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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的编年史: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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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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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尔莱塔

性别:女

年龄:39岁

身份:畸形秀演员

特征:自恋(极度爱照镜子)

相信大家应该对“畸形秀”这个词都有些陌生吧?是的,畸形人体造成的视觉冲击在现代来说是不受欢迎的。但在很久之前,石星曾十分流行这种有些恐怖的展览。

瓦尔莱塔曾是个出名的畸形秀演员,由于被抛弃时年龄尚小,甚至无法得知其姓氏,名字也是被随意决定。我们从她常年在机械蜘蛛里生活的情况来看,她的畸形是身体过于矮小,或者缺少部分肢体。

在观众失去兴趣后,沦落到三流马戏团表演滑稽戏。她想要重新站上舞台,再次成为万众瞩目的大明星,在机械师特蕾西的帮助下,瓦尔莱塔给自己装上了灵活的机械义肢和一些精巧的机关装置,她创造出了新的表演项目:人形蜘蛛秀。

可以看到,“蜘蛛”裸露出来的手臂和头部都并不是瓦尔莱塔本体,她的脸隐藏在假面和假手臂之间以观察外面的世界,而我们大可以将瓦尔莱塔操纵的机械装置称之为“蜘蛛机甲”,她瘦小的身体躲在蜘蛛腹部操纵着可以吐丝的机甲。

出于人身安全的考虑,任何观众都不应近距离观看……(因为畸形秀真的很恐怖(#Д))畸形秀是一类以反常现象/畸形人体为主题的、给参观者带来精神上冲击的展览。在大多数的嘉年华、展览会、和电视谈话节目中畸形秀仍然不时出现。畸形秀是一种已经消失的文化,是被日渐淹没的娱乐业产物。对这个现已被摒弃的风俗展开近距离的探索,把好奇的观众们带回了那个表演秀发源的时代。

这些身体畸形的人以单人表演的形式:独自旅行或有家人陪伴被展出,他们被迫拿自己的不幸去换取生存的机会。帷幕拉开,舞台之上,他们是老妪,是孩童,是小丑,用默契驾驭着各种古怪的体态,但畸形的狼狈终究难登于大雅之堂,只会被打落街头。

戏谑的孩子、悲观的母亲、寡言的父亲。每场呈现家庭破碎的剧目,只求一个答案作为回报。你见过我的父母吗?

家庭破碎,苟且偷生,在压抑和痛苦下尽可能的想去融入社会,想用自己的努力换来精彩的人生,可光鲜亮丽的人们扒开了强颜欢笑的伪装,撕开了不愿面对的事实,被双亲抛弃,已感受不到亲情的温暖,没有进入孤儿院而是马戏团的他们也不曾受到世界半点温情的弥补,一次次遭受打击,一次次的委身求全,最后还是活的如同过街老鼠,恨吗?那些抛弃自己的人,那些嘲笑自己的人。不,不恨,因为太多人站在心中的对立面了,已经不恨某一个人了,恨的是这个世界,这个同自己一样畸形的世界。

看着这段话的你是知道的,商品都有使用期限的,对吧?唯一拥有的可笑而悲惨的表演也被观众的转变而变成了全无一用的废纸。满足猎奇心理后是肆意地嘲弄。门外装着我的笼子被运上了货车,带礼帽的团长数着钱没有抬头。再一次...被抛弃,再一次,惶恐无力。

处于绝境中活着且活下去的人,他们的天才就是他们的罪恶,他们的罪恶就是他们生存的根本。你愿意品尝生存的五味亦或是死亡的甘美呢?

··········

狼狈的流浪,是生活变调的前奏,命运转折的重音,在毫无察觉中敲响走向高潮。

疲惫的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她不知道明天是否还可以看到世界。

她用了所有的积蓄来赌人们那一点可怜的善心,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种猎奇的表演,她没有家人,没有伙伴,没有家。忽视那古怪的机械义肢,那只会让人感觉到这是个胆小、卑微、怯懦的孩子,是一个连头都不敢抬,走路可能会稍稍弓着背而不敢直起身,眼神时常撇在地面的孩子。她自卑,内向,孤僻,会隐藏自己的感情,无论是喜欢一个人,痛恨一个人,痛苦、欢喜都不会与别人分享。

游荡在街上,到处都是路标,可她找不到前行的路了。迷茫,不知该去向何方。

人的命运有时会因为一些细小的事物而发生转折,例如一句话、一个眼神。街角躺着的流浪汉买了一份廉价的晚餐递向了茫然的她,盯着她笑了一声。

“可怜的小家伙,不用紧张,吃吧。”再确认了这不是什么嘲弄以及陷阱后,她接过食物,狼吞虎咽起来。

“你我贫穷、低贱,一开始就生于泥潭。我年幼的时候,有人教导我,只要我努力学习就可以改变命运,但是我长大后发现人生远没有说的那样容易。”流浪汉说,“生于泥潭,一生就该在泥潭里打滚吗?”

