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这话明着是夸奖陵江王妃,其实却是替陵江王说话的,又有谁不明白呢?
会稽王妃嘴角翘了翘,竭力想挤出丝笑意,可是实在太勉强了,难看之极,“是,叔母贤淑,太贤淑了。”
会稽王抱怨的看了她一眼。
说了今天不要扫兴的,怎么就不听呢?
作者有话要说:太晚了,先到这儿吧,明天继续。
☆、第136章 136
在京的几位亲王,安平王,东海王,中山王、宁川王等人,和荷泽长公主、安泽长公主一起到了。
安平王、东海王、中山王、宁川王等都是先帝之子,因身体不好并没有到藩地去,而是在京城过着富贵闲王的生活。这四人之中,安平王、东海王、中山王是真的身体不好,不只看着虚弱,子女亦是稀少,安平王只有一女,已经远嫁,东海王只有一个儿子,五年前已经去世了,单给他留下一个小孙女,这小孙女东海王爱逾掌珠,十分娇养,因今天人太多,便没带过来。中山王是无儿无女的,宁川王大腹便便,看着就富态,他倒是儿女众多,孙子外孙子、孙女外孙女足足有十几个,看上去非常热闹。
荷泽长公主是陵江王的异母姐姐,膝下有一子名陆辰,陆辰娶妻刘氏,生下孙子陆向晚、孙女陆若桐;安泽长公主是陵江王的异母妹妹,膝下也只有独子安德,安德娶妻张氏,生下孙女安青、孙子安铮,安铮只有五岁,这几天身子不爽快便没来,所以陪着安泽长公主的只有儿子、儿妇和孙女。
江城随着萧冲、范瑗一起拜见安平王,东海王,中山王、宁川王和荷泽长公主、安泽长公主这些长辈,行礼如仪。
安平王等人见萧冲风神俊秀,范瑗明艳照人,江城和阿倩这两个孩子也是卓尔不凡,都羡慕起陵江王,“你行啊,老了老了,失散多年的儿子又认回来了,还有这样的孙女,这样的小孙子。”荷泽长公主和安泽长公主也是一样,看看萧冲一家四口觉得哪个也是出色的,赞不绝口。
陵江王被他的兄弟姐妹们这么一赞美,得意洋洋,满面红光。
他先是炫耀起萧冲,“冲儿十几岁便从军,身经百战,智勇双全,三十出头的时候他已经是伏波将军了,你们说他厉害不厉害?”又夸奖起范瑗,“这是冲儿的新妇,范氏淑女,和冲儿年少之时结为夫妇,江战之战时不弃不离,真是巾帼英雄。”
他夸得热烈,他的兄弟姐妹们听的专注,频频点头,露出欣慰的笑容。
等他叫过江城,一脸骄傲的提起来,“诸位,这便是我的小孙女江城了……”荷泽长公主却率先笑着打断他,“这个你不用说,我们全知道!你这小孙女早就闻名全建康城了,还用你说啊,她箭射北魏三皇子、赚得林城和山城的事可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啊。”
“对,连我这常年闭门不出的闲人都知道她。”安平王含笑附和。
“我啊,被府里几位少年门客唠叨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说的全是她。”东海王笑道。
“回回上茶楼饮茶必定听到文士书生大肆赞美林山君,我对小江城的事迹已是耳熟能详了。”中山王神态从容。
胖呼呼的宁川王也呵呵笑,“我家那几个小丫头总是吵吵着要见见这位林山君,好开开眼界,今天总算如愿以偿了,呵呵。”
陵江王欢喜已极,纵声长笑,“我家小江城这么出名呢?哈哈哈。”
若是平常人被这么多长辈再三夸奖,可能早已满面羞红,不知所措了,江城却是俏生生站在那里,面带微笑,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小儿女之态。荷泽长公主、安泽长公主等人看在眼里,更添惊奇。就算皇室郡主,小小年纪能做到这一步也是难得之至了,更何况这位女郎受封为江城郡主不过短短数天,之前只是任家八娘子……
“翁翁,还有我呢。”阿倩见家里其余的人都被介绍过了,唯独漏下了他,忍不住着急起来,拉了拉陵江王的衣襟,小声提醒他。
“对,还有我们小阿倩呢。”陵江王如梦方醒,忙弯腰将阿倩抱起来,环顾众人,得意万分,“阿兄,阿姐,阿弟,阿妹,这是我小孙子阿倩,今年六岁,聪明伶俐,天真可爱……”
“停!”荷泽长公主笑着挥挥手打断了他,“这还用你说么?这难道不是一眼看过去,便人人心知肚明的事么?”
