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离婚的人是阿芳,而且,这都在陈家人没有找彭家人谈判之前。 可以说,这一棍,打得陈家人一个个有些懵。
陈母本想对着儿媳妇兴师问罪的计划,就此搁浅。陈父忽然感到一种无地自容的惭愧。说到外头,如果其他人知道是由于没有孩子因此他们家嫌弃了儿媳妇,怕是要被人戴上封建迷信的大帽子。
戴就戴呗。陈母一点都不在意。她相信,哪怕被人扣这顶大帽子,好过今后一直被人在背后指点她和陈父没有孙子抱好。你看,现在陈二嫂和王凤等人已经先在背后嘲笑他们了。
陈父被陈母拉回了理智,这婚到底是,说什么都必须离的。至于是谁提起,无所谓,结果最重要。或许儿媳妇阿芳是想争个面子先提出离婚,他们陈家给她这个面子就是了。
只是这样想了之后,陈父突然觉得这个儿媳妇不简单,有些心计,心头生了根刺。
赵文生是在接到彭母的电话后,急匆匆去找表妹谈心了。
找到阿芳,他才知道陈孝义受伤住了院。在医院的病房里,他先见到了躺在床上休养的陈孝义。
陈孝义招呼他说:“你找阿芳吗?她去帮我打水了。”
赵文生是被他表情搞糊涂了。你说这都到了谈离婚的地步,陈孝义一张脸好像是不痛不痒的情况,不知是不是因为伤没有好。
对方受了伤,赵文生没法一来兴师问罪,走近前关心:“你怎么样?我都不知道你进了医院。”
“我让姚科不要和其他人说。我爸妈都不知道。说来丢脸。”陈孝义道,“和人家的车追尾。腕骨脱臼,需要养一个星期吧,不重。今天做完检查,要出院了。”
赵文生听他需要在家修养一个星期,淡定地衔起一抹嘴角:“你回家,你爸妈不知道的话,谁照顾你?”
“我自己能照顾自己。又不是残废。”陈孝义说他是大惊小怪了。
赵文生实事求是:“阿芳昨晚在这里陪你吗?”
“我让她回家,她不肯。后来姚科走了以后,在这里租了一张陪护床,在这里睡了一晚上。等会儿她要回单位的。”
“既然这样,回家后让她也在单位请假,看护你。”赵文生以老大哥的口吻说。
陈孝义算是听明白他话中的含义,想也知道他突然急匆匆跑来找人的原因,说:“阿芳是不是打电话回家说了什么?”
莫非表妹没有和他提离婚的事?赵文生谨慎地没有回答。
陈孝义又说:“我知道。是我让她打的。大概今天我办完出院手续,如果时间来得及,会去办离婚登记。”
听他的口气那样的平静,想必两口子都是商量好了,没的挽留了。赵文生想气都气不起来,整个儿若瘪了气的气球颓丧地摊在椅子里,拾起一抹精神:“突然离婚是因为孩子的事吗?”
“阿芳说的对。我得给她留个脸。我爸妈是肯定没法接受我们没孩子的事的。”陈孝义说到这,沉静了一下,继而婉转口气说,“离婚做不了夫妻,还可以做朋友。”
自古忠孝两难全,中国还是个挺奇葩的社会,说是与国际化接轨,人的观念却始终停留在千古不变的千万年前。
或许是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赵文生对此真是说不出任何话来。说起来他自己不插手这事,是他曾经有想过,如果他是陈孝义,会怎么做。结果不用想,孝道是要敬的,只能委屈妻子了。
在中国,没有什么比孝敬更大的事,只要父母没有做大错的事,爱情,只能退一步。男人娶老婆,不也都是要求媳妇会先孝敬老人吗。
在赵文生纠结地抓着裤腿时,打了壶水回来的彭芳推开门,见到他,像是惊讶地叫了声:“表哥。”但是很快也平静了下来,笑道:“我妈让你来的?”
