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送过?”淮王跟他确认。
“从没送过。”皇帝确信。
淮王用同情的目光看着皇帝,好像从来没有送过女孩儿礼物很可怜、很不幸似的。
“滚。”皇帝没好气的道。
淮王掉头跑了。
“让你滚,没让你跑。”皇帝大喝。
童内侍忙跟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回来了,满脸陪笑的道:“淮王殿下已跳下台阶,没影了。淮王殿下让奴婢跟您说,他能跑,能跳,就是不能滚。”
“这可恶的孩子。”皇帝不禁微笑。
童内侍见皇帝高兴,趁机又道:“淮王殿下还说,他要回去练功夫了,以后陛下让他滚的时候,他偏偏要飞。”
“朕等着看他飞。”皇帝乐不可支。
童内侍等人见皇帝这么开心,都偷着乐。哎,还是淮王殿下本事大,陛下这些天因为地动、瘟疫等事眉头紧皱,宫女太监人人担惊受怕的,唯恐陛下迁怒降罪。淮王殿下一来就能把陛下逗笑了啊,陛下一笑,大家伙都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穆王进京这件事引人瞩目,不少人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
江蕙才进京城的时候可是引起过轰动的,谁都知道穆王府和江蕙的那桩公案。穆王和江蕙,一个是皇帝的亲弟弟,一个是淮王没过门的王妃,穆王如果要求皇帝严惩江蕙和江蕙的家人,将会是什么样的局面呢?皇帝会偏着谁向着谁?太后娘娘会如何取舍?淮王殿下又会有什么样的行动?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众人想像中那种鸡鸣狗跳的情形没有出现,穆王竟然没闹,宫里一直安安静静太太平平的。
一心等着看热闹的人们都失望了。唉,怎么会这样呢?穆王从前可是没理都要占三分的,这回他亲生爱子受了重伤,穆王府千里追击没抓到人,颜面全无,他竟然偃旗息鼓鸣金收兵,就这么算了不成。
郎老板前两回吃到了甜头,这回摩拳擦掌要大干一场,再开一次赌局,但穆王进京之后居然一直风平浪静,以至于郎老板这次赌局都没开起来。
安远侯府,江蕙从头到晚盯紧了阿若,就算阿若和江苗、江蓉一起玩耍、上学,她也必定跟在一边,片刻都不放松。
阿若已经和江苗、江蓉商量好了,三个小姑娘都要做有学问的人,已经跟着江老太爷上学了。江老太爷把课堂设在了稻梁园,他给三个小姑娘上课的时候,江蕙或是在旁边的小厨房做菜,或是在隔壁看书,阿若声音略高一点,江蕙便会飞奔过来了。
苏老夫人、丹阳郡主等人看在眼里,都心疼江蕙,“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必须得把穆王撵走。”
穆王继续留在京城,江蕙担心小阿若,就会寝食难安。
阿若喜欢和小朋友一起玩,除了江苗和江蓉,她见到江畅、江申、江畴和江略这几个男孩儿也是很高兴的。江峻博一家人搬出去之后,江申和江畴便很少和阿若见面了,但是这天下了学之后,江申和江畴像从前一样,跟着江畅、江略过来看阿若。
“等等,明明。”阿若见了他俩,倒是蛮高兴的,开心的叫道。
等等,明明,是阿若对江申和江畴的叫法。
有阿若的地方就有江蕙。江申和江畴和阿若说了几句话,犹豫了下,拉拉江蕙,“大姐姐,我们有话跟你说。”
江蕙和这两个男孩儿很少打交道,见他俩犹犹豫豫神神秘秘的,有些奇怪,微笑道:“好,大姐姐听着呢。”和江申、江畴到一边坐下,命侍女拿了点心给他们吃。
江畴推推江申,“四哥,你说。”
江申是个七岁的孩子,说懂事吧,其实也还不太懂事,寻思了半天,吞吞吐吐的告诉江蕙,“大姐姐,我和五弟偷偷听到我爹娘在商量事……我们知道偷听是不对的……”
“我们不是故意的。”江畴赶忙补充。
“对,我们不是故意的。”江申脸红了。
他和江畴是想到吴氏房里偷吃点心的,谁知吴氏和江峻博一起回来了,他俩躲到床底下,这才偷听到了江峻博和吴氏的谈话。
“你爹你娘说了什么?”江蕙给他俩一人倒了杯水,耐心的问道。
江申紧张的拿起茶杯抿了口,“他们说,他们说……说大姐姐定过娃娃亲,还有什么血玉……”
江畴在旁补充,“是曾祖父给了块血玉,上面雕着只飞狼。”
江蕙把这两个小男孩儿的话仔细琢磨了下,“是说大姐姐曾经和人定过娃娃亲,是曾祖父做主定的,曾祖父还给了对方一块血玉做为信物,血玉上雕刻着一只飞狼,是么?”