“是啊,这还用你说?”安泽长公主笑咪咪,语气亲呢。
这两位长公主都是爱孩子的,见到阿倩这么可爱的小郎君便心里痒痒,都向他伸出手,“来,姑婆抱抱。”安平王、东海王、中山王个个家里缺小孩子、稀罕小孩子,也不甘落后,“小阿倩过来,和伯祖父(叔祖父)亲近亲近。”只有宁川王家里不缺小孩,不稀罕,笑咪咪看热闹,“你们抢吧,抢吧,就一个小阿倩,看谁抢得过。”
现场一片欢腾。
江城悄悄拽拽萧冲,“阿父,伯祖父叔祖父还有姑婆他们,好像都和翁翁很要好。”萧冲微笑,“你这几位伯祖父叔祖父都是因为种种原因胸无大志、只管悠游度日的闲王,又不爱争权夺利,当然会和你翁翁要好了。两位长公主的婚事很称心,当年都嫁到了如意郎君,你翁翁出力不小,兄妹之间自然是和谐的。”
“这样。”江城明白了。
荷泽长公主身边站着位身着红衣的女郎,鹅蛋脸,眉目温柔,安泽长公主身边站着位身着浅紫色衣裙的少女,修眉长目,肤色白皙,相貌娟秀。荷泽长公主身边那位是她的孙女陆若桐,安泽长公主身边的则是其孙女安青,两位女郎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和江城差不多大,相互引见之后,均有相见恨晚之感。
江城原以为这次皇室家宴会是各种各样的勾心斗角、或明或暗的刀光剑影,没想到陵江王和他的兄弟姐妹之间竟然非常和谐、友爱,这会儿仿佛真的有和家人团聚的感觉了,心里觉得非常奇妙。谁说皇家没有亲情啊,如果用不着争抢那个位子,如果用不着争夺什么利益,大家也可以和平相处、融洽亲善的……
江城才这么想了片刻,陵江王妃、世子、世子妃等人到了。
世子萧凛笑容温和,世子妃手里牵着她儿子萧庆归,也是一脸笑容。可是,这本来应该是陵江王府全部的人员了,现在却多了一个人,陵江王妃身侧还着着一位身穿黑衣、骄横傲慢的年青男子。
他相貌俊美,笑起来却冷酷阴狠,无比残忍。
看到他,江城非常意外,脑子里“嗡”的一声。
萧庆正?他不是被陵江王关在王府地牢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光江城觉得意外,陵江王和萧冲也变了脸色。这个萧庆正应该是被严密关押在陵江王府的,谁这么大胆,敢擅自将他放了出来?
“他如何会在这里?”陵江王指着萧庆正,缓缓问着陵江王妃。
陵江王妃神色恭谨,“大王,这是陛下的旨意。”
原来是老皇帝命令把萧庆正放出来的,呵呵,这是看陵江王太顺利了,故意想给他添堵么?
萧庆正眼神阴鸷的看了陵江王一眼,拜伏于地,“祖父,陛下宽宏仁爱,看在陵江王府合家团圆的份上,赦免了我的罪过,命我重新做人。今日家宴,陛下特许我参加。祖父,孙儿以后会改过自新的,以前犯过的罪,以后再不也会犯。”
江城撇撇嘴。
呵呵,千万别以为萧庆正这么说了就代表他以后要改过从善,不再做坏事,他说的意思只是从前犯过的罪不会再犯,就是说他还会继续做坏事,但是会出新招,老一套他玩腻了!
“老皇帝这是故意的吧。”江城心里本来对老皇帝有着的一丝好感,到了这时已荡然无存。
看不得自己的弟弟好,迫于无奈承认了他的原配嫡子、允许他将原配王妃的遗骸葬入皇家陵墓,可是转过脸便把萧庆正这样的小人给放出来了,等着看陵江王府的笑话。
“阿父,翁翁会不会发脾气?”江城不放心的问着萧冲。
萧冲摇头,“不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你翁翁心里有数。”
陵江王能在老皇帝的层层打压之下活了下来,还做了蜀地之王,凭的可不是一腔勇力。他也是会审时度势的,不该意气用事的时候,他会克制。
“那就好。”江城放心了。
萧庆正再恶毒也只是陵江王的一个孙子而已,左右不了陵江王府的大事。只要陵江王理智,能冷静对待,这件事就没什么。
安平王、荷泽长公主等人都忧心忡忡的看着陵江王。
陵江王府那件投毒案因为有廷尉介入,当然已经是不保密的了,他们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也知道萧庆正是那件投毒案的幕后主使人。今天是皇室特地为萧冲举行家宴的大好日子,应该被关在牢里的萧庆正却被皇帝给放出来了,其中的原因是什么,不用说大家也明白。老皇帝此举确实不地道,但是老皇帝说什么萧冲认回来了,陵江王府合家团圆了,所以也不能缺了萧庆正这孙子,话还是很冠冕堂皇的,让人想骂他也不好骂出口。
陵江王沉默片刻,弯下腰,将萧庆正扶了起来,“陛下宽仁,实在出乎我的意料。萧庆正,你以后要重新做人,改过自新,不要辜负了陛下的期望,知道么?”