“嗯,没办法,你妈在千里之外,我离你比较近,只能由我来问清楚是怎么回事。”赵文生有些苦涩地看着表妹。
离婚的话,女人终究要比男人吃亏一些的,再找不容易。
可阿芳却不这么想。恋爱过了,结婚过了,她早看开了。人都差点死过一回,有什么能不看开的呢。说回来,其实,她早就想离开京城回老家了。京城人太多太杂,空气不好,比不过她长大的地方让她依恋,只是嫁夫随夫,之前她是没有办法。
“表哥,刚好有件事我要和商量。单位那边在我老家设了一家新的分支机构,缺人,我想应聘回去。”
阿芳这话吐出来,让另外两人又吃了一惊,好像都没有想过她居然连这步都盘算好了,只一夜之间,怎么能让人不怀疑这个念头或许她以前都有了。
陈孝义皱起眉头,低下头。
赵文生当然是反对:“你老家的待遇能比这边好吗?何况,将来升职的机会肯定也比这边少。”
“无所谓。”阿芳说,“我又不贪图像欢儿那样,做科学家什么的。我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做好自己的事情。大富大贵这辈子咱指望不上,但是,回老家混个小康也没有问题。”
赵文生其实是想说,你着急离开这里,不怕没有机会复合吗。( 平南文学网)
复合?阿芳觉得机会基本是不会有的了。他们又不是因为感情出了毛病而离婚,是客观上没法解决的因素而导致的离婚。这样的离婚理由既然一辈子都没法消除,哪有机会复合。
离了就离了,或许她会想念陈教官,可日子始终要过下去的。离远一点,两个人都见不上面,可能更好。如果她没有弄错的话,很快,他爸妈要为他找新对象了。她留在这里做什么?看着他再婚?或是陈家人还指望她给他们添堵?真这样太搞笑了。
她阿芳并不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更不是菟丝草那样没有人扶自己没法活。
对上表妹那双清澈平静的眼睛,赵文生的话全咽回了肚子里,眉头一皱,是想自己是不是偏袒兄弟了。离婚的话,自己表妹照样有机会另找男人,回老家对阿芳也好,最少不用听以前公公婆婆的闲言闲语了。
只是心头依旧被这事儿给堵着胸口,赵文生起身,对阿芳说:“不管怎样,等他手好了,立在再走,毕竟夫妻这么多年。”
“我知道。”阿芳点头。
表妹是个大人了。赵文生不知道该不该欣慰。头也没回走出了他们小两口的房间。走出到医院门口,忽然眼眶一酸,摘下眼镜抹了抹眼睛。
难受,真难受。因为一点忙都帮不上。不清楚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做,不明白。
蒋梅早上已经觉得提早离开家的老公奇怪,等晚上赵文生回来听他说起这已成定局的事儿,一下子懵了,只在那儿坐着好久没动。
在信息社会,消息传开是很快的,没过多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让陆夫人吃惊的是,当她把这事儿说给自家几个儿女听时,每一个都只是一副“哦,就这样”的反应。陆夫人本想,最少和阿芳是难兄难弟的陆欢,会火冒三丈义愤填膺想为阿芳找陈家人骂娘。女儿蔓蔓一样是个正义凛然的,或许会在弟弟讨伐陈家的行动中参一脚。可最终什么都没有。
陆欢吃完晚饭,拍拍屁股,招呼小外甥西西去会黑客。
蔓蔓见儿子吃得满口都是饭,嘴没擦跟舅舅跑,大叫一声:“欢儿,你让他先擦擦嘴,像什么样,米老鼠吗?”
一句米老鼠,让桌上的人全喷了饭。南南笑得前仆后仰,直竖起大拇指夸妈妈有才。这世上,也只有妈妈能说得她哥西西无颜。
蒋西终究是蹙着眉,拿了条纸巾,边擦嘴边跟随陆欢小舅走。
陆夫人给最爱的女婿蒋大少又添了碗饭,说:“再吃多点,饭锅里还有。”
蒋大少没客气,问:“大哥不回来吃吗?”
