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玄崇道。
唐州承佛。
由于历史遗留问题,唐州各地并未响应朝廷号召,依然寺庙林立,佛塔遍地。
仅是小小新叶县,便有四五座佛门古刹。
昭业寺,便是其中一座,建在山势陡峻的半山腰。
当徐尊和火阿奴赶到时已是亥时,却没想到昭业寺门前却是灯火通明。
但见一整队士兵手持火把,堵在昭业寺门口。
沈家两兄弟正颐指气使,暴跳如雷,尤其是老三沈星链,他拔出佩刀,指着寺门口的女尼们咆哮道:
“再不把我妹妹交出来,我放火烧了你们破庙!”
“阿弥陀佛,”一位年长的尼姑主持双手合十,平静如水地说道,“自来山中客,便是有缘人!
“沈小姐只是在我寺清修几日,劝二位施主莫再打扰了罢!”
“这可不行,这可不行!”沈星鸿焦急嚷道,“你说做客就做客,万一给我妹妹剃度了,我们怎么办?嗯?”
“是啊!”沈星链冲着寺院里面呼喊,“妹妹啊,你快出来吧!别吓唬我们!”
说完,他提着刀就要冲进去。
寺里的女尼们急忙堵住门口阻拦,老主持再次劝道:
“沈小姐只是因为父亲过世,心怀愧疚,郁积成结,这才入我寺清修,并非出家!
“待我谆谆劝导于她,帮她解开心结,岂不更好?”
“你……”沈氏兄弟瞪着通红的眼珠,沈星鸿忿忿说道,“行,我相信你,但是,你得让我们跟妹妹见一面啊?”
“对!”沈星链推开女尼冲向门口,“见不到我妹妹,我跟你们没完!让我进去……”
“无礼!”老主持终于怒了,拂袖喝道,“佛门乃清净之地,二位施主如此无礼,实在罪过罪过!”
“住手!”这时,刚刚赶到的火阿奴冲上来,喊道,“两位公子别这样,徐尊来了,还是让他想想办法吧?”
“哎?”
看到徐尊,沈氏兄弟登时火大。
“火阿奴,”沈星链质问道,“你喊这瘫子过来作甚?我妹妹被他害的还不够惨吗?我们沈家被他害的还不够惨吗?”
“是啊,火阿奴,”沈星鸿埋怨道,“你这个下人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妹妹想要出家这么大的事,你不通知我们,反而喊一个外人过来,你什么意思啊你?”
“我……”火阿奴瞪眼说道,“是……是小姐不让我告诉你们的!”
“那你为什么要把瘫子喊来?”沈星链怒喝,“你真把他当成我沈家的姑爷了吗?”
啊?
徐尊走到近前,望着高高的寺门,心里纳闷:
不会吧?
沈小姐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要出家?
难道,还是因为不想跟我完婚?
可我也没提结婚的事啊?
沈公已去,那婚约便也随之作罢了吧?
“徐瘫子,”沈星链看到徐尊靠近,又像饿狼似的扑了上来,一把抄住徐尊衣领,骂道,“看你干的好事!”
“我干你老目……”
谁知,沈星链刚一抓住徐尊衣领,徐尊便突然暴起,一手勒住沈星链的脖子,一手反拧他的胳膊!
“哎?哎哎哎哎……”
沈星链吃痛,刀瞬间落地。
唰!
众士兵大惊,急忙拔出兵器指向徐尊。
“沈老三,”徐尊却依旧狠狠发力,凶恶地说道,“之前在义父灵堂之前,我不愿与你计较,可你别特么得寸进尺!
“我再跟你说一遍,”徐尊一字一顿地说道,“是义父让我照顾沈茜的,我可没说同意!”
“哎……哎呦……疼疼疼……”沈星链疼得呲牙咧嘴,痛不欲生。
“徐尊,你疯了?”
沈星鸿完全看傻了,他和徐尊自幼便认识,却从未见徐尊如此强横。
士兵们拿着兵器蠢蠢欲动,却又怕伤了沈星链,没敢动手。
火阿奴亦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帮哪边?
“还有,义父是被奸人所害,跟我没有关系,要不是我够激灵,恐怕你们一家子早就变成阶下囚了!
“还有,”徐尊又加了几分力气,拧得沈星链的胳膊咯咯直响,“你要是再敢叫我瘫子,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完,徐尊终于放开手,将沈星链推倒在地。
唰!
