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钟班长抱来一摞摞证书,三年的大学生活终于划上了句号。我看见好几个女生抱着老师哭得梨花带雨,远处几个回宿舍的低年级学生停下脚步神色诧异地观看着这一幕,一如我们当年。一辆辆班车慢慢启动了,一辆挂着“西吉县”的班车驶过身旁时,我看见靠窗坐着的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哭的鼻涕都冒泡了——忍不住“咕”地笑出声,看看周围的氛围,硬生生将笑声憋回去,假装低头咳嗽几声,再次抬头恢复正常。其实心里挺羡慕这些哭泣的脸庞,起码他们曾经认真过才能用泪水榴莲往西岁月,用泪水割断欲说还休的一段情感。是肝肠寸断让人莫名心酸唏嘘地莫过于一对对即分手的恋人们,三年的花前月下、朝朝暮暮,多少欢笑和哭闹纠葛,在这之后成为回忆,化为烟云。班车缓慢但又决绝地一去不返的驶出校园,一张张哭泣的脸庞黯然神伤的脸庞渐渐在视线中远去。校园里一下子空下来,一种熟悉的陌生感弥漫开来,尽管大一、大二的学生们来来往往,校园一如既往的热闹:从宿舍楼里夹着课本出来匆匆忙忙赶往教学楼某个教室的学生络绎不绝,林荫道上一对对小情侣追逐嬉戏,椅子上依偎在一起的则偶偶私语,逛街回校的学弟学妹三五成群笑语喧哗——但还是感觉怪怪的,自己仿佛误入了别人的领域,仿佛一个未受邀请的唐突造访者,心不安理不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
宿舍门虚掩,里面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看了看门牌号,确定是“201”,推门而入。因为为人迷糊,以前屡屡走错房间,看见几张陌生面孔惊疑地瞪著我,才倒退而出。经历几次尴尬留下后遗症,进门之前必抬头看两眼门号,确定无疑才昂然而入。
宿舍仿佛进村洗劫的鬼子刚刚离去,一地狼藉。废纸片、破袜子、旧衣物,我一脚踩在一只破水杯上差点摔倒,水杯被我一脚踢的撞在对面墙壁反弹回来在地上乱滚,正在上铺捆扎铺盖的尕虎抬起头笑道:“那是胖子留给201的纪念品,你踢坏了他非得和你玩命。”
我抓住床护栏跳上去和尕虎并肩而坐,递给他一根烟,自己伸嘴从烟盒里叼出一根,尕虎递过来火点燃。
“你怎么还不收拾?”我看了一眼几个空荡荡的床位,只有我的上面堆放着从没有叠起过得被子。
“我在外面租了房子,下午叫朋友帮我搬过去扔在房子里就行了,你什么时候的火车票?”
“明天下午五点的。”
“你女朋友呢?”
“和我一起回,还有几个老乡。”
尕虎是青海互助人,女友被建平称作大脸猫,和他来自同一个县。抽完烟尕虎背上铺盖说他把行李放到上大二的老乡宿舍,因为规定今天晚上宿舍就要收回,不让住了。
道了别,我坐在床上又接连抽了几支烟,到地上转了几个圈,想干点什么又不知道干什么。复又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听见学校喇叭吱吱哇哇唱起来,窗外下课的学生一群群涌出教学楼,手机铃声《你到底爱谁》在这时响起来,是陌陌打来的。
我告诉她有点乏,像躺会儿,她一个人去吃饭。你没有什么事吧,她小声问。“你想哪儿去了,什么事也没有,就别大惊小怪了。”我不耐烦的挂了电话。
下午朋友帮我收拾好的行李,左看右看见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提起包往门外走。
“等等,你先等等。”我喊住朋友,仔细在柜子里、床底下找了一遍,确定什么也没有了,除了垃圾。
“可我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朋友失笑:“你恐怕在惦记着这几张上下床吧?想要的话打电话再叫几个兄弟一起抬走。”
出租房早已打扫干净,陌陌一边手脚麻利地整理床铺,一边指着污黑的床单口里啧啧有声,而我心里全是晚上最后一次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