他扳着萧庆正的双肩,直勾勾的盯着他,目光炯炯。
萧庆正和他对视片刻,垂下眼睑,恭敬的道:“是,祖父。”
“陛下驾到-----”宦者声音尖利,吓了人一跳,大家都振作起了精神。
宁川王是个胖子,儿孙之中胖人也多,有一个胖呼呼的、十二三岁的孙子大概是早上没睡醒,正躲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宦者的这一声传入耳中,他却以和他身材极不协调的速度蹦了起来,伸出袖子抹抹口水,脸色茫然。
众人都起身下拜,迎接皇帝。
老皇帝一脸笑,命众人平身,“免礼,免礼。”
他伸手握住陵江王,“阿弟,你今天合家团圆了,朕也替你高兴。你家老大和老三远在蜀地,来不了,这人在京城的可是全聚齐了。阿弟,你开心么?”
“开心,开心极了。”陵江王嘴角勉强牵一牵,皮笑肉不笑。
老皇帝见他笑的很勉强,笑里又隐隐有着恨意,心情不知怎地便愉快了,笑着命令大家各自入座,“今天是皇室的大喜日子,坐吧,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萧冲、范瑗带着一儿一女拜见过老皇帝,别的人倒也罢了,只是老皇帝想起和北朝和谈时的种种麻烦都是和江城有关的,心中不喜,未免愀然不乐。阿倩却是因为太精致漂亮也太聪明可爱了,和老皇帝那两个无精打采的亲孙子形成了鲜明对比,也令得老皇帝拉长了脸。皇位最终是他得到了,可是若和陵江王比儿孙,原来他就不如陵江王,现在萧冲一家人被认回来之后,差距更大了,拍马也追不上啊。
老皇帝是不大快乐的,可是眼光放到萧庆正脸上之后,他又隐隐有了笑意。孙子多又怎么了?那也经不起自相残杀啊。萧庆正这样的残忍狡诈之人但凡有上一个,陵江王府就一定太平不了,平地起风波,也就是可以预见的事了。
老皇帝特赐萧庆正御酒一杯,勉励他洗心革面,“必若清波之涤轻尘”,萧庆正接过老皇帝所赐的美酒一饮而尽,“臣遵旨。”老皇帝大悦。
萧庆正跪在老皇帝面前,低垂着头,斜视江城,目光如旷野上的孤狼一般绿幽幽的,让人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江城静静看着他,静静伸出手掌,无声做了一个砍杀的手势。
萧庆正眼光更绿,嘴角浮上凶残冷酷的笑意。
太子环顾四周,有些奇怪,“大姐夫怎地还不见人?”会稽王被他提醒了,也露出诧异的神色,“对啊,今天这家宴可是欢迎伏波郡王一家人认祖归宗的,大姐夫怎么会直到现在还不见人?”
太子眼中闪过恼怒之色,板起了脸。
他方才那句问话纯粹是发现桓大将军没来,觉得奇怪,便问上一声而已。会稽王紧跟着问出那一句,表情丰富,语气暧昧,好像是在奇怪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桓大将军竟然缺席,是不是对陵江王、对萧冲有所不满……太子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如何能不生气呢?
