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美妇这才站起身来,道:“大师所言没错,小女子名叫彩鸾,本是七彩凰一族,也就是人类口中所言的妖孽。我族虽也是兽类,却也算是得天独厚,天生便可运用七彩能量,所以极易完善灵台,踏入修真之道。小女子在我族中以兽身修行近百年,便已形成了完整的灵台,得以化身成人。又再修行二十余年,使得元神达到了三阶的巅峰状态。二十几年的勤修苦练才接近四阶,自然是无法与人类相比,但在我族中也算得是百年一遇的天才了。我族中诸位长老对我颇为看重,更对我寄予了极大希望、刻意栽培,甚至把我列为了下一任族长的继承人之一。但我在冲击四阶关口的时候遇到了极艰难的瓶颈,在族中苦修数年毫无寸进,诸位长老想尽办法也无法助我突破,最后族长决定让我入世历练,寻觅机缘。”
她化形之后,只二十余年间便达到了三阶巅峰,这修真的速度便是放眼人类又有几人能及?天虚大师知道,他七彩凰一族除了特有的七彩能量之外,族中秘传的修真功法也确有独得之秘,几可与人类几大修真门派相提并论。
“小女子入世历练,虽感于人世繁华,却也不敢忘了修行,在人世中苦苦寻觅那一份机缘,好助我突破四阶瓶颈。那一日来到一处地方,却见有一大富人家请了道士开坛做法,原来这户人家家里有妖孽作祟,这道士开坛做法是为捉妖来的。小女子也是妖孽一族,这热闹不可不看,便驻足围观。说来却也有趣,这户人家本是得罪了山中一只狐狸精,这狐狸精虽也修得了完整的元神、化身成人,却只有二阶修为,只是以一些蛊惑人心的粗浅之道对这家人略施小惩罢了。但这位道士却只是一个普通人,元神也未觉醒,便来开坛做法、画符捉妖,纯粹是装神弄鬼的骗人钱财。那道士被那只狐狸精狠狠的捉弄了一番,闹得灰头土脸,灰溜溜而去。狐狸精又迁怒于这户人家,在他家里闹了起来。我虽是妖,也知妖有妖道,不可随意扰乱人世平和,便忍不住出手对这狐狸精惩戒了一番,将她逐回了山中。”
“谁知这狐狸还有一长辈狐妖,得知自家小辈受挫,竟来寻我报仇。这老狐妖仗着修为远胜,以前事责问于我,说我不该以妖孽之身反助人类,我也不屑于解释,二人便动起手来。当时我修为尚浅,力战不敌,被他所伤。好在他也识得我是七彩凰一族,未敢伤我性命。但我重伤之余元神受损,在山中显露了原形昏了过去。”
“也是我命不该绝,一书生进山砍柴,见一只七彩斑斓的大鸟昏厥在地,心生怜惜,便将我带回了家中救治。我是元神受损,原本没有这般容易恢复,但这书生的元神本质竟与我的元神本质相通,而且他这居处的能量更是十分适合于我,在他精心呵护之下,我不但旧伤尽复,更一举突破了四阶的瓶颈,原来这就是我一直苦苦寻觅的机缘。
我伤愈之后,恢复了人身,书生对我愈加爱慕。我二人元神本质相通,自然便有亲近之意,我又感于书生相救之恩,再加上这书生人品、相貌也全无可挑剔之处,一时情动之下,便以身相许,二人结成了夫妻。”
听到此处,天虚大师眉头皱起,合什道:“阿弥陀佛,施主此举可有不妥了。这书生恋你美貌,迷了心窍,但施主自家怎忘了自家事?你本是妖,又怎能忘了人、妖之别,与人类私下结合呢?”
彩鸾听闻此言,冷笑了一声:“大师,我敬你是前辈高人,却又怎么说出如此不讲道理的话来?我和我夫君结为夫妻之前,他已经知道我是妖了,他亲眼见我从一只大鸟化为人身。我化为人身之后,更是亲口对他诉说了我的身世,对于我是妖孽一事,从未对我夫君有所隐瞒。我二人结合,纯粹是发自本心,你情我愿。他愿意娶妖,我愿意嫁人,却与他人何干?大师以此责我,却又为何不问我夫君因何娶妖?”
