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野到来之前,南桃的生活就跟山沟里的其他村民没什么两样,面朝黄土背朝天,比其他人多一样的是,她每天晚上都要守在地窖里睡觉。
地窖里关着的是阿爹从各处拐来的人,南桃跟阿娘两个负责整夜守着他们,后来阿娘跟着一个阿爹拐来的瘸腿的残废跑了,守夜的活儿就落在南桃一个人身上了。
那两年她睡觉都不敢闭上眼睛,不是怕那群人跑了,而是怕她们从黑黢黢的地窖里爬起来恶狠狠的掐住她的脖子,如同掐死一只死狗一样,还要质问她怎么这么小的年纪就干这么丧良心的事儿。
那个时候的南桃不懂什么叫丧良心,她只知道如果不守夜,如果地窖里的人跑了,阿爹挣不到钱,她就没命了。
她上头的阿姐就是这样被打死的。
南桃就这么整夜整夜的熬呀熬,一直熬到了地窖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阿爹挣了很多的钱,又赌钱输了个精光。
有一天,一群凶神恶煞的人闯进了平静的山坳里,将她家的大门踏破,将烂酒醉晕在屎尿堆里的阿爹抓了起来。
他们是来要债的,阿爹没有钱还债,要卖了南桃,只是那个时候的南桃面黄肌瘦,浑身没有二两肉,在那群人眼里还不如一只狗值钱,他们瞧不上,砍了阿爹的一只手,又给他指了条生路。
他欠的钱是还不上了,除非他帮他们去拐个孩子到山里来。
如果他办不到,那下次被砍掉的就不是他的手了。
那群人个个都是梳的油光铮亮的大背头,全是不好惹的主儿,阿爹求爷爷告奶奶,磕烂了头保证自己肯定能拐来那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陆野。
阿爹是八月初一挂着根断手出门的,八月十五就回来了,晃晃悠悠的牛车载来了年仅五岁的陆野。
他懵懵懂懂的,被阿爹拽下牛车丢在了南桃面前,摔疼了也没哭,反而看到南桃因为没有及时拿绳子将他捆住而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后上前来抱抱她,看着她鼓肿起来的脸颊,还要给她呼呼。
那时候南桃只是冷冷的推开了他,骂了一声傻货。
他就是傻货,都被拐了还要去关心别人,真是傻到家了。
南桃用麻绳将他捆起来之后,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儿,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恐吓”南桃,说她要是不放他回家,给他弟弟知道了,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他弟弟是世界上最最勇敢的人,专门打怪兽保护他的。
他还说,他弟弟叫陆执,知道执是啥意思不,就是找不到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意思。
那个时候的南桃没看过动画片,不知道怪兽是什么,只是看这小东西哭得鼻涕泡泡一个接一个的冒,心里不知道原因的痛了一下,悄悄塞给他一个她都舍不得吃的芝麻饼。
这是南桃总会做的事儿,悄悄偷阿爹的芝麻饼给地窖里的小孩儿。
一般地窖里的小孩儿都要被饿几天,见着芝麻饼后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哪怕只有一秒,看到他们忘掉恐惧跟伤心,南桃就感觉自己的良心似乎并没有丧得那么多。
一般,阿爹拐来的人都会在一周之内脱手出去。
他有自己的一套做生意的准则,先紧着有钱人先挑,然后再是跟穷人以物换人,或者是以人换人,南桃的后娘就是这么进门儿的。
但是陆野却在南桃家的地窖里关了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南桃眼见着原来珠圆玉润的小胖娃瘦脱了相,眼睛总是时时刻刻跟兔子眼睛一样红。
而且他总是爱在半夜里哭,哭得阿爹听得烦了就狠揍他一顿,但是南桃发现阿爹揍他跟揍其他人不一样,他不会往死里打,只是叫陆野疼,疼得越是嗷嗷叫他越满意,仿佛就像是屋外有人专门等着听陆野哭一样。
每次揍完陆野,南桃也躲不过一顿打,阿爹揍她可不会像揍陆野那样手下留情,都是往死里打。有好多次南桃都想不明白,到底是陆野是被拐来的还是她是被拐来的。
后来,南桃为了活命,只得去哄着陆野让他不要哭了,她出去干活,就给他摘最鲜甜的野果子藏回家,除了不能告诉他的,南桃总会在晚上蹲在他的草垛前给他讲关于这个山坳坳的一切。
陆野听完了山坳坳里的各种匪夷所思,比吃人还要残忍的故事后,眨巴着眼睛良久后才哽咽红了眼睛,却没有大哭,而是伸手拽住了南桃的手,问她他是不是被拐了,他是不是一辈子都逃不出去了,就算他弟弟是最厉害的超级英雄也救不了他了。
陆野从小锦衣玉食,上最好的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他早就听说过坏人拐卖孩子的故事,被拐走的小孩儿被砍掉手脚去大街上乞讨,更甚者还有被挖掉双眼的。
他不想成瞎子瘸子,他从小就体弱多病,仅仅是因为爱生病,他就不能像弟弟那样去畅快的玩欢快的跑,如果瘸了或者是瞎了,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那个时候,年仅五岁的陆野,因为早熟开始思考起了自己被拐卖后若是瘸了瞎了,人生意义又是什么,那个时候的他能想到的自己最惨最可怕的下场就是瘸了瞎了,但是他之后十五年的人生每时每刻都在他的骨肉里刻上一分残忍的烙印,命运跟时间的每一次落笔,都是被瞎了瘸了更痛苦万分的轨迹。
那个时候的陆野,还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时候的南桃,也并不知道陆野会跟之前地窖里的孩子都不一样,他不会被卖到那些缺儿子却女儿的家庭里,他甚至都不会被卖到黑工厂里去干苦力,等着陆野的是比那些更残忍跟恐怖的命运。
在陆野被关在地窖里整整一个月后,南桃在地窖外的土墙上用黑炭写了六个正字的时候,阿爹从外面回来了,他断掉的手已经结了恶臭的黑痂,他红光满面,像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儿一样。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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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残酷往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