“对对对。”江申和江畴连连点头。
江蕙便知道江峻博和吴氏操了坏心,不由的叹了口气,“大姐姐知道了。多谢四弟五弟告诉我这些。你俩偷听到了之后,便直接来告诉我了,你爹你娘不知道,是么?”
江申不好意思的道:“我俩是偷吃的,没敢让我爹我娘知道。我后来跟二姐说了,二姐骂我,让我别管闲事。”
江畴犹豫了下,“我告诉我姨娘和三姐了,她们也让我别管闲事。”
江蕙笑,“那你们怎么还来告诉我了呢?”
江申和江畴道:“是大哥让我们来的。我们一起去问大哥,大哥说,这事既然是有关于大姐姐的,当然得让大姐姐知道了,不能让大姐姐蒙在鼓里。大哥让我俩下了学跟三哥六弟一起来的。”
江申和江畴口中的大哥,就是江峻博的儿子江备了。
江蕙沉默了片刻。
没想到江峻博的儿子比江峻博要清醒。这几个男孩儿至少知道不坑自己人,江峻博和吴氏,就让人一言难尽了。
“大姐姐知道了。没事的。”江蕙温和的道。
江申听江蕙说没事,就放心了,伸手拿点心吃,“大姐姐,那我去和阿若一起玩了啊。”
江畴也装了几块点心,过去和江畅、江略等人一起看灰灰表演。
阿若让侍女在树上挂了个大铁圈,灰灰一跃而起,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准准的从大铁圈中扑过。灰灰每扑一回,孩子们便齐声欢呼叫好,灰灰玩得高兴,孩子们看得开心。
江蕙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当即便命人把江老太爷请来了,“祖父,我小的时候,曾祖父给我定过娃娃亲么?”
江老太爷愕然,“这是从何说起?”
江蕙便说了血玉、飞狼等,江老太爷本来觉得是无稽之谈,但听江蕙说得有鼻子有眼儿,便凝神细想,“血玉,飞狼……蕙蕙,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你曾祖父确实有过一块上好血玉,跟我可惜了无数回,说玉质极佳,可惜上面雕的飞狼不是吉祥之物。那块血玉后来确实被你曾祖父送人了……我想起来了,你曾祖父是说过给你定了娃娃亲,不过,那听起来就是开玩笑的,而且后来再没下文了啊。”
这肯定是不对的。如果真的定了娃娃亲,两家肯定要常来常往,怎么能多少年了都没后续呢。
“曾祖父把我定给哪家了?”江蕙愣了愣,追问道。
江老太爷抹抹额头的汗,“蕙蕙,祖父不知道啊。你曾祖父做为一任知府,后来仕途不顺,辞官回京,见天儿的在什么古董铺子里转悠,结交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很多朋友也不过是泛泛之交,他老人家自己大概也没当回事。那个定娃娃亲的人家,肯定不是咱家的老亲旧戚,十有八-九是你曾祖父在古董铺子认识的。当时说话投了机,或是一起赏玩过字画,过后也就疏远了。”
江蕙无语。
好嘛,曾祖父说了定娃娃亲,这户人家祖父都不认识,都没有听说过。
“祖父,您就没有问一声啊。”江蕙无奈的道。
江老太爷有些不好意思,“你曾祖父是笑着说的,我就没当真,陪他老人家笑了一阵子就过去了……”
江蕙:……
您老人家这心也太大了吧?
