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赵家,时家自然是想结交的。
不过时家也有自知之明,如今赵家正得圣宠,是京城各家争相结交的对象,而时家,情况则有些尴尬。
双方地位不平等,交际就难以维持。
就连时正茂,主动带着时正和父子登门解释,也只是想在赵总督面前露个脸,等他就任兵部尚书后,有了提拔的机会,不会再故意干晾着他。
时府众人就根本没想过,两府还能继续有往来。
谁曾想,才过了一天,赵小公子就主动登门了。
这可让时府的人有些喜出望外。
虽不是大人登门,可小孩子之间往来,也能拉进两府的关系。
赵小公子是小辈,大人们不好出面,只好让时大爷带着两个弟弟出面招待。
时大爷换好衣服,刚准备去前厅接客,就看到时大夫人来了自己院子:“母亲,可是有什么事?”
时大夫人示意时大爷边走边说:“赵小公子上门,多半是因为你五弟、九弟,这个你要心里有数。”
时大爷笑着点了点头:“母亲放心,这个我知道的。”
时大夫人沉默了一下:“母亲的意思是,这次的主角是你五弟、九弟,等会儿你要做的,是陪坐、陪聊,万不可抢了你五弟、九弟的风头。”
“不仅如此,赵小公子出身显贵,身上多少有些脾气,你五弟、九弟长在边关,待人接物上肯定有很多不懂的,你要在一旁多加提点,万不可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时大爷面色微滞,不过很快又恢复了过来:“母亲,儿子明白的。”
时大夫人叹了口气:“咱们家......已经很久没有贵客登门了,你要记住一点,你五弟、九弟是时家人,别家和他们交好,就是和时家交好,时家好,我们才好。”
时大爷默默点了点头。
母子两一直边走边说到垂花门,时大夫人才驻步。
......
时大爷没有直接去前厅,而是先去了及第馆叫上还在上课的时定轩和时定浩。
“什么,赵晟豪来了?他来做什么?”
看着不是很欢迎的时定浩,时大爷有些沉默:“来者是客,既然客人登门了,我们理该好好招待。”
时定浩勉为其难的点了下头:“那行吧。”
时大爷:“......”这个弟弟好难带,还好五郎是好的,谁知,一转头,就看到时定轩口中正念念有词。
“五郎,你在说什么?”
时定轩默诵被打断:“我在背孙子兵法。”
时大爷:“......”真刻苦。
时定轩注意到时大爷面色不对,当即说道:“大哥,赵小公子过来应该没啥事,让九郎一个人接待就行了,我们两个没必要过去浪费时间。”
什么?!
浪费时间?
五郎管接待客人叫浪费时间?
时大爷深吸了口气:“五郎,你这想法是不对的,赵小公子上门,我们作为主人家,是不能失礼的。”
时定轩:“大哥,这些我知道,但是我们和赵小公子年纪不符,去了也说不到一块去。”
时大爷:“......露露面也是好的呀。”
时定轩没在争:“好,那大哥我们走快一点。”
他的学识积累太薄了,越学越知道自己的不足,想要在明年参加武举考试,并取得名次,必须得抓紧时间学习才行。
时大爷有些心累,没在多说,带着两个弟弟快步去了前厅。
路上,时大爷深觉两个弟弟不靠谱,一直在想见到赵小公子之后要说些什么才不会冷场。
可是到了前厅后,他才发现他想多了。
赵小公子除了见面时招呼了他和时定轩一声,之后全程只拉着时定浩说话,直接将他们当成了空气。
“时大哥、时五哥,有九郎陪着我,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赵小公子体贴的向时大爷、时定轩表示,不用他们招呼自己,然后拽着时定浩:“我都带你逛过我家的院子里,你也带我到处看看呗。”
被拉着就走的时定浩瞪大了眼睛:“我说,我和你没那么熟吧?”
赵小公子瞪眼:“不是你说的,咱们不打不相识,已经是朋友了吗?我还送了你三盆我祖母的极品冬菊呢,你想不认账?”
