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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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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最后一天的讲话是学校的例行公事,实际情况却与学校的意图驴唇不对马嘴:多功能厅里整整齐齐坐满以班级为单位的大一、大二学生,本应该是毕业生的事情,却只有在门口站着寥寥的如同盐碱地上几株被风吹歪草茎的毕业生在聆听这些“毁人不倦”的领导们发表金玉良言。

扫了一眼大厅,在毕业生听众中没有看见熟悉的面孔,站了不到10秒钟便觉得索然无味,转身来到操场上。

依然有毕业生零零碎碎或匆匆忙忙或慢慢悠悠地提着大包小包向挂着各县名称的班车上走去。这所师范学校绝大部分是本市区及周边各县的学生,学校每年免费运送毕业生回到自己所属的县城,达到入学、毕业、失业到家一条龙服务。

收拾好行李并将铺盖、书籍、脸盆一股脑装上车的毕业生正在扎堆聚集,话别的、胡侃的,还有一些不知在忙什么像无头苍蝇在人群中乱撞。以前曾看到这一幕,见一个个依依惜别,总感觉那是别人的事与己无关,从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临到自己,还是懵懂,觉得没有什么不一样。隐隐心中还有一丝窃喜,从此可以摆脱骚动不安的大学生活。

找到十几个自己班的难兄难弟难姐难妹立刻问:“兄弟姐妹们,什么时候发毕业证?”

“急什么,才九点,大概十一点发。”正侃在兴头上的杨志扔给我一句。

大家的话题立刻又扯到毕业证上。

“按道理说学校升本半年了,我们的毕业证上应该是学院吧?”

“谁知道,但愿如此。”

我忍不住插话:“有什么区别?不管是学院还是师专,我们还都不是专科生?把猫叫咪咪,它总归还是猫,变不成老虎。”

“那不一样,学院至少好听点。”

“好听顶个屁用,好听难听拿出去找工作别人还不是一样没听过有这么个学校?”

说话的女生白我一眼。

“别这样好不好,这可是最后一面啊,别让我分别之后想起你时只能回忆起两只上翻的白眼。”大家都笑。

“早知道这样,把上大学的两万元娶房媳妇,我早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气氛一时轻松,大家都嘻嘻哈哈互相打趣。鹤立鸡群的大雁在几个女生中间正低头用脚踢着一根草,那根草早已惨不忍睹、根茎分离、含冤作古。

“喂美女,是不是故人难离、柔肠寸断,在临别之际想把热泪洒在这块我们战斗过的热土上却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因为害羞,化伤感为力量才用大脚片子残害了一根无辜的小草?”我用一贯的玩笑口吻调侃大雁。

“去你的,”大雁含笑斥骂“嬉皮笑脸到什么时候。”

我凑过去,用手背擦着眼睛:“想到再也看不见你,我就心如刀割,我好想哭,能不能借一下你伟岸的肩膀,让我脆弱的心灵得到片刻的安慰……”

大雁搡开我靠过去的身子,义正辞严一脸正经,心情顿时怏怏,我知道这女孩在人多的地方有装逼的毛病,却常常在忘乎所以中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去碰壁。为了掩饰尴尬,转身加入到众人的谈话当中。

当我握着大学录取通知书浑身带着那个小山沟的尘土一脸拘谨坐在刚刚分到的2003级张文秀汉语言教育(2)班,透过脸上那副有点浮夸的大框眼镜做贼一般用胆怯的目光迅速扫视了一遍班里的十六个女生。通过大学三年对男人的深入研究,我总结出一句名言:女人的脸蛋就是自己最好的名片,十六张名片中无疑大雁的那张制作最为精良。1.73米的身高在男生堆中也颇为出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高挑的身材平铺直叙,宛若戈壁滩中一截白杨。也许是校园里一对对手牵手的恋人,抑或是小树林里的搂搂抱抱、晚上校园犄角旮旯里那些引人遐想的动作,20年来清心寡欲的眼睛一下子受不了这样猛烈的视觉冲击,引诱的年轻的身体像阳春三月将要抽芽的树枝,在春风中骚动不安。在舍友轮番劝说和怂恿下,抱着一份侥幸和九分娱乐的心态,趁下晚自习后截住大雁,我说我送你。她俯视了一下我,以为我在开玩笑,弄明白我是认真的之后,她没有犹豫当场拒绝,说你回去吧牙长一点路没有那个必要。她看我坚持的神态,转身在前面走,我就屁颠屁颠跟在后面,那是我20多年来第一次送女孩子,我跟在后面拼命压住转身逃掉的念头。中间她几次停住脚步,让我回去,我望着这个比我高一头的女孩,在她矜持的神态下想:她一定非常鄙夷我这只存非分之想的癞蛤蟆,但有人追总归是一件值得骄傲和引以为豪的事情吧。我一边乱想一边像念台词似的说,你考虑考虑,我是认真的,并一再表示海可枯石可烂我的决心不会变,就差说我会守身如玉得不到不罢休之类豪言壮语。几天后她让室友聊天说和我在一起真的没有感觉,我像她的小弟弟,我的个子太小了如果和她一样高她也会同意——在舍友们的哄笑声中,这场闹剧最后不了了之。

此事过去一段时间后,舍友李建平给我读了一则短信,颇切合我当时的心境:家穷人丑一米四九;大学文化农村户口;破屋三间薄田一亩、冷锅热灶老婆没有、一年四季药不离口。我在课本扉页上抄下次短信,并在心情低沉之时在宿舍诵读一遍,借以营造悲伤的气氛和控诉老天的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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