江蕙从江老太爷这里没有问出什么来,当晚便找安远侯讨主意去了。安远侯诧异不已,“娃娃亲?我生平还是头回听说。”听江老太爷说好像确有此事,安远侯不由的生气了,“我闺女的亲事,我不点头,谁敢做主?我亲祖父也不行!”
江蕙一开始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是有些担心的,但听安远侯这么说,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了。
“蕙蕙放心,万事有爹。”安远侯柔声道。
“嗯,我知道。”江蕙乖巧点头。
☆、080
江蕙已经被皇帝下旨聘为淮王妃, 如果这时候闹出小时候定过娃娃亲的事,那还真的是非常麻烦。好在侯府这边已经知道了,可以提前防备。
“爹爹, 我想见见淮王殿下。”江蕙央求。
安远侯以为江蕙是要向淮王求助, 道:“不用了。蕙蕙,这件事情爹爹会处理。”
“我还是当面告诉他一声吧。”江蕙坚持。
安远侯不大乐意, “蕙蕙,未婚夫妻不宜见面。”
江蕙不好意思了, “爹爹, 我和淮王……我们只是友朋罢了, 他求婚就是帮我的忙,不能当真的……”
安远侯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蕙蕙, 这陛下的旨意都下来了,你以为这个婚约是闹着玩的么,还要爹爹不当真?
安远侯虽觉好笑,但想想江蕙现在还懵懂着, 对淮王毫无男女之情,又有些幸灾乐祸,心道淮王殿下你任重道远, 想赢取我家蕙蕙的芳心,不知会到哪年哪月了,她以为你求婚只是帮忙……
“见面而已,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安远侯柔声道。
他向来溺爱女儿, 江蕙既然执意要求,他这做父亲的再没有不答应的。
“爹爹真好。”江蕙喜笑颜开。
安远侯欣慰的微笑。
江蕙和安远侯商量好正事,伸手打开房门,笑道:“爹爹,我要回去了,阿若还等着我呢……”
话音未落,被和门外小阿若的目光遇上了。
门前放着张小板凳,阿若正襟危坐,眼巴巴的盯着房门。
见江蕙出来,阿若没有像往常一样跳下小板凳跑过来,而是一脸委屈的瞧着江蕙,那小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阿若,我告诉过你了,姐姐很快会出来的。你看,我没骗你吧?”江略站在阿若身边,眉头微皱,似乎有些嫌弃,但语气却是宠溺的,像哥哥对妹妹一样。
阿若点点头,“嗯,你没骗我。”眼睛一直盯着江蕙,冲江蕙伸出小胳膊。
阿若白天是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到了夜晚,到了该入睡的时候,她却有些脆弱,有些可怜。
江蕙忙抱起妹妹,“阿若。”
阿若搂紧姐姐的脖子,眼睛乌溜溜的,盯着从屋里出来的安远侯。
安远侯沉默不语。
阿若从一开始见面就不喜欢他。阿若喜欢江老太爷、苏老夫人,喜欢江峻朗和文氏,喜欢江略和江苗、江蓉,就是不喜欢他,看到他就一脸防备。
江略在训阿若,“蓉蓉都困了,睡着了,你就是熬着不睡觉,明天还上学不上学了?明早要是起不来,看你怎么办。”
阿若冲他扮个鬼脸,“咩,没事的,祖父不打手心。”
江蕙和江略都被她逗笑了。
江略道:“反正你们上学也是玩耍,起不来就起不来吧。以后你要是睡晚了,我不说你,也不管你。”
“谁说我们上学是玩耍了?我们都要做有学问的人。”阿若得意炫耀,“我和苗苗、蓉蓉上学可用功了,祖父布置的功课都能做完,祖父一直夸奖我们呢。”
吹完了牛,阿若殷勤的看着江略,“哎,以后我要是睡晚了,你还陪着我,行不?”
“行吧。”江略并不是个好说话的性子,但没怎么犹豫就点了头。
阿若开心极了,咧开小嘴笑,“那就这么说定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