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岸上突然响起建奴的吼叫。刚才郑鸿逵的低吼声没惊动岸上建奴,但是水师鸟船脱离浅滩时,船体发出的喀喀声却惊动了岸上的建奴夜不收。“有明狗,明狗水师!”“有明狗水师战船进来了!”“快通知沿岸炮台,发炮阻击!”随即黄河右岸便响起鼓噪声及铜锣声。紧接着有火光亮起,但是被大雾阻挡,只能够看见很模湖的一团。在太阳没有出来前,单凭火把的光芒,是不可能驱散得了大雾的,甚至有的大雾连太阳光也不一定能很快驱散。岸上建奴自然也看不见明军水师战船。但既便如此,片刻之后建奴的红夷大炮也陆续开始炮击。不管打得中打不中,建奴就是凭着感觉照着河中心发炮。反正黄河有足够宽,只要不将炮口调得太高,根本不用担心炮弹落在河对岸,所以也就不会误伤自己人。“轰!轰轰!”“休!休休!”“通!通通!”伴随着轰轰的炮声,不时有炮弹擦着明军水师战船掠过,那刺耳的尖啸声几乎能把明军水师官兵的耳膜都刺穿。随即就是炮弹落水的声响。“不要管他们!全速摇橹!保持航向!”郑鸿逵这下也是没了顾忌,站在自己旗舰的战棚上扯开嗓子高喊。时不时的,船队中就会响起喀察声响,间或还有水师官兵的惨叫,不用想都能猜到肯定是有战船中炮,甚至于也有水师官兵阵亡。既便建奴的大炮只是瞎打,伤亡也是难免。但是郑鸿逵对此非但不急,反而暗暗心喜。因为建奴红夷大炮开炮之时所发出的巨响,成了水师最好的航标!通过分辩红夷大炮的炮声,就能基本判断出河道的走向,从而避免偏航甚至搁浅。像这样的大雾天,搁浅的威胁其实远远大于建奴红夷大炮的瞎打,所以建奴炮兵反而是在帮助他们保持航向,善人哪。……建奴那边其实也有明白人。孔有德和耿仲明虽然被大顺军给抓走,但是尚可喜还在。尚可喜也是皮岛水师出身,知道像今天这样的大雾天气,搁浅对水师的威胁远远高过红夷大炮的瞎打。但是这事尚可喜说了不算,还得请示。当下尚可喜急匆匆前来多尔衮的行辕。发现多尔衮不在,又跑来黄河边找多尔衮。然后在镇口闸上,尚可喜终于找着多尔衮一行。“主子,奴才可算找着你了。”尚可喜喘息着说,“快让炮台停止炮击。”“为何?”不等多尔衮发话,多铎就瞪着眼睛说,“尚可喜,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是想放明军水师过去吗?”“十王,不是这样的。”尚可喜急得双手连摇:“此时发炮反是在帮助明军。”多铎还要再骂时,却被多尔衮两眼一瞪给拦了回去。多尔衮又问尚可喜道:“智顺王,为何此时发炮反是在帮助明军水师?”尚可喜道:“因为借助两岸炮声,明军水师就能准确判断出河道走向,就能保持准确航向,不致搁浅。”“呀,搁浅!”多尔衮一点即透。当下多尔衮便大吼道:“传令下去,所有的炮台停止炮击!”然而,还是有些迟了,等到多尔衮的命令传达下去,黄河两岸的建奴炮台陆陆续续的停止炮击时,时间都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这时候已经是上午辰正时分,日头都已经升起老高。在日头的连续照射下,遮蔽住河面的浓雾终于散开。视野恢复,多尔衮和多铎同时举起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借助着望远镜的视野,兄弟两个正好看到明军水师的最后一艘战船已经拐过河湾,进入到徐州明军驻守的铳台区域之内。“入娘贼!”多铎气得破口大骂。“主子,这都怪奴才。”洪承畴有些自责的道,“是奴才疏忽了。”“欸,这怎么能怪你。”多尔衮摆了摆手,大度的说道,“亨九你毕竟不是诸葛亮,天象这种事情,又有谁能想到?”顿了顿,多尔衮又道:“当务之急是尽快堵住这个漏洞。”“主子所言极是。”范文程说道,“若不能堵住这个漏洞,任由明军水师的战船以及漕船来去自如,对徐州的封锁就毫无意义。”宁完我笑着说道:“主子想必已经想到了。”“咦,公甫你是怎么知道的?”多尔衮有些惊奇的问道。宁完我微微一笑,拍马屁道:“主子您多聪明,这世界上就没什么事能难得住你,封锁河道又算得了什么呢。”