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孩子什么火!”陈二伯站起来冲陈二嫂火,听孩子的哭声都多招人心疼。
陈二嫂自己可能都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跌坐回了沙里,目光都傻傻的,好像个小孩子一样手足无措。
彤彤凄厉的哭声在客厅里回旋。陆夫人在陈二嫂扔芭比的时候已经傻眼了。对孩子泄自己的脾气,是陆家人最不屑的一件事。孩子哪有大人肠子里的弯弯曲曲,不懂,要教育,脾气有什么用。所以你看君爷对孩子严厉是严厉,可是,君爷从来没有对小包子凶过,这点哪怕是温柔的姚爷都比不上。
早知道,不让陈二嫂进门了。陆夫人后悔地想。
陈二嫂一吼,本末倒置,好事都变坏事了。
陈二伯叹声气,走过去抱住孙女想哄一哄孩子。可是彤彤扭过身体,看都不看他,一溜小步走到了小包子后面。
包子只觉背后衣服湿了一片,小妹妹的眼泪沾到他衣服上,让他心里都像决堤泄了洪水似的,抬起头看着陆夫人:“奶奶——”
包子的声音软糯糯的,像是带了哀求,含着哭音。陆夫人听都没有听过自己孙子这样叫过自己。小包子自小把自己定义为男子汉,不准自己软弱。陆夫人的心头一下子都像牛奶糖一样软了。
与陈二伯无奈地对上视线,陆夫人说:“让征征带彤彤到房间里玩一玩,心情可能会好些。”
陈二伯能怎样呢?瞧自己老婆干的好事。本来好好的事儿都搞砸了。
目光纠结在彤彤身上的陈二伯,缓慢地点了点头。
小包子见大人同意了,马上拉着妹妹的小手走进自己的房间,生怕那些坏人追来,包子进门后关上房门把房门反锁了。
这时反应过来的陈二嫂,见到陈二伯让孩子走,又起脾气来:“你傻了吗?现在应该趁她不在把孩子抱回我们自己家!有她在,一辈子那孩子都不会认我们的。到底是我们陈家的种,你想懦弱到什么时候?想眼睁睁看那孩子一辈子都不随我们姓了吗?”
陈二伯仅一个儿子,儿子没结婚就死了,当时,他和陈二嫂都差点活不下去。养儿子养那么多年,最终落得一个没有后代的结局,任谁都受不了。中国不像外国人,最专注传统。没有了孩子,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再有钱,有什么用。没后代,被谁都瞧不起。
自从儿子死后,人家在他们两口子背后指指点点的声音从来没有少过。有一段时间,他都想带陈二嫂一块到深山野林里住了。光是舆论,都可以压死他们俩。
不,他们不想任何人同情,每个人同情的话,其实都像把刀子无时无刻在揭穿他们的伤疤。他们只想静静地被人遗忘。但是,偏偏不会有人遗忘。每个人,都喜欢拿这个事来说,背着他们说,当着他们面说。说话人是什么心情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快疯了。
陈二嫂说的他明白,彤彤是他们所有的希望了。儿子死了,但是好在有一个后。如果,彤彤不能姓陈,是不行的,肯定不行的,这点陈二伯比陈二嫂更明白,因为他自己都姓陈。
“回去。”陈二伯站起身,表情变得很冷静,冷静到像是戴了张面具。
“你干嘛?!”陈二嫂震惊地看着他,“你疯了吗?你说我们回去?我们好不容易能到这里来看到孩子,现在什么都没有做就回去?”
