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武城一隅,某民宅后院,十余名男子围成一圈,看着圈中一短男子,那短男子寻常打扮,肤色黝黑,脸带刀疤,看起来凶悍异常,右手拿着一个丝巾,向旁人展示过后,猛地向上一扔。
丝巾在空中展开,方方正正,缓缓飘落,忽然一道寒光闪过,丝巾瞬间变成上下两截。
原来丝巾是被男子挥刀斩断。
旁人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惊叹不已:丝巾薄如蝉翼,要把一张舒展开的丝巾在空中斩断可不容易,这刀果然锋利!
短男子将手中弯刀展示给大家:“这是波斯国出产的宝刀,是弯刀,自带流水纹,宛若涟漪,这纹路可不是叠锻能弄出来的,大家看看。”
阳光下,众人看得分明:这把宝刀刀身呈灰色,遍布漂亮的流水纹,层层叠叠,行云流水,煞是好看,而刀刃闪着寒光,让人见了心里毛。
“这刀是钢刀,可有来头,其钢出自天竺,名为‘舍利克’钢,据说矿石采自深山,由烈火冶炼月余才得,运到波斯,由波斯国的巧匠以秘传技艺锻造而成,不仅削铁如泥,还坚韧无比。”
短男子说完,倒持宝刀,将其插入旁边卡座缝隙,刀身入内三成,然后握着刀柄向旁边一扳。
“啊....”众人一阵惊呼,见着刀身已经明显弯曲,心疼不已:弯成这般,这刀要废了。
却见短男子松开手,宝刀刀身瞬间回弹,不断摇摆,出“嗡嗡嗡”的声音,最后回正。
他将刀从卡座抽出,再度向众人展示,大家见着这刀刀身丝毫看不出弯曲的迹象,不由啧啧称奇。
短男子将刀收入挂在腰间的刀鞘,然后从一名昆仑奴手中接过一个长木匣,打开后,却见里面放着一把带鞘的长弯刀。
他将木匣捧到一旁的窦建德面前,恭敬的说道:“阿兄,这把波斯宝刀,可是一流货色,还请阿兄收下。”
窦建德见状大惊:“郑兄弟,这可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郑宝枝拿起宝刀,拔刀出鞘,却见刀身上密布流水纹,异常漂亮,随后收刀入鞘,再次捧到窦建德面前,躬身道:
“当年,若不是有阿兄回护,咱早死了,一把刀,又算得了什么。”
“这..”窦建德面露难色,身边一人忽然伸手接过那刀,往窦建德怀里塞:“阿兄,二驴好不容易混出个人样,回来一次不容易,你就收下吧。”
“哎,你,哎...”窦建德拗不过那人,拿着宝刀:“黑闼你也是,起什么哄。”
浓眉大眼的刘黑闼哈哈一笑,拍了拍郑宝枝的肩膀:“二驴,你这次回来,可得多陪阿兄说说话,也让咱们长长见识!”
“好,咱可有一肚子话要说..来来,边吃酒边说!”
郑宝枝招呼着窦建德等人进房,各自入席,随后拍怕手,示意几个昆仑奴上酒,随后和家乡好友说起这几年的经历。
郑宝枝和窦建德、刘黑闼是同乡,自幼没了父母,跟着叔叔一家过,叔叔恶了大户豪奴,被其打成重伤,不治身亡,嫂嫂改嫁还带走了侄子。
郑宝枝咽不下这口气,把豪奴杀了,得窦建德回护,逃过搜捕,后来郑宝枝走投无路,便投了“髡军”。
接连数年都没有消息,如今回来,却已经是“南羊”的“船主”,财大气粗,要在家乡招揽人手到南洋闯荡,当年那人命官司,再没人追究。
郑宝枝的经历,让窦建德等人想起戏剧《刺马》的剧情,他们不好问小名“二驴”的郑宝枝如何在南羊的家,只是打听起海外趣闻。
当然先是他脸上那道疤。
郑宝枝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这刀疤是被人当面砍的,决斗那日下雨,地有些滑,咱一不留神,差点就完了,破个相没啥大不了的。”
“决斗!是在椰城决斗?”刘黑闼忽然关心起来,其他人也是如此,毕竟通过看《刺马》,大家都知道南洋椰城有决斗的规矩。
“没错,椰城,那里没有官府,只有规矩,规矩就是单挑决斗了恩怨,生死由命。”郑宝枝说到这里,喝了杯酒,笑道:“人离乡贱,在那南洋,咱就是贱命一条,没啥好怕的!”
“可别这么说,你可是拼出来了不是。”刘黑闼真心羡慕郑宝枝,他在家乡无所事事,和对方一比,这几年根本就是在混日子。
别的不说,光说昆仑奴,刘黑闼可知道,即便是在邺城,一个昆仑奴都得卖个三十贯,而郑宝枝如今就有十来个昆仑奴服侍,这不是达了是什么?
郑宝枝倒不谦虚,点点头:“所以,咱得回来,谢谢阿兄的大恩!来,阿兄,咱干了这杯酒!”
郑宝枝和窦建德接连干了几杯酒,随后说道:“家乡这些年日子不好过,咱知道,却帮不上忙,方才听阿兄说,如今带着大家跑船,不知可曾顺利?”
“顺利,但辛苦,也就混个饱,这火轮船伺候不来,靠着摇桨就是个累。”窦建德感慨着,没有丝毫客套。
粮价一直走低,他也撑不住了,将田地租给商社,自己出来“做工”,却不甘给人当伙计,便弄了几条船,带着刘黑闼等同乡好友跑起了航运。
然而火轮船如今愈威风,靠着帆船跑航运,也就赚点辛苦钱,终日奔波。
窦建德知道,火轮船迟早要取代帆船,霸占永济渠航运,所以他那几条小船,恐怕撑不了几年。
到时候该如何是好?
官府号召大家“闯辽东”,到辽东开荒,还允许大家在辽东购买火铳,说实话这让窦建德有些动心,而向来不事产业的小刘黑闼,已经跃跃欲试了。
以窦建德的人脉,若要扯起数百人的队伍“闯辽东”不成问题,他觉得有刘黑闼这般雄壮的好汉帮忙,应该能在辽东站稳脚跟,但却有些犹豫,生怕官府过河拆桥。
他带着大家到辽东开荒,生田变熟地,万一官府翻脸要充公,届时可如何是好?
想着想着,窦建德问郑宝枝:“郑兄弟,你见识多,给咱们指条财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