“阿弥陀佛,施主好不懂事理,自古人、妖有别,人类与妖孽结合,便是坏了世间伦常,搅乱能量平和,从来不会有好的结果。不然你夫君此时也不会元神受损,卧床不起了。施主以一时快意,却害得你夫君如此,我想这也不是施主的本意吧。”天虚大师叹道。
这彩鸾本来还据理力争,听天虚大师如此一说,望着床上的丈夫又流下泪来,过了半晌才道:“大师,晚辈愚钝,皆因我这不祥之人才让我夫君遭此劫难,晚辈有一事不明,还请大师指点。”
天虚大师点了点头,彩鸾又道:“我是妖族,自然知道为妖之事,只要是非人类一族修得了完整的元神,化身为人,便被称之为妖。但为何修得了完整的元神便要化为人形呢?为何不能化为别的形态呢?为何偏偏就只有人类天生便具有完整的灵台与元神呢?难道是人类天生便比其他种族高上一等吗?”
天虚大师微微一笑,道:“我佛观世间万物,皆是芸芸众生,岂有高低之别。但这世间许多事本无道理可讲,唯有规律可循。这世间万物存在、发展的规律,便是世人口中的道理了。我修真一道也正是要参悟世间的这些规律,掌握能量运行、发展的轨迹,使得世间的能量调和,为世间万物造福。人类天生便有完整的灵台,所以天生便能形成完整的元神,但这并不是说人类天生就比其他种族高出一筹了。其他种族虽然不能像人类一样,但也各有各的种族异能。像你七彩凰族,天生便可运用七彩能量,这便不是其他种族能比拟的。而像犬类的鼻子,蝙蝠的耳朵,牛的反刍,马的奔跑能力,甚至于猪的快速生长能力,都是各具特色,所以也就有了各自的生存之道。就算是一花一石,一草一木,因其不会像人类与动物一样产生六欲七情、新陈代谢,所以才会寿命悠长。世间有几万年的数木,百万年的岩石,谁曾见过长生不老的神仙佛祖?”
“至于妖族修成了完整的元神之后为何会转化为人形,只因只有人类的身体形态才适合完整的元神,而且完整的元神也只认可人类的身体形态,你不见越是接近于人类身体形态的兽类,灵台与元神的完整度就越高吗?一些猴子、猿类的元神完整度甚至已经十分接近于人类了。所以其他种族一旦形成了完整的元神,必定会化身成人形。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元神继续强大。其他种族在化为人形之后,同时还保留了自身的种族异能,像你就能使用七彩能量一样,这是人类修真者所不具备的。所以从修真层面来讲,其他种族甚至还要高出人类一等呢。”
彩鸾也是一笑,道:“既如此,我们这些修得了完整元神的妖族,已经可以算是修真之人了,又为何不能与人类结合呢?难道修真者便不能与普通人通婚吗?”
天虚大师一愕,道:“妖族与人类通婚,本无大碍,但已是修真者的妖族与普通人类结合,却多是贪图人类元神之中的能量。就算不是以索取为目的,夫妻间呼吸与共、朝夕相对,若是元神能量相合,普通人的元神能量自然会被修真者所吸引,造成普通人的元神衰弱。就算这个普通人意志坚定,元神能量不会被吸引,也会因为修真者将周围环境中的相应能量吸引过去了,普通人的元神长时间得不到同属性的能量滋润,也会逐渐虚弱下去。所以,修真之人与普通人之间,实在是不适合做夫妻。你夫君如今的状况,恐怕就是与你数年朝夕相处之故。”
彩鸾又道:“原来还有此一说,但我夫君如今的状况却并非如大师所言。我二人成亲之后,我曾向我夫君传授了一些我七彩凰族的修炼之法。小女子也无他求,只希望我夫君修习一些修真的粗浅之道,得能益寿延年,我二人便可在世间多伴几年。我夫君修习之下,已颇有进益,元神不但未有衰弱,在我时常引导能量滋养之下,也是日渐强大,觉醒只是迟早之事。但就在这时,我生下了小婵。”
