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国,实际上为东洋列岛诸国之,而且列岛上那多如牛毛之国,实际上就是各氏族,倭国和诸小国的关系,你可以当做姬周和各诸侯国的关系。”
“譬如筑紫大岛上的博多,在筑紫国地界,或称竹斯国,筑紫国实际上是地方豪强的地盘,不过又奉倭国朝廷为正朔,算是倭国的地盘。”
“倭国朝廷,在博多派驻官员、驻军,而筑紫大岛上,除了筑紫国,还有丰国,肥国等,说是国,实际上就是当地豪强。”
“所以,倭国国内情况有些复杂,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百济一旦有事,倭国绝不会坐视不理。”
书房里,宇文温正给儿子宇文维翰讲解倭国的相关知识,而事情的起因,却是高句丽兵马进犯辽西。
一月底、二月初,高句丽王亲自率领精锐出动,还纠集了一些靺鞨部落杂兵,号称十万,攻打周国的辽西重镇——营州州治柳城。
高句丽军来势汹汹,大有席卷辽西之势,却被营州总管韦冲击退,高元眼见着占不到便宜便收兵东归,消息传到长安,引起不小的波澜。
朝臣们群情激奋,觉得高句丽撮尔小国居然敢入寇,即便皇朝没有太多损失,但对方这种行为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果不加以惩罚,天朝上国的脸面往哪里放。
将领们纷纷请战,要求领兵出征,教训教训高句丽,攻下辽东,以示惩戒。
对于宇文温来说,高句丽入寇一事,就好像自己带着小弟在大街上大摇大摆走着,忽然一个泼皮往自己这边扔了一泡屎,虽然没砸中,这行为却是严重的挑衅。
高句丽必须受到惩罚,这是朝野共识,宇文温当然要借题挥,但不打算倾尽全力,因为时机不到。
兵法有云: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
作为君主,宇文温觉得这段话说得很有道理,高句丽他当然要打,但绝不会被对方带节奏,一切都要按着他的节奏来。
高句丽入寇,这件事必须有个说法,宇文温决定派庶长子宇文维翰去辽西,职务是“观军容宣慰使”,职责很简单,就是巡视驻军,检查军纪,然后犒军。
宇文维翰此去营州,是带着礼物慰问一下营州将士,鼓鼓气,顺便打打猎,办个烧烤大会什么的。
在营州走一圈后转去青州,吹吹海风,吃吃海鲜,体验一下航海,等到入冬,就打道回府,回长安过年。
至于高句丽,灭国之战还没准备好,宇文温要按着自己的步骤来收拾对方,但他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对方。
今年,就让市舶司和北洋贸易公司去“调教”一下高句丽。
对方的“滴水之恩”,宇文温当“涌泉相报”。
“你要记住,此次观军容,就只是观军容,在营州是这样,在青州也是如此,若天气不错,真到了耽罗,也得恪守职责,要是敢乱来,父亲明年就打你去南中!”
面对父亲的“恐吓”,宇文维翰老老实实:“父亲,孩儿自当恪守职责....”
宇文温对儿子的态度很满意,继续话题:“方才说到倭国,说到百济,你明白东海诸国局势的棘手之处了么?”
“孩儿明白了,灭高句丽,急不得,不然就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仅徒耗钱粮,还为他人做了嫁衣。”
说着说着,宇文维翰问了个问题:“父亲,北洋贸易公司不止和倭国做买卖,还传授倭人农耕技术,销售大量铁制农具,这...这岂不是养虎为患么?”
宇文温闻言喝了口茶,反问:“怎么,今日政事堂又为此事吵起来了?”