画面定格,眼神交织木纳,隐匿假面里的脸,藏着的不只是迷茫。当手牵住手的那一刻,灯光亮了,随时灵魂凋零的躯壳,被灌入一丝活力。早就习惯了重蹈覆辙,醒来在凌晨三刻,突然出现光的折射,我还以为你,从来不会有人选我呢。

接下来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她每天都会在街角遇见那个流浪汉,随后她跟着他一同乞讨。

没有任何一个城市会禁止乞讨。

一个下夜班的纺织女工曾经看见过一个惊恐的画面:在她回家的路口,出现了二十多个黑衣人,他们姿态怪异,有的躺着睡觉,有的坐在地上不停地摇头,有的站着看着天空发呆,有的念念有词,有的大喊大叫,全都是破衣烂衫,臭不可闻。

在文明下面,在社会的土壤下面,只需要从衣衫褴褛的洞里深入细察一下,就会发现一个苦难的世界。

我们应该正视这些,因为这正是我们自己制造出来的。这是一个唾弃不到的角落,污秽在这里汇集,渣滓在这里沉淀,让我们跳进这个粪池,走进这些人的灵魂深处。各种臭味混合在一起,眼前恍惚,只能看见光怪陆离的黑暗景象,有的像人,有的不成人形。他们群体性地蠕动,汇聚成一个怪物:丐帮。

他们也是社会秩序上的一环。

当乞讨不再是因为贫穷而是因为懒惰,当乞讨成为一种职业,任何逻辑到了这里也就成了乱麻,自尊在这里没有立足之地。他们聚在一起也有些光,在两次欺骗之间的间歇,这么多从未流过泪的眼珠子,闪烁着贪婪也闪烁着对生活的向往。白天敷上自做的烂疮去要钱,晚上摇身变成劫匪去抢钱。污水流进流出,这些四肢健全的寄生虫从阴暗的巢穴走向城市的大街小巷。蛔虫也可以变成蟒蛇,它所吞噬掉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不断地有人堕落到这群体里来,以别人的同情和怜悯为生活来源,以懒惰为起点,以愚昧为终点。

《清稗类抄》记载了城中的五位畸形乞丐:一男子上体如常人,而两腿皆软,若有筋无骨者,有人抱其上体而旋转之,如绞索然。一男子胸间伏一婴儿,皮肉合而为一,五官四体悉具,能运动言语。一男子右臂仅五六寸,右手小如钱,而左臂长过膝,手大如蒲葵扇。一男子脐大于杯,能吸淡巴菰(烟草别称),以管入脐中,则烟从口出。一女子双足纤小,两乳高耸,而颔下虬髯如戟。于是观者甚众。

《兰舫笔记》也记有同类情况:余昔在都中,每见有以怪人赚钱者……种种奇形……震泽城中市桥一女子,年十五,貌美而无足,长跪乞钱。

然而,人心永远不会止步不前。利用乞丐进行贩卖毒品,给他们一些残羹剩饭,然后让他们运毒、出货,利用孕妇儿童、病人和老人来卖假钞和假车票。利用迷药进行抢劫,帮派内称这种手段为“杀猪”,而后演化成飞车抢劫,又以“砍手帮”臭名昭著。

是的,在这样不择手段的生存中,残酷的不惜代价的在世界里苟活着。

绚烂的焰火在空中绽放。勾起了过往的记忆。

七彩的光影交错,投射到郊区的桥洞之下,小乞丐蜷缩着身子裹在破烂的毯子中,看着头顶瑰丽的焰火,眼瞳中满是痴迷。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桥洞前的杂草荒地之上,只见一个裹着绷带,步履踉跄的身影,正在焰火的光芒下缓缓走来。

那是一个长相普通衣着邋遢的中年人。

小乞丐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飞快的从地上爬起,看着走进桥洞,缓缓在对面的墙壁边倚靠着坐下的男人,忍不住开口: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我说了,今天会回来吃晚饭。”

小乞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染血的绷带上,双唇微抿。

“你身上的伤……”

“小伤而已。那群家伙欺人太甚。”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沉默了片刻,“泡面,买了吗?”

“买了!”

小乞丐从桥洞的毛毯下取出两盒泡面,像是抱着宝贝般,轻轻放在了篝火边的地上。

跳动的篝火之上,架着一只平时乞讨用的茶缸,一壶热水正在咕噜噜冒着气泡,小乞丐用毛毯裹着手指,小心翼翼的将其取下,倒入了泡面之中。

几分钟后,泡面的香气在桥洞下蔓延,急的男人咽了口唾沫,正欲伸手去拿自己那盒泡面,小乞丐便突然开口:

“等一下!”

“嗯?”

目光不解的看向她,只见小乞丐又一路跑回了毛毯底下,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根带有包装的火腿肠,她用力将火腿肠掰成两截,一截大的,一截小的。她将大的那一截火腿,递给了对面的人。

“喏,给你的。”

“我不记得有让你买火腿肠。”

“这是我用自己的钱买哒!”

接过火腿肠,犹豫了片刻,“这是你自己买的,为什么把大的给我?”

“我们彼此保护,我们彼此照顾,这不是很公平吗?”

小乞丐微微一笑,在绚烂的焰火下,那双眼睛闪亮如星辰,她举起手中的泡面,轻轻与他手中的一碰:

“要快乐啊,我的英雄。”

可是啊,这样快乐的日子终究是太过短暂,贪欲就像是滚石,越滚越大,到了后面,已无法收手。明明最初只是想活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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