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方面,罗春不由得对那位看起来年轻,行事却无比老到的黄仙师愈佩服。那个年轻人似乎对任何事情都能拿出一整套解决方法来,好像早就经历过多次的样子——但是从小郡主,以及其他几位仙师的日常闲谈中听来,这却是他头一次带队下山,那当真只能赞一声天生统帅了。
而且这位黄仙师对他们这些凡人武者的顾惜,也远远打破了罗春原本对于那些修仙者的印象——在罗春的概念中,仙师大人都是高高在上,对凡人要么不屑一顾觉得根本派不上用处,要么就是毫不在意的作为消耗品,生死根本不管。但那位黄仙师在制定任何计划的时候,先考虑便是伤亡问题,对于任何有可能造成人员伤亡的想法都十分慎重,往往同时设定好若干后备的弥补方案,虽然这肯定会导致行动效率降低,消耗增加,进展缓慢,但他却一点不着急,表现得极有耐心。若不是亲耳听小郡主说过他才二十不到,看行事真以为是出自四五十岁稳妥老将的手法呢。
这才稍稍有些走神,忽听斗场中一片惊呼,罗春抬头一看,却见场中骤然生变——却是一个小伙子在游斗中脚下步伐错乱,被某个僵尸拖拽的铁链子绊住摔了一跤。刚刚罗春还说过跟这类尸鬼作战最怕摔倒,如果是往外面摔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倒向了靠近铁柱一边,摔到尸群内圈去了,这下子就有好几具僵尸能同时够到他了!
而那些僵尸在这方面的反应或者说是本能非常快,无论刚才还在和谁交手的,这时候全都不约而同转换目标,扑向那个摔倒在尸群中的倒霉蛋。这批少侠都是一起来的,相互之间倒也颇有香火情,此时自然是竭力救助,但他们能做的无非是加强攻势。可那些僵尸根本不为所动,对后方袭来的兵器不管不顾,哪怕被砍断了腿脚,也依然不屈不挠朝着新目标爬过去,俨然一副死了也要在对方身上扯下一块肉的架势——事实倒也确实如此。
当即有人便朝罗春大叫“前辈救命!”——你是这里实力最强的,又是把我们带进来的,总要负点责任吧?更有细心之人早就注意到在罗春腰间悬挂有一口长刀,刀柄上镶嵌有一小块隐隐光的灵石,刀刃虽然藏于鞘中,修炼过内功的人却隐隐能感受到其上有一丝灼热气息波动,似乎是传说中附着有仙家法力的符兵,加上先天高手的实力,对付这些僵尸应该是很轻松的。
确实,罗春腰间这柄火灵符刀正是黄仙师所赠——以黄昶的身家底蕴,要说给全部四十名王府护卫一齐换装可能还有点困难,但对于两位达到了先天级别的队率高手,帮他们一人弄一把符兵还是举手之劳。
一把符兵在昆仑山坊市中也要卖到十几块灵石,在大周朝镐京城这种富贵地方更是没个三四万银子休想沾手。虽说符兵是消耗品,可武者一生中可能经历的生死关头其实也就那么几次,关键时刻手中有一件符兵,那对武者的重要性是怎么形容都不过份。
先天武者收入高但花费也大,其实和修仙者一样,武功高手的实力也是要靠资源堆出来的。若是光靠罗春自己的收入——连正常俸禄带灰色外块全都算上,在扣除日常开销后估计要十年左右才能攒够买符兵的钱,故此黄昶这件赠品也是迅速拉近人际关系,让罗春对他五体投地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过此刻罗春却并没有拔刀,而是飞快的跳向某个角落,这个动作着实让那些少侠们大吃一惊——难道这位先天高手竟是个贪生怕死之人?但还没等他们心中升起鄙视念头,罗春的下一个动作便解除了他们的疑惑——罗春伸出手去,却并非攻击,而是用力拉扯角落中原本不起眼的一根绳索。
哗啦啦一声响,那原本密密实实,严丝合缝没留一点空隙的大帐顶篷却好像两把折扇一样从中一分为二,然后便各自折叠并滑落下去,仅仅片刻之后,帐篷顶上除了几根骨架外边便再无它物。大片天光倾泻而下,刚才还幽深晦暗的帐篷中顿时明亮无比,让帐篷中人不由自主的纷纷伸手遮挡眼睛,方才意识到此时此刻,外面还正是大白天。
如此明亮的太阳光,对活人无非是晃一下眼睛,对死人,或者说死了还能动的家伙可就大不同了——当一束束光线照射到那些僵尸体表时,虽然没有火焰冒出,但所有被照射到的地方却立时腾起大量烟雾,之后便飞快的焦炭化,灰烬化,最终变成一缕细细尘烟。
这些僵尸先前即使被利刃斩也没表露出任何恐惧或害怕的情绪——具体表现为它们根本不作任何防御动作,只管自顾自攻击目标。但此刻,对着那从天而降,避无可避的阳光,它们却或者举起手臂,或者向着天空高高张开手掌——不知道是试图遮挡,还是向往着那久违了的太阳。不过无论最终定格下来的是何种形象,结局全都一样——只要稍稍有点风吹草动,便会坍塌下来,化作一滩灰烬。
没想到打了半天,感觉非常难缠的僵尸在阳光下竟是如此脆弱,那些侠少们不由得全都呆楞住了。但罗春对这种景象却早已习惯,大踏步走上去,从灰堆中把那个犹自抱住脑袋,傻傻愣愣的小伙子拉了起来。当人站起来的时候还从他身上噼里啪啦掉下来几副牙齿碎骨——这倒霉孩子已经被撕咬了好几口,伤口处在太阳光下也开始渐渐黑炭化,而且还有大块大块的青黑色开始在他皮肤下显现出来。
“……前辈,我要死了吗?……还是会变成那些东西?”
那小伙子很快便觉察到了自己的异常,全身颤抖着,几乎快要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