“我都说过多少遍了!”陈二伯对陈二嫂又了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你心急,你就心急!看你今天是不是把这里砸了?!能解决问题吗?孩子能接受你吗?你怎么傻成这样!你不回去我一个人回去好了。”
说罢,陈二伯甩了袖子一个人走。
陈二嫂被陈二伯吼到蒙,过了片刻,听到开门声,才清醒过来,慌慌张张跑过去跟上陈二伯,边走边骂:“你对我什么脾气!有本事你对那个女人!她倒好意思了,骗了我们儿子,生了孩子,一句话都不告诉我们陈家人!她这是盗窃偷窃拐卖,每一样都是罪!有本事你告她,你脾气对我做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们陈家人的香火着想。”
巨大的嗓门,在楼梯里回荡。
陆夫人关上门时,还能听见陈二嫂的骂声不断,可能一路都要骂到街上去都不能阻止。陆夫人是个心肠特别善良的,所以,对于陈二嫂今天的大雷霆,一方面觉得不应该,一方面又可以理解。
想当年她自己女儿不见了,她都能抑郁上多年差点得精神病。而这两口子连唯一的儿子都没了,是什么指望都没有了。要是论换做她陆夫人,现在突然冒出有个希望,一样要像抓救命稻草抓住不放。
回头,见两个孩子的房间房门关着。陆夫人想了想,没有去敲门,先去给两孩子做午饭,让两孩子吃点好吃的,心情都会快点好起来。想刚包子那幅样子,都要陪小妹妹一块哭了,陆夫人叹气。这陈家人对孩子脾气,何必牵连到她孙子陪着一块哭。
包子小心地把小耳朵贴在门板上,确定老巫婆是走了,回头,看着小妹妹坐在他床上,耷拉着小脑袋一幅低气压。包子在桌上的纸巾筒里抽了两条纸巾,像是个小绅士将纸巾送到妹妹跟前:“擦擦脸。”
小妹妹没有抬起脸,小手抓过他手里的纸巾,往脸上胡乱擦,边擦,小小的嗓子里断断续续地哭咽。
想安慰包子的妹妹,在房间里找能逗妹妹笑的玩具。找了半天,都是男孩子玩的。包子嘴里叹气,想那个老巫婆虽然是个老巫婆,手里拿的芭比娃娃却很漂亮,如果芭比娃娃是他买来送妹妹的,妹妹肯定笑不是哭。或许,回头他可以找妈妈商量,买个芭比送妹妹。
现阶段找不到女孩子的玩具,包子抽出了郑沅洁上回给他买的画笔,拿了张纸在上面画:画了个太阳,画几朵花儿,再画只兔子。
包子的画画水平,大伙儿都清楚。跟大画家姑姑蔓蔓学了几天,包子其实画技并没有多大的长进。对此,蔓蔓都很无奈。君爷的孩子果然是像君爷的,怎么画,或许临摹可以,但是让包子或是君爷自己凭空想象去画,那绝对是一塌糊涂,王八都画不像。
画完了,小包子呼,长出口气,拿起了画纸,走到妹妹面前,说:“彤彤,快看。”
听包子哥的声音很激动,不知怎么回事,彤彤被惊吓到,一瞬间忘了哭,抬起了脸。只见到包子哥两只手举起了一张纸,纸上画了个圆圆的太阳,下面有两朵小花,花丛里画的是只什么来着?
彤彤的小眼睛努力辨认画纸上那四不像的动物,因为过于认真想看清楚包子哥画的是什么,连哭都忘了,伸出小指头点点画中间的东西,小嘴巴张开,迟疑地说:“蚂蚁。”
兔子变蚂蚁了!
包子被自己雷倒,满头大汗,对妹妹解释:“不,不是蚂蚁,是兔子。”
“兔子不是这样的。”彤彤不会连兔子都认不出来。她最喜欢白白的漂漂亮亮的像小公主似的小兔子了。
“不,我画的真是兔子。”包子益忙碌地为自己的作品解说,“你看见没有?四只腿!四只腿的是兔子。”
“蚂蚁也有四只腿。”
“不一样,兔子有两只长长的耳朵。”
“蚂蚁也有两只长长的耳朵。”
“蚂蚁那不叫耳朵,叫触角!”包子要疯了,怎么妹妹非要认定他画的是蚂蚁,他包子画的有这么糟糕吗,连蚂蚁和兔子都分不清楚。
如果妹妹说他画的不是兔子而是老虎狮子还差不多,为什么是蚂蚁!包子越想越疯。
“蚂蚁没有耳朵吗?”彤彤已经忘了哭了,完全忘了,只觉得眼前的包子哥满头大汗的表情好好玩,两只小眼珠啪嗒啪嗒地眨着。
“蚂蚁是昆虫类,没有耳朵,是触角。”包子以比妹妹年长的年纪,看的书也比一般同龄孩子多的优势,终于说服了妹妹。
“哦。”彤彤点头。