士兵们立刻向前,想要攻击徐尊。
“干嘛!?”然而,徐尊却睥睨地瞪了他们一眼,昂首喝道,“想造反吗?我是堂堂县尉,你们可知公然袭击朝廷命官,犯什么罪吗?
“你们只是一群跟随上级返乡祭奠的小兵,你们可知道,根据大玄律令,我现在就有权利把你们收监吗?”
徐尊这么一喝,众士兵果然再不敢向前。
“徐尊,”沈星鸿反驳道,“你别在这里危言耸听,我是唐州法曹,我比你官职大,我……”
“那你就罪加一等了!”徐尊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你们带私兵返乡,还敢公然挑衅当地县尉,你是不是不想混了?
“唐州刺史可还在新叶县呢,要不要把他喊过来给咱们评评理啊?”
“这……”沈星鸿被怼的哑口无言。
“啊……徐瘫子,我杀了你!”然而,沈星链却是恼羞成怒,转身便朝徐尊扑来。
结果,徐尊一个漂亮的过肩摔,便将这位军队出身的精武校尉狠狠地摔在地上!
然后,他一巴掌扇下去,打了沈星链一个响亮的耳光!
“啊!反了,反了!”看到人高马大的弟弟被徐尊轻易摔倒打脸,沈星鸿彻底懵逼,他不顾警告,冲那些士兵呼喊道,“快!快上去啊!”
士兵们见状,只好冲徐尊扑去。
不过,他们只想着过去劝架,却再不敢对徐尊舞刀弄剑,万一真伤了这位县尉,那他们可吃不消。
大玄法令对官员保护甚严,虽然县尉只是一个九品官,却也是朝廷命官,一般人可动不得。
“阿努切吧!都给我滚开!”
终于,火阿奴看不过去了,当即挡在徐尊面前,冲士兵们展开攻击架势。
她今天虽未携带铁伞,但高大的身材,虎狼般的气势,还是让众士兵感受到莫大压力。
然而,就在一场混战即将开始的时候,寺门上面忽然传来沈小姐的声音:
“住手!别打了!”
众人听到沈茜的声音,急忙停下手向城头望去。
然而,这一看之下,众人纷纷傻眼。
但见门楼上的沈茜身穿法袍,颈悬念珠,头戴僧帽,竟然已经——剃度!!!
“啊!!?”
沈氏兄弟看到,登时瘫在地上。
“小……小姐……”
火阿奴亦是惊得跪倒在地。
“这……”
徐尊傻眼。
“阿弥陀佛!”
就连老主持也大为意外……
“二位兄长,我念已决,”沈茜凛然而道,“若你们再苦苦相逼,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说着,她向前一步,作势欲跳。
“别!别!千万别!”沈星鸿大惊,已然带出哭腔,“妹妹,你这是何苦啊!”
“别……别跳!”沈星链吓傻,“我们已经失去父亲,不能再失去妹妹啊!”
“那你们现在就请离开吧!”沈茜仰头说道,“贫尼尘缘已了,他日有缘再见!”
说完,沈茜转身离去,只留下一道飘然靓影。
“妹妹……妹妹……”
沈氏兄弟颓然沮丧,蹲在地上等了片刻,最后只能狠狠瞪了徐尊一眼,愤然离去……
“呜呜……”
然而,最伤心的人却是那火阿奴,她跪在地上啜泣,显得孤单可怜。
众女尼见事态平息,也在跟着主持返回寺中。
吱呀……
大门关闭,归于宁静,唯剩火阿奴的啜泣。
然而,就在徐尊想要劝慰火阿奴的时候,那寺门忽然又开了一条缝隙。
一名仅有十一二岁的女尼从缝隙里挤出,然后低头快步,跑到徐尊二人跟前,分别将两封信递到二人手中。
火阿奴知道这是沈茜给她写的,急忙迫不及待地打开查看……
而徐尊也打开了沈小姐写给自己的信。
结果,当徐尊看罢信的内容之后,内心顿时波涛翻涌,心如狂澜,但见那信上没有其他言语,只是写了一首《临江仙》:
梧桐叶上潇潇雨,
别愁离恨谁听?
孤鸿影里怜孤鸿。
长夜虚往事,
辗转闻鸡鸣。
天涯突觉芳心碎,
此生倾恋谁懂?
一念成殇春至冬。
借卿未了愿,
寄我来世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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