彩鸾望向了床上沉睡的小婵,眼神中流露出温柔、慈爱的光芒,语音却变得异常的凄婉、苦楚:“我已化身为人,夫君更是人类,谁知道我生出来的却是一枚卵,一枚凤卵。我生下这枚卵之后,为我接生的稳婆当场吓昏了过去。我二人知道此事太过惊世骇俗,不能在当地待下去了。好在我夫君无父无母,也无牵挂,便连夜搬家,由千里之外来到了这清风镇上。我夫君知道我心中愧疚,不住的安慰我,说道便是一只七彩凰,也是我二人的孩子,他欢喜的紧。既然生下了凤卵,也无他法,我只好依我七彩凰族的本能来孵化她。七彩凰卵的孵化期本来需要二十多天,但我只孵化了三天,小婵便破壳出世了。小婵刚出世之时也是人形,四肢健全,眼鼻耳口一样不少,我二人欢喜无限。但到了一个月上,小婵身体开始生出了羽毛,七彩凰一族独有的七色彩羽覆盖了全身,好好的一个孩子变成了怪物。”
说道此处,彩鸾眼中垂泪,望向小婵的眼神中充满了愧疚:“都是我这不祥之人,若我也是人类,便不会如此。都是我这个母亲,才令得孩子变成了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
天虚大师也是一叹,道:“施主不需如此,可怜天下父母心,天下父母莫不希望儿女康乐,但人、妖结合,子女得父母遗传,这也是无法可想之事。”
小佛生坐在床上,扑闪着眼睛听二人说话。前面的话他半懂不懂,此时听二人说起了小婵,加意留神倾听。
彩鸾掩面而泣,抽抽噎噎的又道:“好在小婵身体虽有异变,灵台却得她父亲遗传,天生便是完整的。不过元神的形成却非常迟缓,说话、走路都比人类寻常孩子慢上了一拍。这些我夫妻倒不在意,但小婵这一幅怪模样却不敢被人看见,所以直到小婵六岁了也不曾走出房门半步,我家中更是从来不敢请别人进来。别人如何看我夫妻自然可以不理,但小婵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一直被关在屋子里总也不是个办法啊,她长大之后又如何让她与人类相处,而她这幅样子,就算我把他带回七彩凰族也不行啊。我一早就教导小婵修习修真功法,盼她早日觉醒元神,去除异相化为人形,便可如普通人类孩子一样生活了。但小婵并没有运用七彩能量的能力,受我的影响,元神比同龄的孩子也有所不如,未知何时方能觉醒元神。但小婵一日不能去除异相,便一日不能融入人世,看着孩子困在房中,对外界异常企盼,我夫妻整日以泪洗面。”
“我知道修真界有一种转借他人元神之力强行觉醒元神的方法,便想以我的元神之力替小婵觉醒。但苦于不懂此法,而我私自与人类结亲生女,更不敢回族中求援,这法子也行不通。可巧,有一日,我夫妻二人不备,小婵自己出房,去到了院子里,被一个路过的道士见到了。那人见小婵这一幅怪模样,自然知道此处有妖,便来我家中查问。不过此人修为不高,只有四阶水准。我在生下小婵之后,修为反而得到了进益,早就达到了五阶。二人话不投机动起手来,那个道士被我制住了。我也未想伤他性命,便以详情相告。这位道士是昆仑派的,见我情真意切,又感于我夫妻爱女情深,便传了我转换元神能量之法,悄然而去。”
“那道士言道,若是想让小婵去除异相,转变成人,需借助于完全人类的元神能量方可。若是用了我的元神能量,小婵便会褪去人形,变成一只七彩凰。既有此法,我夫妻高兴万分。当下,我夫君便让我依法施为,用他的元神能量帮助小婵去除异相。这功法需要提供元神能量之人完全心甘情愿,元神中不得有一丝抵抗意识,由我夫君来作为提供能量之人,当然没有任何问题,而以我的五阶修为,完成这套功法也是行有余力。谁知小婵去除异相所需的能量却异常庞大,我眼见着我夫君元神能量流入小婵的元神之中,小婵一身彩羽逐渐退去,身上却始终留有一丝兽类的气息。而我夫君的元神能量几乎流尽,仅余一丝元神本质,而且我夫君望女成人,元神中的意识分外热切,不停输出自己的能量,再进行下去,我夫君恐怕会因元神能量耗尽而亡。我急忙停住了功法,小婵身上虽残留一丝我七彩凰族的气息,但终于去除了异相,外表已与人类无异。但我夫君的灵台之中,却已仅余一丝元神本质,竟然就此长眠不醒。我以能量滋养我夫君的灵台,但因他不能主动吸收,只能助他维持现状,却无法让他醒过来。大师,您老人家修为高深、慈悲为怀,救救我的夫君吧。”少妇一番话说完,又跪了下去。