包子哥知识渊博,知道什么不叫耳朵叫触角,她小妹妹不能不服气。好吧,算包子哥画的是兔子不是蚂蚁。虽然她怎么看,画里的动物都像蚂蚁,和她心目中白白漂亮的小兔子完全不像。
妹妹的脑子终于扭过弯了,不再说他画的是蚂蚁了。包子像是干进行一场长距离赛跑,赢了都没有心情欢庆,只是喘气,好累,没想到要争取自己画的不是蚂蚁这么累,他需要坐一下,以后不画兔子了。
知道包子哥是为了自己画画后,彤彤跳下床,小手去抓纸巾筒里的纸巾,抓了条干净的,递给包子哥:“哥哥,擦擦,汗。”
包子额头全是汗,因为画画给累的。
“谢谢,你坐。”包子拉妹妹的小手一块坐下。
彤彤安静地坐在他旁边,不哭了,又像是只小兔子,乖到不得了。
包子喜欢她这个样子,很喜欢。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大多一哭停不下来,都要老师抱起来哄。可妹妹不一样,多乖。
包子喜欢乖小孩。虽然自己在幼儿园有许多小女孩喜欢,可包子觉得那些小女孩,都没有这个妹妹乖,都喜欢围着他包子叽叽喳喳好像小麻雀,好吵。因此,想到这样乖的小妹妹,被老巫婆弄到哭了,小包子很愤怒,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们了。”
彤彤点点小脑瓜,包子哥真好,大人们都不明白为什么,只要她和老巫婆亲近,只有包子哥能理解她。
“他们骂我妈妈,我讨厌他们。”彤彤说。
“别怕!以后他们若敢对你做什么,有我!”小包子拍拍自己小胸脯,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爷爷都说了,我们是战士,不畏豪强。敌人越强,我们越不怕,越能战胜他们。”
彤彤瞪大的小眼珠,好像要把包子哥高大的身影深深地印在眼睛里。
将两个孩子交给婆婆,白露是很放心的。陆夫人都不知道带过多少孩子了,从来没有出过错。
中午,她约了阿芳一块出来吃饭。
阿芳见她开车,开了好远,是开到了苗莘开的那家酸辣米粉店。苗莘现在要照顾苗爸,没空了,酸辣米粉店交给其他人打理。
停下车,白露对阿芳说:“我们吃酸辣米粉好不好?”
“我不挑吃的。”阿芳说,对她此举仍存有疑问。
进了米粉店时,由于开车的时间长,店里已经过了顾客的高峰期。里头,寥寥只有几个人。
白露找了张桌子,拉阿芳坐下,抽了筷子烫洗,和阿芳说:“这家店做的好吃,你等会儿吃了就知道。”
阿芳已经自己说了不挑吃,不知怎么回答白露这话。白露的话,比较像是自言自语。
过了会儿,有个店员记下她们两个点的菜单后,走回厨房。门口的风铃声叮咚响,又有客人进来了。
阿芳扭过头,见是个穿着民族风格长裙子的年轻女人。这个女人面相很陌生,她应该没有见过。那女人却对着她们这个方向,像是略吃一惊微笑起来,说:“白支书,你怎么来了?”
进来的人,正是开乐器店卖给陆丫头小提琴的林园园,与白露姐姐是当年的同班同学。
说起那时候在林园园这里买了小提琴,又委托林园园帮陆丫头找了个音乐老师,后来,白露自己事儿多,帮陆丫头学琴的事儿办完以后,和林园园也就没有多再联系。
“这里酸辣粉好吃。我都要感谢你介绍给我一个好地方。”白露笑道,冲林园园招招手。
林园园没有拒绝走过来,店员知道她是熟客,给她拉来一把椅子。
“我也是没有想到白支书会念念不忘酸辣粉。”林园园与白露姐姐借酸辣粉的话题攀谈。
“我这个人,对好吃的从来不拒。”白露说。
林园园这时好像记起了当初和白露在这里吃的那一顿,笑着打探:“我后来,听说白支书是去了医院打吊针,好像过敏了?”
“是吗?你听谁说的?”白露像是微微的别扭。
“苗莘。”说到苗莘,林园园望了望店内,叹,“我都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了。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过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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