星哲没有动,他维持着刚才被推开的姿势,苍白的下唇有些许血痕,过了一两秒,才从沙上缓缓站直身形,一缕头从额角耷拉下,莫名狼狈。
室内有片刻静默。
陆星哲勉强站稳,又因为重心不稳,后退了小步,他伸手抹去唇角血迹,不在意的笑了笑:“原本还想看看你的笑话,不过算了,没意思。”
也许是出来的太急,他裤腿膝盖处有些许摔过的灰迹,肩上空空荡荡,从不离身的相机也没有带着,转身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陆星哲是个瘸子。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全网谩骂席年的时候,拖着一条瘸腿再重新回来找他。
也许是为了欣赏他跌落神坛的狼狈样子,也许是为了别的……
梦境逐渐淡去。
休息室的灯光闪烁了一下,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这个声音不知哪里刺激到席年,他光怪陆离的梦中又响起了某种无机质的冰冷机器音。
【叮!现渣男目标】
【系统绑定中……】
【绑定成功,启动改造程序……】
长椅上躺着的男子闻言呼吸忽然急促起来,指尖不自觉攥紧,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迫切的想挣脱什么,最后倏的从长椅上坐起身,瞳孔紧缩——
像是即将溺毙的人终于逃出生天。
一个浅浅的蓝色光团静悄悄落在了他面前。
【叮!宿主?】
“……”
空气一片静默。
席年缓了缓呼吸,并没有说话,他用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闭眼静坐在原处,并不搭理这个稀奇古怪的东西。
哪怕对方给了他第二次重来的机会。
【叮!亲爱的宿主,上辈子的事已经过去,现在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希望你好好改造,重新做人,系统君也会在旁监督的哦!】
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知道的是因为席年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了什么犯法的事。
这个自称渣男改造系统的东西相当神秘,每天除了在耳边高喊一些没营养的心灵鸡汤,很少吐露什么消息,席年只隐约知道它似乎想改造自己,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改造?
席年心想,没什么可改造的。
有人天生善良,有人天生卑劣,而他刚好是后者,不需要强行改变什么。
眼见第一任宿主又露出惯有的淡漠神情,009号系统感到有些苦恼,它圆滚滚的蓝色身躯像果冻似的抖了抖,又重新查看了一遍宿主的资料。
席年上辈子为了出名不择手段,最后身败名裂,坠楼自杀,临死前恰好被星际执行官选中改造,获得了一次重生的机会。
现在才刚刚开始,一切都是最初的起点。
系统希望他能做出一个不同的选择。
席年似乎尚未从前世的情绪中脱离,谁也不想搭理,他并不知道面前的系统在将来会有多烦人,用手背覆住眼皮,似乎打算再睡一觉,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瘦高的男子忽然急匆匆走进了休息室,左右张望似乎在搜寻着什么,待瞧见席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用手中卷成筒形的报纸用力敲了敲长椅。
“席年,比赛都快开始了,你还在这儿睡觉?!不想混了趁早收拾东西滚,我还能省点心!”
男子颧骨高瘦,面相精明,看起来不好相与,席年坐直身体,眯了眯眼,现他有些面熟,从久远杂乱的记忆中翻找半天,后知后觉的想起面前男子是自己刚出道时的经纪人孙铭。
不出名的小透明没什么话语权,更遑论席年这个时候可以算是糊穿地心,孙铭手底下带了五个艺人,知名度普遍不高,不温不火的混日子,席年就是其中之一。
这次《星运会》男子射箭组共32人参加,排名赛中苏格第一,席年倒数第一,淘汰赛他们被分到一组进行pk。
二人是同一家娱乐公司的艺人,要不是怕影响苏格出风头,席年就算缺赛恐怕孙铭也懒得管。
席年在想事情,落在孙铭眼中,就是不听话,他扬起手中的报纸,重重落在椅子边缘:“跟你说话听不见吗?聋了还是哑了,这次算便宜你小子,等会儿和苏格比赛的时候,记得借着他蹭几个镜头……”
他言语未尽,猝不及防对上男子漆黑的眼神,声音戛然而止——
孙铭从没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暗沉翻涌,藏了数不清的负面情绪,但仔细看去,又只剩空荡。
席年缓缓从长椅上起身,颀长的身形极具压迫性,他眼中带着未来得及散去的阴郁,看了让人心底凉。
孙铭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虚张声势道:“你……你瞪着我干什么,还不赶紧去热身!”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席年还没学过射箭,加上手腕受伤,成绩七零八落,是男子组唯一一个脱靶的选手,节目大热时被网友当成笑料,和苏格简直天差地别,相当丢人。
最后的结果如何席年已经忘了,反正他淘汰赛就被pk下去了,身上花瓶艺人的名号好几年才堪堪甩脱,迎着孙铭的视线,他拿起外套,一言不的转身离开。
苏格已经热身完毕,正坐在一旁和教练低声探讨着什么,不经意抬头瞥见席年,又视若无睹的收了回去,只拿他当空气,没有嘲笑也没有不屑,却比那更扎人心肺。
席年不理,走进练习室取了一把反曲弓,他带上护指套,又缠上护弓绳,将器具检查了一遍,看起来没有半分紧迫,似乎对接下来的比赛并没有什么兴趣。
席年试了试弓弦的拉力,又取下一支箭,这才张弓搭箭,对准远处的箭靶,眯着眼一点点调整位置。
练习室很静,与外间的喧嚣隐隐形成两个极端。
时间分秒不停的流逝着,手臂肌肉因为过度紧绷已经浮现些许酸麻感,他眯了眯眼,指尖微动,终于松开弓弦——
“嗖!”
只听一声轻微的破空声响起,箭身残影一闪而过,带着破竹之势直直射向了靶子,不偏不倚正中圈靶,尾羽还在轻轻颤动。
正十环。
练习室的门半掩着,并没有人看见这一幕,席年不着痕迹的动了动手腕,然后放下弓箭,转身离开,算是热身完毕。
比赛即将开始,场上的欢呼声也愈热烈,几乎满场人都在喊着苏格的名字,毕竟第一名pk倒数第一,结果毫无悬念。
有好事的网友已经在网上开贴,下注第二季的冠军是谁,苏格的粉丝也不甘示弱,四处投票刷数据,楼层肉眼可见的往上增加。
“今年男子组射箭冠军如果不出意外就是苏格了,他以前高中参加过射击俱乐部,比第二名的俞凡还是要强上一点的。”
“苏格射箭的样子太帅了啊啊啊啊啊!箭没射在靶上,射在我心上了!太平洋是我为他流的口水!!”
“话说这次跟苏格pk的九号,叫什么名字?席年?”
“就是席年,男子组唯一脱靶的那个,苏格跟他比赛pk,这不是大炮轰蚊子吗,虽然知道明星不是专业运动员,但下次节目组请嘉宾能不能筛一筛,弓都拿不稳,来搞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