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大帝游历归来没多久,很快便引来了北斗星君的探望。这五年内北斗星君倒是总是会上门来看一看,只是每次也只是看一看而已,根本就不会走入书房内来,更别提会和扶桑说上一句话。
此时北斗星君又上门来,先是浮在半空中捻了捻手指,这才捋了一把光洁下巴,提着手中的狼毫笔就大步走入了紫微的书房,一边踏门而入一边皱眉道:“帝君,你总算回了,小仙有要事要同你说。”
紫微正在书桌上负手练字,正是写的一个‘空’字,闻言,放下笔去,抬头看向北斗星君:“说。”
北斗站定在书桌前,正待开口,可眼角余光却现原本摆放扶桑的地方,却被一朵娇艳欲滴的雪莲所替代。北斗顿时来了兴致,诧异道:“帝君,你这可算是喜新厌旧?”
紫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也不搭话。
北斗被紫微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干咳两声,这才道:“这段时日,若何的星象显现,只是说也奇怪,这星象时断时续,似乎并不明朗,好似还存了极大的变数……”
站在角落的扶桑默默地看着紫微和北斗两位仙君在说话。可她分明看得清楚,在北斗仙君提到‘若何’这个名字的时候,紫微大帝的眼中竟飞快掠过了一丝紧张,就仿若是从来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主人,第一次找到了他的羁绊。
紧接着,扶桑便看到在自己眼中高高在上的紫微大帝,眉眼之中竟然有了几分急色,皱着眉对北斗仙君说道:“你可算的出是为何?她可是要归来了?”
北斗捂了捂后脑勺,尴尬笑道:“这个这个,若何的星象暂时还未曾确定,只是若隐若现刚刚了个芽罢了,这等虚无缥缈的星象,我岂能说算就算得出的。”
紫微不说话了,抿着红润的薄唇,眉头却蹙得更紧,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只是在角落的扶桑却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原来主人他并不是真的清冷,而只是没有遇到能让他变了颜色的人或事罢了……
他并不是一直都是高高在上不过问红尘凡事的,他也有在乎的人,有在乎的事,只是这些人或事,都不是她,都不属于她而已。
扶桑站在角落,只觉得心底的空洞越来越大,仿若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殆尽。就连外头阳光照射在她身上,她都已察觉不到燥热。
而那边,紫微又道:“我养了她的一魄这么久,蓬莱仙境最适修复元灵,怕是她就要回来了……”
北斗星君连连对紫微作揖笑眯眯道:“如此,小仙便先恭喜帝君,贺喜帝君了。”说罢,北斗仙君便又看了眼摆放在书桌上的雪莲花,称奇道:“帝君,小仙好长一段时间不曾见你,没曾想你竟就又换了个新的书童。不过你找的书童倒是一个比一个水灵,还记得上一个书童,还是个不会开花的扶桑叶子罢了。”
紫微面无表情地看了雪莲一眼,又看向北斗:“所以?”
北斗道:“所以帝君真是好福气,好福气。额就是之前那株扶桑去哪了?可是被你泡成花茶了?”
紫微伸手指了指前方的角落。
北斗顺着紫微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就见此时此刻的角落里,那一盆扶桑正安安静静得沐浴在阳光下,丝毫不起眼。
不知为何,北斗又看了眼此时摆放在书桌上的雪莲,竟对扶桑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同情,他不由看向紫微,笑道:“这扶桑这么久了,也开不出花来。倒是这株雪莲花,花期正旺,婷婷袅袅我见犹怜的,可见帝君能有这株雪莲作陪,已是足够了。”
紫微看了眼扶桑,又看向北斗,似笑非笑道:“你想表达什么?”
北斗道:“小仙倒是觉得那扶桑草甚可怜哉,不如帝君就把那扶桑草送给小仙,小仙一定将她带回北斗宫内,好生养着。帝君以为如何?”
紫微抿着嘴,脸上开始夹杂着一股复杂的情绪。
可就在此时,这盆雪莲突得便化作了人形,好一位浑身雪白不染红尘杂事的美人!雪莲梳着堕马髻,笑得生动又甜蜜,站在紫微身边,主动替紫微磨起墨来。
雪莲对着北斗星君颔笑道:“扶桑姐姐能被北斗仙君看中,正是她修来的福分。”
紫微眸色动了动,却并无言语。
北斗连连道:“正是,正是。可不正是这盆小扶桑修来的福分吗。”又看向紫微,笑眯眯道,“不知帝君可愿割爱,将这盆扶桑送给我?”
紫微抿唇,沉默许久,方道:“此事由不得我说了算。当初是她主动跟着我上山来,如今你既要将她要走,自然也得问她愿是不愿。”
可就在此时,就见安安静静竖立在柱子角落的扶桑草,突然便转身化作了人形。
众人目光瞬间朝她看过去,就见扶桑草面容竟是绝美芳泽,云鬓丹唇,可浑身透出的气质,却满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清。竟是一种让人难以释怀的,悲伤的美。
紫微和北斗瞬间都看向她。扶桑嘴角明明是笑着的,可她的眼中却夹杂着无数让人窒息的伤感,让人不禁想抚平她眼中的孤独。
北斗不由自主得放缓了声音:“小扶桑,方才我们的对话你可都听到了?不知你可愿跟我走,去我的北斗宫去?这般久了,你却还开不出花来,我定会好好栽培你的。”
紫微亦紧紧地看着她,目光中说不清楚有什么东西在挣扎。
扶桑再也没有去看紫微,而是对着北斗星君笑道:“好,我跟你走。”
只是她才刚将话说出口,北斗星君便愣了一愣。——小扶桑的声音……为何会如此粗嘎难听?
见北斗星君沉默不说话,扶桑又微微垂下头去,自嘲道:“北斗仙君这可是被扶桑的嗓音吓着了,打算反悔吗?”
北斗星君忙笑道:“你这小扶桑,说的什么话。好,你既愿意同我走,”看向紫微大帝,“那便这般说好了,帝君,你以为如何?”
紫微紧抿唇,只低低‘嗯’了声,便继续低头练字。
北斗星君笑眯眯得走到扶桑面前,伸手指了指门口:“小扶桑,随我走。”
今日的日头甚艳,直直的日光打在她身上,让她觉得有些烫意。在踏出书房门前,扶桑尚最后回头看了紫微一眼。可主人他终归只是低头练字,连多看她一眼都未曾。
扶桑自嘲地笑了笑,终是收回眼来,就此大步离开了她呆了七年的地方。
说来也是,主人活了这千万年,又岂会将她陪着他的这短短几年看在眼里。与他而言,不过是吹过的一阵风,吹过,也便了无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