“这个心机深沉的会稽王!”太子心中恶狠狠的将会稽王骂了不知多少回。
“对啊,阿惕怎地没来?还有十三郎。”老皇帝也被提醒了,这才发觉桓大将军和桓广阳父子二人均未在场。
“十三郎办正事去了。”王皇后淡声道。
“什么正事?”老皇帝奇怪。
寿康公主微笑,“阿父,十三郎最尊敬您老人家,但凡您交待的事,他总会办得格外认真。今天是叔父合家团圆的大喜日子,十三郎知道您和叔父高兴,特地想了个别开生面的主意,要为您和叔父助兴呢。”
“什么主意啊?”老皇帝乐呵呵。
想到十三郎为了他这位外祖父别出心裁、独具匠心,想出了新鲜点子来嬉戏游玩,老皇帝还是很欢喜的,心中暗暗想道:“要说起来十三郎真是个好孩子,本事又大,运气又好,当年那样的……那样的事他也挺过来了,如今长成了隽美无匹的青年郎君。唉,可惜他只是外孙子,不是孙子啊。若是能有这样的孙子,我还用得着嫉妒阿弟?该换阿弟嫉妒我了。”叹息不已。
“到底什么主意啊?”不光老皇帝,安平王、东海王等人也是非常好奇。
“陛下,诸位叔父、姑母,大家一看便知。”桓大将军哈哈大笑,从殿门口走了进来。
他向后面伸出了胳膊,好像在欢迎什么似的,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听古雅的音乐声响起,乐曲声中有一名白衣郎君手持利剑凌空飞来,飘然落仙,在他身后又有一队白衣少年和一队红衣少女联翩飞来,这些人全是同样的姿势,看起来真是美妙之极。
“舞剑,阿兄要舞剑!”桓昭激动的拍起手掌。
舞剑是时下贵族青年的常事,但是这样别具一格的舞剑还是生平头一回看到,自老皇帝起,在场众人都兴奋起来。
安泽长公主纳罕的问着王皇后,“阿嫂,咱们十三郎本事越来越大,会飞了?”王皇后一乐,“当然不是,他脚下踩有东西的。”安泽长公主这才明白十三郎早有布置,王皇后也是心知肚明的,笑着点头,“好,真是太好看了。”
桓广阳和白衣少年、红衣少女进殿之后,先向老皇帝、王皇后等人行礼,接着便舞起手中剑,“遍身绣出蛟螭文,赤手交持太阿舞”“侧身捷如飞鸟轻,瞋目勇如独鹘举”,舞姿优美,看的众人眼花缭乱。
“十三郎真孝顺。”老皇帝看的既高兴,心中又有些后悔,“我是不是表现得太爱护阿弟了,所以十三郎当了真,真把阿弟家里的事当成了第一要务?唉,他这样做好倒是很好,只是太看重阿弟一家,太给他们脸面了……”
老皇帝正在后悔,却见桓广阳手中的剑已舞成一团,只能看到剑影,看不到他的人了。众人一起喝彩,“十三郎好剑法!”正在他们喝彩的时候,忽然有一名妙龄宫女捧着个托盘到了他近前,托盘是绿玉制成的,碧莹莹的很是悦目,但更为显眼的是盘中那朵红花,那朵火红耀眼的红色牡丹花。宫女手捧托盘到了近前,桓广阳蓦然从剑影中现身,剑尖一挑,将那朵红牡丹从托盘中挑起,凌空飞越,准确无误的落到了老皇帝面前!
“好剑法!”安平王等人看的兴高采烈,纷纷为桓广阳叫好。
又有一名宫女托着同样的托盘过来了,桓广阳重又用剑尖挑起鲜花,送到了王皇后案头。
“乖孙子。”王皇后眉花眼笑,“这么准,你们说他平时是怎么练出来的?”
拿起鲜花放到鼻尖闻了闻,露出陶醉的神色,“十三郎送的这朵花,是我生平见过的最美的花了。”
“朕也一样。”老皇帝也乐不可支,学着王皇后的样子举起鲜花闻了闻,“不仅仅是最美的,也是最香的啊。”
老皇帝和王皇后案前的鲜花是由桓广阳亲自相送,别人就没有这个待遇了,宫女欢笑着抬进来一筐又一筐的鲜花,那些白衣少年和红衣少女逐次将鲜花送至各位亲王、长公主、公主等人面前,殿宇中顿时成了锦绣世界,气氛也热烈起来,成了欢乐的海洋。
江城和阿倩坐在一起,姐弟二人津津有味看着眼前的一幕。
桓广阳含笑向他俩走过来,淡而明净的眼眸之中水光潋滟,“阿倩,阿兄变个戏法给你看,好不好?”阿倩兴奋得都坐不住了,腾的站起来,用力拍掌,“阿兄,要看!阿倩要看!”桓广阳深深看了江城一眼,“好,阿兄变给你看。”
他拨剑起舞,白衣飘飘,姿势美妙,如同天上的仙人一样。
陵江王、萧冲、范瑗全被他吸引过来了,“十三郎打算做什么?”陵江王和萧冲父子更是心有灵犀,“十三郎这小子肯定没安好心!”别的都顾不上,悄悄离席,都奔江城这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