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期间,有件事让岩桥慎一觉得挺有意思的。秋元康叫他去喝酒,每次去的都是不同的店,从来没有连续两次进同一家店的时候。
岩桥慎一不明白,等到熟悉一些,就问他为什么。结果,秋元康反问他,“总是专注同一家店,这跟老好人有什么两样?”
别看这胖胖青年其貌不扬,女人缘倒是不错。到底是拥有一百八十斤的有趣灵魂和当制作人赚得鼓鼓囊囊的腰包的男人。
不过,秋元康这个人,虽然酒量奇佳从来没醉过,但是只要喝了酒,就喜欢化身人生导师,跟岩桥慎一说些关于跟女人相处的事。
“可以轻率的玩乐,但不能轻率的交往。准确来说,和女人相处,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总去找同一个女人。”
“是为了保持新鲜感?”搬板凳听秋元老湿上课的岩桥慎一天真的问。
秋元康露出那个标志的油滑笑容,“那倒不是。要结婚还另说,假如没那个想法还跟同一个女人厮混,就会惹出各种麻烦。到头来,要么丢人,要么丢命。”
“怎么说?”
“没那个想法,最终却陷进去,不管是失恋还是被套牢,丢的都是自己的人。要是让女人误会进而陷进去,那就更糟了——”
“或许会丢掉自己的小命。”
秋元康这番话说出来,把这一桌的陪酒小姐们逗得哈哈大笑。
行吧,不愧是银座通,六本木扛把子,花丛老手高晓松。
单身汉岩桥慎一听个热闹,听完付之一笑。他倒是想理论完了实践一把,奈何既没有一百八十斤的有趣灵魂,也没有鼓鼓囊囊的钱包,只有一个贩卖优秀的理想。
笑完了以后,还在心里有点八卦的想,这家伙守着那么多年轻靓丽来了去了的妹子,不知道这一套明哲保身论有没有用得上的时候。
岩桥慎一决定当经纪人时,把贩卖优秀看作是行事信条。秋元康就要简单粗暴得多,他不管好的坏的,金子还是破烂,只要能卖的全拉去卖掉。
真要说起来,他们俩都是在卖能卖的东西,区别在于岩桥慎一底线高,秋元康底线低。
卖能卖的东西,这并不是哪个人的独创,峰岛一个地下音乐圈的经纪人,都能意识到这一点,何况是庞大艺能界的人精们。
身处幕后的人,大家做的其实都是差不多的事。虽然正统偶像是优等品,小猫俱乐部是快消品,但是在这两者之间,不能改变的共通之处就是:
优等品和快消品都是商品。
久远的过去,事务所的社长对待自己的艺人,就像是师父对待徒弟那样。徒弟拜师入门就要服从师父的权威,而师父收下徒弟,也尽心尽力照顾培养。
但是这种做法很快就过时了。因为艺能界的人开始发现,签下来的艺人并不是自己的徒弟和子侄,而是可以随时售卖和抛弃的商品。
于是,有人情味儿的地方逐渐被抛弃,一切变成资本说了算。
所以,卖能卖的东西,这并不是秋元康对岩桥慎一另眼相看的理由。
真正让秋元康认为他们能合得来,甚至愿意以现在这个小有成就的制作人的身份下交一个小经纪人的理由,是他让正统派偶像转型艺人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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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我制作过的东西里,卖得最好的就是小猫俱乐部。”秋元康说,“但是,我不认为我是钻了市场的空子,我认为自己做的是打破旧规则的事。”
何止是打破旧规则,根本是开着三十吨大货车把偶像规则来回碾压了三千六百遍。
“但是,慎一君,规则制定出来是为了什么?”喝过两次酒以后,年长岩桥慎一八岁的秋元康,对他的称呼就改成了“慎一君”。
秋元康自问自答,“其他地方不好说,但是在艺能界,规则不是拿来遵守,是拿来打破的。”
岩桥慎一对秋元康的直言不讳感到意外。
结果秋元康没有继续下去,而是转了个话题,又问他:“慎一君知道吗?现在罗马城的地面,要比古罗马时代平均高出来五米。”
“是吗?”
“高出来的那五米,是埋在地下的古建筑。”秋元康说。
“尼禄烧掉旧罗马城,在旧址上盖了自己的皇宫。后来图拉真又把尼禄的皇宫压在地下,在上面盖了自己的浴场。中世纪,教堂不仅把建筑造在古罗马晚期教堂的废墟上,还从古罗马建筑上拆石料为己所用,把被压在地下的古罗马建筑当作地下墓室。”
“……”
“旧建筑被毁掉,在上面盖出新建筑。规则也是这样,旧规则要是被打破了,自然会有新规则在旧规则的废墟上诞生。”
秋元康的语气听上去,似乎是在为自己打破了偶像界长久以来的规则这件事感到自豪。
“身为幕后之人,是不需要去考虑怎么维护和遵守规则的,要是只考虑遵守规则,那现在艺能界还是五十年前那一套——显然那一套是已经行不通的。”
岩桥慎一觉得这番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听上去又很有道理,似乎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还没等他细细品味,秋元康又开口了,这次把他给拉了进来,“在我看来,慎一君行事的态度不保守,也是个能够打破旧规则的人。”
一个有着打破旧规则的想法,能把想法变现,最后还有魄力把它进行下去的经纪人,这才是秋元康对他另眼相看的理由。哪怕他年纪轻轻、或者说正因为他年纪轻轻才难得。
“说打破旧规则恐怕还不够格。”岩桥慎一谦虚道,“今后的走势如何还没准呢。”顺便又送了顶高帽给他,“现在的开端不错,还是托节目组和老师们的福。”
秋元康一笑,收下他递过来的帽子,“不论结果,慎一君做了别人没有做的事,所以,说成是打破旧规则也已经足够。”
说这件事的时候,秋元康没有隐藏对岩桥慎一的欣赏。但是,听着秋元康说完这些话的岩桥慎一,总算想到,刚才那番“在旧规则上定新规则”的话,到底哪里不对劲了。
尼禄的皇宫可以被图拉真的浴场压在地下,但不能被野蛮人的茅房压在地下。从旧建筑上拆石料盖新屋可以,但不能拆掉当破烂卖。
踩着被自己打破的旧规则往上走也可以,但旧规则被打破以后,诞生的应该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