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褒南城东的大校场。
按照惯例,参加秋猎的诸家子弟先要在校场汇合,随后一同前往猎场。而这也就是白二总管所介绍的,姒氏检阅驻营的时刻。
姒氏家主姒无忌一身戎装,立于校场高台之上。目光灼灼,从左至右依次扫过台下诸营——褒国各大家门的精兵强兵俱都汇集于此。而这也代表着万一国中有事,他们姒家所能动用的力量。
虽然当世以修仙者为贵,凡间武力作用有限,但在这里的数千人仍然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姒氏除了是修仙世家外,毕竟还是朝堂贵族,族内修士通常不干涉凡间俗务。统治偌大的褒国,还是要依靠眼前的这些人。
此时只见旌旗猎猎,绣带飘扬。一队队雄壮武士依次从他面前经过。两边人群不时出阵阵欢呼——每年一次的秋猎校阅对于褒南城居民来说也算是一件盛事,大多数平民虽然不能跟着去猎场,在这里看个热闹还是没问题的。再加上各家各户,那些武士英豪的眷属亲族……直将这片可容数万人的大校场挤了个满满当当。
平民们欢欣鼓舞看个热闹,姒无忌在台上却看的是门道——他细心关注着各家各族所展现出的人员与数量,包括带队之人,核心武者,以及头一回出现的新面孔……等等。通过这些讯息,与脑海中前些年的资料作对比,便很容易看出国中各大世家此消彼长,高低变化的趋势。
“北盘山刘氏今年换了带队人,连同武士也换了不少……看来他们家族内部生变的传言并非虚假。”
姒无忌这些话并非自言自语,而是说给旁边世子姒天都听的。后者亦是一身戎装,站立于父亲身边,同样是在检阅,但更多则是聆听姒无忌的教诲与指点。
“刘氏族长年老体衰,但其五子皆强,族中亦由此分为五房。以前一直是由其第三子执掌实权,但听说自从去年起,其第五子渐渐掌权,今年带队的果然是五房中人……看来今后几年都是他们做主了。”
姒无忌淡然评判道,姒天都则微笑道:
“没什么差别吧,反正还是刘家嫡系在掌舵……只要他们保持对我们的恭顺不变,内部谁人掌权,且由得他去。”
姒无忌微微颔,姒氏对于这些从属家族的要求大致如是。不要说刘氏只是在诸子之间传递权力,就是有外姓入主。只要刘家老太爷自己不提出异议,没有跑来请姒家主持公道,他们也不会介入。
一圈看下来,除了北盘山庄刘氏变化较大外,其他各家都与去年没什么变化——这才是正常现象。在这个仙侠世界中,阶层之间的差异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打破。姒氏每年检阅部属,生变化的最多那么一两家,其他各家族最多只是一些新人少年长成加入,但在氏族之中,很少会有新成员出现。
不过想到这里时,姒氏父子不约而同,眼神都朝旁边偏了偏——在旁边观礼的人群中,倒是有一家“纯”新人出现在了宾客队伍里。相比起周围的老牌世家,无论人员还是装备都颇显单薄,但偏偏他们的位置还相当靠前——正是那黄氏的队伍。
黄家负责带队的是黄阳,虽然他本人其实并不想来,但却没法子——黄家的这支队伍实际上是由三部分人员组成:黄阳黄旭黄昭三兄妹,以及黄旭的小兄弟们;陈岩所带领的陈家庄丁;以及姻亲薛氏派来的人。姓陈姓薛的肯定不能做领队,而黄旭年纪又太轻,尚不足以服众,只好让黄阳出马了。
——至于黄昶?修仙者当然不会跟凡人挤一堆的,他们自有去处。
好在黄阳虽然是子承父业,从小也是学文,但他在成长的时候黄家总算是有了点家底,不象他父亲那时候是彻底的寒门穷书生,所以对“君子六艺”都还有些涉猎。对其中的“射”字一道尤为精通。至于驾车乘马的“御”之道么,也还算马马虎虎。
此刻他一身轻裘软甲,腰挎软弓轻剑,骑在一匹纯色白马上,在周围一片赳赳武夫中倒是颇有潇洒出尘之意。虽然并不参加校阅,站在那里居然也引来几声喝彩——主要是女性。
“哈,妹夫,看不出你穿上一身倒还挺有派头的……不过也只能看看而已了,真要上阵,这种轻甲根本没什么防护力的。”
黄阳的内兄薛涌正与他并骑而立,作为薛家专门培养出来,将来要顶门立户的继承人,薛涌走的是正儿八经武者之路。眼下虽然还未晋入先天,却也相差不远。肌肉虬结,虎背熊腰,一身精铁重甲披在身上就跟纸叶子差不多,行动起来丝毫不受影响。
这个世界可没有什么“文贵武贱”的说法,武者看文人多半都是带着几分轻蔑的。尤其眼前这小白脸还把自己家中最为美丽可爱的一位妹子给拐走了,薛涌对黄阳一直是有着几分心结在。
黄阳能把老婆骗到手,以前自是和薛涌这个护花使者打过不少次交道,非常清楚这家伙的小心思,闻言只微微一笑:
“确实,小弟我当然不能上阵,就连站在此处,也实为无奈耳。或者兄长站前头来?”
薛涌嘿嘿一笑,摇摇头:
“别介,我又不傻!”
——他们薛家能站在这儿,参加进这场秋猎之中,已经是沾了黄家的光,如何还能喧宾夺主。薛涌既是被作为未来家主培养的人,当然绝非没头脑的莽夫,自不会平白无故去得罪人。所以他只是嘴上不疼不痒的嘀咕两声,行动上还是很配合的——包括他的坐骑位置,也和旁边陈岩,黄旭一样,略略后退一点,让黄阳凸显在最前头。
薛涌是自己人,知道注意分寸,旁边外人却未必有这么客气了——两人正在说话时,却听后面稍微有些喧嚣。于是前排几人纷纷转头看去,却是他们黄家的队伍和旁边另外一支靠得太近,似乎是起了点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