佛生听彩鸾说得可怜,又与小婵颇为亲近,也对天虚大师道:“师叔,咱们帮一帮这位大叔吧。”
天虚大师怜爱的抚了抚小佛生的脑袋,回身把彩鸾搀了起来。道:“施主快快请起,你虽以妖身嫁人,却无害人之心,不过发乎以情罢了。更兼你一家相亲相爱,老衲既然已知详情,焉能不救。”
彩鸾听天虚大师答应了,这才站起身来,道:“大师修为深厚,定能救我夫君。若是需要元神能量,小女子可以提供,我修为虽浅,但也达到了五阶初级阶段,就算是让小女子元神涣散,也要助我夫君醒来。”
彩鸾曾施法以她夫君的元神能量助女儿化为人形,知道疗治元神,定然需要精纯的元神能量方可。自己夫君沉睡两年有余,彩鸾早存了舍己相救之心,奈何不知从何入手。此时得天虚大师允诺相救,心中自然兴奋,只想一时之间便能以自己的元神能量注入丈夫的灵台之中,让丈夫从床上站起来。
天虚大师又道:“施主,此事还容老衲仔细参详,你夫君沉睡两年,元神太过虚弱,几乎可以视作是一个死人了。此时想要把他唤醒,实非易事,我们要想一个稳妥的法子,若是贸然行事,反倒会害了你的夫君。”
天虚大师来到床前,以手指搭住那男子的脉门,一丝能量潜入男子的灵台之中仔细查看。这男子灵台之中已仅余一丝元神本质,再加上囱门早已闭合,根本无法主动吸引能量,重新构成完整的元神。便是这一丝元神本质,若不是彩鸾每日以能量强行束缚,因男子的灵台虚弱无力,也早就涣散掉了。此时若想让他的元神完全恢复,唯有以极精纯的元神能量增强其灵台与元神本质,先令他的灵台重新焕发活力,让他的元神本质可以主动吸引能量来完善元神,然后再以强大的能量来帮助他重新完善元神。
不过这元神之中的能量极为复杂,元神受创根本不是肉体创伤能够比拟的。其实世间的一切物质皆可算做能量,人的肉体也不过是各种物质能量的组成罢了。若是肉体受损,只需以相应的能量治疗便可。以天虚大师的修为,便是生死人、肉白骨也未使不能办到。但人的元神本是一组虚无缥缈的能量组成,元神受损之后,若想重新恢复到原本的样子,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就算这人的元神本质尚在,但组成原来元神的其他能量已经涣散掉了,又如何能够原样不差的重新聚合?形成与原本完全一样的元神呢?
天虚大师转头对彩鸾道:“施主,以你夫君目前的情形来看,将他唤醒倒也不是不可能。但因他的元神之中仅余一丝元神本质,要想让他完全恢复,便需助他重新完善元神。不过如此一来,他的元神便可算是一个全新的元神,他这个人也就成为了另一个人。虽然因元神本质相同,他的脾气、属性、心智、性情与从前相差不大,但他却不会再有受创之前的记忆了,他醒来之后,除了拥有一些人类的本能和肉体记忆,不会记得之前的一切人和事,施主心中要有所准备才行。”
“啊!会是这样子吗?难道我夫君从此便认不得我和小婵了吗?”彩鸾想到夫君醒来之后,便会如同新生儿一般,眼中不禁又流下泪来。
“也不尽然,他这元神本质之中是否还留有一些记忆,也未尝可知。但你夫君醒来之后,会忘记以前记忆在他流失的那些元神能量当中的一些事情,他到底会不会记得你和小婵,就要看他是否把你母女记忆在他的元神本质当中了。”天虚大师又道。
“大师,我相信我夫君定会记得我和小婵的,就算他不记得了,我们也不会怪他的。就算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母女也一样的爱他、敬他,只要他父女二人平安喜乐,便是让小女子身入无间地狱也是心甘情愿。”彩鸾泣然道。
“阿弥陀佛,施主既有此念,老衲这便行功便是。不过你夫君元神受损太过严重,以施主的修为,未必能够医治得了,还是让老衲来吧。你来为我二人护法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