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琅走进后殿,一地的干涸的血和尸块让人难以下脚,感觉踩到哪里都是冒犯。仔细翻看了一圈,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只大概能推测出病患的死亡时间都差不多。
除了?封琅突然注意到门边有个半身和尚,刚才他和殷宁把门往里推,恰好把半身和尚抵在门后了,所以没看到。
封琅道了声阿弥陀佛,把半身和尚拉到门槛边,这里光线好很多,年纪比在场的和尚都要大很多,仅存的半颗头颅上布满了褶皱,胡子花白,仔细看身上的袈裟也略微不一样,这大概就是皇普寺主持了。
封琅大概数了数,皇普寺的三十七个和尚差不多都在这里了,加上山下那个小和尚的话,三十八个,人数没错。幸好人的脑颅还是坚硬些,不然封琅都不知道怎么从这满殿的残肢断臂中统计人数。
疫病发病也得有个缓冲期,照宁二小姐的发病时间来看,她比皇普寺的和尚稍晚几个时辰,推算的话,很可能皇普寺的和尚是第一病患,宁二小姐是第二病患,那日来过或路过皇普寺的人也都是第二病患。
这样大范围的同时发病着实让人不能不生疑,这次的疫病很可能是人祸,而非天灾。那到底什么样的人才会采取疫病这样的形式制造大范围的灾难?着实难以想象那样的人该是怎样的丧尽天良。
现在皇普寺里的线索差不多断了,封琅想想目前就是还有山下的小和尚算是一个突破点,如果他没有死的话。封琅走出大殿,顺手把门关合上了,患疫病而死的尸体都要谨慎对待,至少等官府到来以前,这里不要再出现一例传染事件了。
刚才看了眼殷宁,见她蹲着不知道在做什么,凑近了才发现她把野狼的肚子都剖开了,内脏和胃里的东西漏了一地,殷宁正在拿一个木棍子翻来翻去的,不知道在找什么。她小脸煞白,显然也是在极力忍耐。
封琅看着心疼,赶忙过去帮她“祖宗,你在做什么?”
殷宁起身推了推他,让他站一边,别再碰了“没事,我已经做完了,我只是在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封琅给她施了个净身决,他自己从殿里出来都没给自己用上净身决,倒先给殷宁用上了。
这堆狼尸味道太冲了,两个人退到了院门边“我刚才看,就觉得这狼太瘦了,浑身都是皮包骨,只有肚子浑圆。皇普寺后山就是深山,山下也有猎户,附近还有个皇家围猎场,按理说野兽会很多,没道理会把狼饿成这样。所以我剖开了它们的胃看了看“说到这殷宁略感不适,狼肚子里全是人的白肉,混杂着几根手指,黄绿色的胃酸散发着让人难以承受的酸臭,殷宁差点就吐了。“总之确实是我想的那样,它们饿了很久了,狼的身上没有伤痕,也没有被束缚的痕迹,它们不会是被人投放在这里的。能让狼在山里找不到食物,又畏惧得往人类聚居的地方跑,这后山一定有不得了的东西,兴许答案就在那里,我们必须去看看”
那现在就有两个突破点了,一个是小和尚,一个是后山。深山以两个人的身手倒不足为惧,只是最好还是需要一个对后山熟悉的老猎户带路会更好,在者还是先去找找小和尚,他是当天从山下跑下来送信的,兴许知道的内情最多。
皇普寺山脚下过个河就是小和尚下山求援的村落,这条河叫溪水河,这个村落位于溪水河下游,所以被称为下溪村。
一眼望过去,田埂的麦子已经黄了,还没收割,风一吹麦穗就撞在一起,连绵一片都是那种丰收的沙沙声。村门口就一颗大树,和皇普山上的应该是一个品种,叶大而宽,簌簌落了一地,感觉这么大片的叶子,砸在人头上也挺疼的,一个老伯正弯腰拿着木扫帚把它们扫成一堆。
封琅说明了来意,被老伯激动地抓住了手“大人啊,你们可算来了,小人一直在这等着二位呢”
“老伯不急慢慢说”
这个老伯就是昨天小和尚下山求救的老伯,据说他当时也在扫这叶子,小和尚一身的冷汗就冲到他面前,就说“山上死人了,报官”,说完就晕了。
老伯见他这么严重也不敢耽搁,派自己的儿子连夜骑着骡子就报官去了,一点没敢耽误。
然后老伯把小和尚带进自己屋里请了村医过来,其实那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发热咳血,村医就拿了自己最好的药吊着。
官府的人上山一看,说是疫病,疫病可太严重了,村里的人都不敢走动了,全闷在屋子里。村医也不敢动啊,虽然没发病,但还是天天给自己熬药吃。
老伯的儿子没接触到小和尚,没发病,但是暂时被官府给扣住了,说是不让出城,但只是在衙门里,不是在牢里,就待那里了。老伯就得了一句口信,说儿子没事,就是暂时不回来。
他那口子去世得早,一个人就拉扯这么个儿子长大,现在儿子回不来,可把他焦急的,他年纪大了,也不怕死了,就安心照顾这小和尚,等着官府的人来调查清楚,好把他儿子早日放回来。
“这里这里,这就是小人家”老伯家和这村里的大部分房子差不多,就两间平泥瓦房,外边一个草棚架着,里边正在熬草药,一个和封琅和殷宁一样戴着面纱的人坐在里边,身材佝偻,衣衫倒是很整洁,看样子就是村医了。
一般和外人沟通这事还得封琅来,老伯连忙给两边介绍了一下“牛大夫,这两位大人是来问小和尚的事的,小人也不懂,就劳烦大夫你讲讲”
“大人,这就是俺们村牛大夫”
特殊时期,就不讲究什么了,牛大夫领着封琅和殷宁去见了小和尚。
小和尚情况比殷宁们想象得要好些,面色潮红,呼吸平稳,看着没有生命危急的样子。
“大夫,我们有事先想问问他,他能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