“是的父亲。”
宇文维翰虽然还没到二十岁,但已不是懵懂少年,今日在政事堂旁听,听得诸位高官为了东海之事争论不休,直呼大开眼界。
他是第一次经历如此激烈的争吵...争论,见着诸公引经据典、长篇大论,宇文维翰只觉自己书读得太少,根本就听不懂所用何典。
“这种事,你现在还不明白。”宇文温笑道,“凡事有利有弊,最后结果如何,要看做事的人如何把握,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只要利大于弊就行了。”
见儿子听不懂,宇文温不打算多说,因为没必要。
饭要一口口吃,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培养儿子们,让儿子们能早日挑起大梁。
“你这次出远门,一去就是大半年,可得自己保重,毕竟耶娘不能在身边叮嘱。”
“要善用佐官,不要什么事都自己去做,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多听听佐官们的意见,但意见多了容易乱,你记住一点,那就是再坏的选择,也比没有选择好!”
“父亲让你带兵出行,不是让你去打仗,但却要当做是打仗,行军、扎营,都要多练习,多和士兵们接触,听听他们的心声。”
“你想要驰骋沙场,就得知兵,不要以为下兵棋下得不错,就以为自己是名将了,如此心态下,必然出事。”
“若只会纸上谈兵,上战场就是送人头!”
宇文温唠唠叨叨,不停地交代儿子各种注意事项,此次他让宇文维翰出去是要接受锻炼,而不是让儿子一路吃喝嫖赌。
他的儿子,不能变成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
嫡长子宇文维城是太子,要锻炼,宇文温认为其他几个儿子也要锻炼,日后兄弟间会不会阋墙且不论,至少要成才,如果当猪养,日后搞不好就会被人当猪杀。
锻炼的方式有很多,按着惯例,皇子出镇是常态,但宇文温觉得儿子们年纪还小,自控能力差,出镇地方很容易“放飞自我”,所以他要换个方式来锻炼儿子。
让儿子们时不时领使职,去外地“出差”,见识民间疾苦,见识各地风情,知道民生不易,知道胥吏是如何的欺上瞒下。
“出差”数月后回来,依旧住在长安,过一段时间再“出差”,不断的增长见识,接受锻炼。
不会因为长期远离京城、远离父母,而导致心态变化,也不会因为长期住在京城,变成“何不食肉糜”的低能儿。
这是宇文温想出来的办法,算是两不误。
他调两千骑兵跟着宇文维翰出行,加上佐官,队伍人数不少,从长安去营州,两千多里路程,一路上均按“作战状态”做要求,不入城池,不住驿站,要自己扎营。
即便就在城边、驿站边,也要扎营。
除非遇到暴雨、洪水、地震、疾病等不可抗拒因素,平均每日行军距离不得低于一百里,必须在限定日期内抵达营州柳城。
为了锻炼儿子,宇文温设置了“观军容宣慰使”一职,这在历史上先是宦官的职务,作为监军,监视各部兵马,而宇文温让儿子做观军容使,纯粹是为儿子“出差”而行方便。
“你要记住,这一路上,多注意山川河流形势,不要只会闷头赶路,回来之后,父亲可是要布置功课的。”
宇文维翰听着听着面露苦色:“父亲,那么远的路,一路上的情形,孩儿怕记不住清....”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宇文温说完敲了敲书案,“又不是让你自己拿笔来记,不然佐官是用来做什么的?”
见着儿子颇为期待的表情,宇文温想了想,不忘交代:“记得与你母亲、阿姨辞行,还有,和弟弟妹妹说一声。”
“呃....父亲,和弟妹说有何用?”
宇文维翰有些摸不着头脑,宇文温随后瞪了儿子一眼:“你这做兄长的出远门,不得给弟弟妹妹带礼物的?问问他们,想要什么礼物。”
“那...孩儿囊中羞涩,怕是买不起许多礼物....”
“买?谁说让你带钱去买礼物?”
宇文维翰闻言大惊,说话都有些结巴了:“父...父亲!莫非要...要用抢的?”
“抢你个头!不会带点关中特产沿途转卖么?”宇文温说着说着来了兴致,“这一路上,转卖各地特产,慢慢的,钱不就多起来了?顺便还能了解一下当地物价,两不误。”
听得父亲这么说,宇文维翰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