多铎也好奇的问:“十四哥,你真想到办法了?”“嗯,此事其实不难。”多尔衮点点头说,“因为三国志通俗演义就有现成的法子。”“铁索拦江?!”洪承畴和范文程的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又接着说道,“此法确实是封锁河道的良法。”多铎这下也反应过来:“陆抗用来抵御晋朝水师的法子啊。”尚可喜却是有些担心:“可黄河比长江宽多了,要让这么长这么重的铁索横在水面,不让它沉入到河底,不易呀。”“此事不难。”宁完我说道,“可以在河中用船只提供支撑。”范文程紧接着也说道:“还可以往河中打木桩,也可以直接用浮桥来截断黄河河面!如此一来,明军水师的战船以及漕船也就无机可乘了。”“就这么办。”多尔衮说道,“就在徐州下游的河段拉三道拦江铁索,再把原定搭建在徐州上游的那座浮桥改到徐州下游。”“嗻!”何洛会轰然应诺。……将近己正时,明军水师的船队就穿过云龙渠进入到云龙湖水师大寨。郑鸿逵和王承恩定睛看,只见崇祯已经带着太子、定王、徐州的十镇总兵及几十个勤王士子等在码头上。看到这阵仗,郑鸿逵顿时吓了一跳。因为崇祯的这等礼遇属实有些过了,他一个水师总兵官,何德何能?“臣郑鸿逵,叩见圣上。”当下郑鸿逵带着郑彩和一众水师将领匆忙下船,一熘小跑来到了崇祯的跟前,纳头便拜。郑彩等水师将领也是跟着拜倒在地。“爱卿请起,诸将请起。”崇祯亲自将郑鸿逵搀扶起来,又双手虚抬示意郑彩等几十个水师将领也起身。“诸位爱卿一路辛苦了。”“圣上,真是折煞臣等。”郑鸿逵道。崇祯笑了笑,又转过身对着郑森说道:“郑森,还不见过你叔。”郑森这才上前一步朝郑鸿逵长揖到地,朗声说道:“叩见四叔。”“快起来吧。”郑鸿逵赶紧搀扶起郑森,又对崇祯说道,“圣上,森儿自幼顽劣,想来没少给士子营添麻烦吧?”“四叔你说什么呢?”郑森不乐意了。“圣上你看。”郑鸿逵便有些无奈的道,“这孩子还是这般莽撞。”“爱卿这话可错了。”崇祯笑了笑说道,“郑森现在可是士子营的骨干,在许多事情上都有着独到的见解,众士子对他都是十分服气。”这话倒真不是瞎说,郑森在士子营的六千多个士子中间还是颇有威信。郑鸿逵其实也知道,心下又是高兴又是惶恐:“此皆仰仗于圣上之教诲。”“郑卿,朕已经在行在摆下接风延席,走吧。”崇祯说完拉着郑鸿逵手就往前走,郑彩等水师将领也赶紧跟上。看着崇祯亲热的拉着郑鸿逵并排前行,金声桓等边军将领都有些吃味,都是总兵,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这姓郑的凭什么呀?就凭水师的那一百多条鸟船?一句话,这些武夫根本就不懂崇祯的用心。但像王夫之、顾炎武、张煌言等勤王士子,就大多都能猜到崇祯心思。崇祯之所以花这么大力气笼络郑鸿逵,完全是因为在接下来的对峙中,水师所能发挥的作用将远远大过十镇边军。因为接下来,建奴大概不会发动强攻。而如果只是长期围困,明军最大的任务就是反封锁。要想从陆路打破建奴的封锁那是痴心妄想,至少近几年内,明军是不可能具备跟建奴野战并且战而胜之的能力的,所以物资输送就只能走水路。徐州城内一百多万军民的口粮都得走水路。而郑鸿逵率领的水师,就是水路安全的保障。当然了,如果黄宗羲此去洛阳能说服伪顺出兵,建奴大概就会退兵。如果建奴真的被迫退兵,那水师就又要承担起分割、延误甚至袭扰建奴的重任,至少驻防在黄河南岸的建奴不能让他们轻易北返。所以说,无论最终是建奴退兵还是长期对峙,水师都将发挥决定性的作用,所以圣上才如此礼遇。道理就是这么一个道理,这些水师官兵可不是士子,士子营可以为了理想而战,但是水师的这些官兵可没什么理想。跟他们讲宗庙社稷黎民百姓,没有用。跟他们讲父母妻儿也没有用,他们父母妻儿在福建。所以只能是由皇帝亲自出面笼络人心,示之以恩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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