君爷一家子近些天,都没有到自己爸妈这里蹭饭,是由于家里住了客人。
在君爷家,可能比陆夫人更早得到了消息,所以,一切显得更为平静。白露姐姐甚至在饭桌上和君爷提起:“我和阿芳通了电话,说订了下周的火车票。”
“她要回老家,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有空过去送她。”君爷道。
白露姐姐嗯一声,知道他这是想起了周玉。周玉虽说现在还留在京城帮他处理事,但是,终究家不在京城了,难得能回一趟。想见一次面也是相当困难。交通再方便,人没有时间也难以见面。
君爷似乎是思虑过后才问起:“你是不是之前和她透露过?”
想也知道,这里头知道这个事的人,应该都没有人会和阿芳说。要真是有,只能是他老婆了。
白露姐姐近来变化很多,尤其是在婚姻的处理方面。换做以前,白露可能也是只和其他老人一样想着劝和不劝离。
“我只是告诉她,将来她的陈教官或许需要她支撑着。”白露把自己和阿芳说过的话正大光明地说给君爷听。
君爷听着不得不吃惊:“你说了这话,她还是要和人离婚?”
“她肯定有自己想法的。你难道不知道,三日不见如隔三秋。”白露姐姐齐刷刷上扬的睫毛显出一抹狡黠,“京城里,真是太挤了。”
君爷只知道每年涌进这个城市的人口,早已超过这个城市的容纳量,才会诞生无数像王凤陈母这样无聊非要找事的人。
归之到底,貌似反应较大的反而是老一辈,年轻人大都怀了一种超乎到残酷的冷静来看待这次离婚事件。
没有人打算劝和,这婚,离的是太顺利了。陈母陈父都没有想到这个结果,不知为何,嘴里反而瑟瑟的说不出一句话。想得意的陈母,心头更不知为何凉了半截。
原来这世上现在没有人劝和了吗?如果陈父要和她离婚?陈母没来头地打了个寒噤。
作为始作俑者的陈二嫂更别说了,更没想到真是离了,她原先只不过是想陈母不好过,结果搞成这样。她的心头和陈母一样哗啦啦地凉,像倾盆大雨似的。
一个星期后,白露姐姐送阿芳到火车站。阿芳之前和所有该道别的人都道别了,要求不要有人送。但是,白露姐姐拿了君爷的借口,一直送她到上车。
阿芳踏上车前,和白露姐姐紧紧握着手。
白露道:“有事没事可以打电话过来。”
阿芳说:“我都知道。”
两个人面对面无言地交流眼神。
当天,陈孝义康复了,到单位上班。大家都知道阿芳今天要走,想问他几句又不敢问。陈孝义避开人群,脸上没有笑容。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是不是会惦记阿芳。
由于陈孝义是自己的主治大夫,郑大嫂也很快听说了陈孝义小两口离婚的事,在医院病床上躺着时,对给自己削苹果的女儿说:“离婚不是什么好事情,走到这步,大概是别无选择吧。”
“妈——”郑沅洁吃惊于母亲会主动提起离婚的话题,自从上回白露向郑大嫂稍微提起这事后,郑大嫂态度可是十分坚决,对她们于这个话题几乎都避而不谈。
“你真的认为我和你爸该离婚吗?”郑大嫂是第一次和女儿主动说起这事。
郑沅洁摸不透母亲变来变去的心思,不像以前那股直率劲儿,只是埋低头削苹果。
郑大嫂见着,和女儿开了个玩笑:“我听说那个小冯,现在每个周末都到你们公司帮忙做模型。”
郑沅洁的公司是在开新产品,除了设计的图纸以外,还得亲自动手做起模型。据闻,已经有好几家经销商对郑沅洁他们开的产品感到兴趣。但是,郑沅洁现在不是要找经销商,更重要的是要找投资人。以她公司这样一点小钱和规模,根本没法做到让新产品生产问世。
至于怎么找大财团资助的门路,到底需要白露姐姐和君爷出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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