时定浩一噎:“没有啦,我就是和你开玩笑的。”
看不到两人走远,时定轩才看向时大爷:“大哥,我就说我们不用来了吧。”他赵小公子一看就是坐不住的人,根本用不着他们陪在一旁。
时大爷顿了顿:“九弟和赵小公子已经这么熟了吗?”
时定轩沉默了一下:“可能......他两臭味相投吧。”
时大爷:“......”
赵小公子在时家玩到了晌午就离开了,并没有留下来吃午饭。
人一走,时定浩就被叫去了懿祥堂。
时定浩来了懿祥堂,见大人们都在,连下课的时芙昕等人也过来了,面上顿时有些无语,这么大阵仗,搞得赵晟豪是什么大人物似的。
“九郎,这马上就要到午饭时间了,怎么不请赵小公子在咱们家用饭呀?”时大夫人笑着问时定浩。
时定浩:“我说了的,可是赵晟豪说不用。”
时五夫人笑着插话进来:“那是赵小公子谦虚,下次九郎可以多请两次,赵小公子肯定就会同意留下来吃饭的。”
时定浩心里不是很认同,人家都拒绝了,干嘛还三邀四请的,这很惹人烦的。
时老夫人看了眼孙子,直接道:“九郎,赵小公子是你的朋友,怎么和他相处,你自己拿捏分寸。”说着,垂下了眼眸,掩盖住了眼底的担忧焦急之色。
看来当今对时家的态度并不明朗呀!
孩子间的交往,你来我家,我去你家,这说明不了什么,可若留下来吃饭了,意义就会有所不同了。
这至少代表家里大人不排斥自家的孩子和时家亲近,多少能表露几分赵家愿意交好时家的态度。
可是赵小公子并没有留下来吃饭。
赵小公子的性格和九郎相似,直率磊落,他不留下来,多半是得了家里的嘱咐。
为什么?
赵家不放心上头对时府的态度。
赵总督深得圣宠,他都这般谨慎,可见皇上对时家的态度并不比先皇好多少。
可是,之前皇上明明钦点了正坤入翰林院呀,这难道不是要起复时家的意思吗?
还有蔡家那边,次子一家回来几个月了,蔡家绝对收到消息了,可却一点表示都没有。..
蔡小侯爷可是蔡家的独苗啊,救命恩人来京,不管怎么样,都该登门一见吧。
难道蔡家也是看出了皇上对时家的态度,所以才不愿意和时家有所牵扯吗?
时老夫人的担忧,大家并没有注意到,时大夫人还在问:“九郎,赵小公子来找你做什么呀?”
时定浩:“他来找我换玉白菜。”说着,喜笑颜开的拿出一串红色珊瑚珠递给时芙昕,“赵晟豪那家伙还算大方,给了我一艘象牙船,给了我姐一串珊瑚珠。”
看着颜色鲜红透亮的珊瑚珠,时老夫人等人眸光都闪了闪。
象牙船、珊瑚珠,太贵重了!
时芙昕笑眯眯的把玩着手中的珊瑚串,只有她心里清楚,赵家之所以拿出这么贵重的东西来交换,是因为她给的药膏起作用了。
就在前不久,时定浩跑去气华轩找了一下时芙昕,问她要了两瓶药膏。
今天赵小公子明面上是来换回玉白菜的,可实际上真正的目的,是来找时定浩讨药膏的。
药膏是她用前世的方子配制的,效果可比当前的医药方高出了好几个层次。
像赵大公子那种经常练武的,最是能体会到药膏的好处。
一艘象牙船、一串珊瑚珠,换两瓶可以快速治愈肌肉损伤的药膏,赵家并没有亏。
时大夫人笑着道:“赵小公子如此大方,日后九郎要和他好好相处才是。”
时定浩点了点头,他也觉得赵晟豪还不错,和他处得来,不过也不忘吐槽他:“赵晟豪那家伙,其实没什么见识,大冬天的跑出去打猎都无比激动,还一副骄傲自得的样子,我看他呀,也没见过什么世面。”
这话一出,房间里头突然安静了下来。
时大夫人想到了什么,嘴角抽了抽:“赵小公子说的是冬猎吧?”
时定浩点着头:“对,就是腊八节举行的什么冬猎。”说着,嗤笑了一声,“在边关的时候,我天天在山里跑,打过的猎物那跟山推似的,他还想在我面前嘚瑟显摆,我直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大冬天的打什么猎呀,好好在家呆着不好吗?”
屋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时家众人都无声的看着时定浩。
时定浩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对劲:“怎么,我说错了吗?”
时老夫人有些无奈的笑看着孙子:“赵小公子跟你说的,应该是皇家冬猎,在京郊皇家围场进行的。”
时定浩觉得莫名奇妙:“不还是去打猎吗?我又不是没打过。”
呃......
众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自己去山里打猎,和皇上一块去打猎,这能一样吗?
看着大家一言难尽的神情,时定浩总算反应过来了:“皇家围场打猎,难不成皇上也会去?”
总算明白过来了!
众人都在心中暗自吐槽了一句。
时定浩反射弧确实有些长,沉默了片刻,突然‘嘶’了一声:“皇上要去的猎场,那一定很热闹吧?”
时定旭忍不住了,小跑到时定浩身边坐下,跟他科普道:“那是当然了,京城冬季最热闹的盛事,就是腊八节的冬猎了。”
时定浩:“有多热闹?”
时定旭:“皇上要去,皇子们也要去,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都要去,还有御前侍卫、禁卫军、京畿大营的猛将们,无数高手聚集在一起围猎,你说热不热闹?”
“要是在打猎的时候夺得头筹,还会得到皇上的亲自嘉奖呢。”
时定浩双眼亮了亮:“这么多人,那一定很好玩。”说着,看向时老夫人等人,“那咱们家也去吗?”
这话一出,时老夫人等人面色都有些尴尬。
皇家冬猎是京城达官显贵的盛会,可是时府被排挤在勋贵圈子外头多年,家里又没有身居要职的官员,根本没资格参加冬猎。
时大夫人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直接掠过了这个话题,对着丫鬟说道:“大家肚子都饿了,快传饭吧。”
时定浩还想问冬猎的事,就被时芙昕给拉住了,两人交头咬起了耳朵来。
“别问了,时家不能去参加冬猎。”时芙昕一眼就看出了时老夫人、时大夫人面上的尴尬。
时定浩瞪眼:“为什么,时家不是伯府吗?伯府连参加打猎的资格都没有?”
时芙昕心中一叹,是啊,她也没想到伯府居然没落至此。
“九郎,明天不是不上课吗,咱们去找找赵晟豪, 问问他,能不能帮咱们弄个通行证什么的,咱们也好去见识见识那所谓的皇家冬猎。”
时定浩点着头:“好。”
时老夫人瞥了一眼低声说着悄悄话的两个孙子孙女,眼底带着几分期待。
时府眼前的困局,说不定真的需要次子一家来打破。
五郎一身出众的武艺,明年武举,就算策论不行,就凭他那身功夫,拿到名次并不难。
最重要的是,五郎才十六岁,十六岁就能和力拔千钧的赵大公子打成平手,绝对会在京城大放光彩的。
至于九郎,性子率诚,很是招人稀罕,赵家那边的关系,怕是得靠他来维系了。
对于时芙昕、时芙音两个孙女,时老夫人倒是没有太多的期待,昕姐儿倒是有几分机灵,可是姑娘家再聪明,其实真正能做的并不多。
就像长孙女,她倾尽全力培养,助其考进国女监,可最终也只是找了个勉强算得上不错的夫家。
当天晚上,时正茂脸色不是很好的回了伯府。
时大夫人见了,连忙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
时正茂面露苦笑:“我原以为登过赵家门后,能在兵部走得顺利一些,没想到有了好事,还是轮不到我头上。”
时大夫人凝眉:“到底怎么了?”
时正茂叹着气:“腊八节的冬猎,兵部这边也要去人,连资历比我低的人都选上了,却没有我的名额。”
时大夫人沉默了:“赵总督毕竟还没接管兵部,等明年......明年应该会好起来的。”
时正茂仰头一叹,面露不确定:“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