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小账”的本子在中心现场莫名丢失,装本子的铁盒上同样出现了铜锈,dna也属于同一人。这便意味着在3月1日的晚上9点22分以后还有人去过孔丽梅的家,这个人不图财,只要她的命和记事本。
通常情况下,我们不会在深夜里为一个不熟悉的人打开房门,所以来者一定是孔丽梅的熟人,并且曾经与她有过极深的矛盾。
然而,在侦查员的走访调查中并没有发现有人曾与孔丽梅有过深仇大恨,与她有过矛盾的人都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而心生不满,杀人倒还不至于。
任烟生的思路再一次回到孔丽梅的那本莫名其妙丢失的记“小账”的本子上,偷走本子的人的名字有非常大的概率在纸上出现过。根据多年的工作经验继续分析,他又一次将记事本与凌瀚涛母亲的车祸案连系在一起。如果这起车祸案确实存在问题,那么,一些现在还看不懂的事情就能够解释得通了。
根据相关规定,在没有得到支队长批准的情况下,侦查员和法医无权调阅由其他大队或中队负责侦办的且已定案的刑事案件的卷宗。不过,高飞是不一样的法医,他有机会通过其他的途径看到被害人的尸体。于是,任烟生来到法医室,对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和疑惑。
高飞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认为凌瀚涛的母亲被撞了两次?”
任烟生点头,“有两个人撞过她,第一次是蓄意伤害,第二次是醉驾致人死亡。”
高飞:“我认为你的理由很牵强,买家之所以没有给凌瀚涛的母亲打电话,很有可能是因为车祸案发生时他也在现场,知道被撞死的人就是这位老人家,所以便没有再打电话。”
任烟生:“在此之前,买家和卖家连面都没有见过,买家如何知道被撞死的人是谁?”
高飞:“如果买家中途反悔了,碍于面子不打电话也是情理中的事。或者说,买家是为了恶作剧而打这个电话也是有可能的。”
任烟生:“只为了和老太太开个玩笑,就特意买了张手机卡,用过一次后就再也不用了,这不符合正常人的行为逻辑。”
高飞:“总而言之,或许你的直觉很准,但直觉不是证据,没有证据,你说的这些话只是猜测,连推测都算不上。最重要的一点,这起车祸不归你们二大队管,你知道罗支的脾气,根本不可能允许你调阅卷宗,我在罗支那里说不上话。”
任烟生:“这个忙只有你能帮。我们可以越过罗支,直接查看当时的车祸现场图和尸体照片。”接着,他将桃园派出所陈德莱所长提供的信息尽数说出,“苏晨是小你十届的学妹,负责对凌瀚涛母亲的尸体进行检验,几年前你回母校讲课的时候她总是坐在第一排听,节节不落,对你非常崇拜,如果你找她要资料,她不可能不给你看。”
高飞:“苏晨……是那个瘦瘦小小的姑娘吗?我对她的印象挺深的,是个非常刻苦的孩子,听说毕业后就去莲花县公安局工作了,工作认真,可是我以什么理由向人家要资料呢?”
任烟生:“以指导的名义,不要单刀直入。先讲讲其他的案子,再适时带入这起车祸案,让苏晨放下戒心。你每个月会回母校讲两堂课,这次把时间提前一下,苏晨明天晚上回去讲课,你也明天去吧。我帮你接闺女,让她来我家吃饭,做完作业再送她回去。”
高飞:“滚犊子,你倒是省事了。”
任烟生:“够意思,完事以后烤你最爱的猪腰子和大肠。”
两人的情谊很深,既然他已经提出请求,高飞便应下了这桩差事。
这时,任烟生裤袋里的手机忽然振动。
他取出,扫了一眼屏幕,是一个本市的陌生号码。
对方的声音稍有些严肃,“你是任烟生吗?”
得到他的肯定答案后,对方继续说道:“我是毛浅禾的父亲,任队长,有时间吗?我想找你聊聊,希望你不要将我们见面的这件事告诉小禾。”
任烟生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答允了,“可以,您把地点用短信发给我吧。”
毛浅禾父亲的电话打得很突然,甚至有些冒昧,从办公室到停车场的这短短一路,任烟生依然没有想明白他的初衷。
十分钟后,任烟生将车停在茶室的门前,毛浅禾的父亲已经到达。
服务生走进包间,将一壶煮好的茉莉花茶放在茶台上,正欲取过手边的茶盏,被毛浅禾的父亲拒绝了,“你先出去吧,如果我们有需要的话会叫你的。”
任烟生在毛浅禾加入警队之前曾细致地看过她的个人档案,对于她的家庭情况也有一点了解。毛浅禾的父亲任职于军队,级别非常高,这些,通过他的气质就可以看得出,虽然是初见,他已经将威严写在了脸上,语气亦是毋庸置疑的。
“任队长,在我们见面之前,我通过一些方式查过了你的个人情况。小禾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必须保护好他,还望你理解。”
任烟生礼貌一笑,“毛政委,我理解。”
毛浅禾的父亲为他倒了半盏茶水,“李局长对你的评价很高,他说你虽然是后起之秀,却能够一枝独秀,在我通过其他的途径了解过你的事迹后,还是比较认可李局长的说法的。”
任烟生:“您过奖了,我只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基层侦查员了,能够侦破案件,一方面是二队全体成员齐心努力的结果,另一方面,其实是有运气的成分在的。”
毛浅禾的父亲摆摆手,“这是后话,暂且不提。任队长,我知道在小禾加入警队后,你给了她许多额外的关照,更是违背我们的意愿在罗德支队长那里为她争取到了上一线的机会。从一个父亲的角度讲,对于你的这一做法,我不是很认同,但是,站在军人的立场上想,我很支持你的决定。”
任烟生点头。
毛父:“当年为什么不做特警了?”
任烟生:“当时没有考虑太多,只是觉得自己的性子更适合做侦查员,正好那时候有机会,所以就去了。”
毛父:“我看过你的履历,无论是做特警还是如今的刑警队长,你做得都非常好。”
任烟生:“谢谢您的夸奖。”
毛父:“你还有一个读小学的儿子,孩子不是你亲生的,以后孩子也一直由你照顾吗?”
任烟生:“没错。”
毛父:“你父亲的地产生意做得不错,等他退休调养身体后,你打算把生意接过来做吗?”
任烟生:“我的心很粗,没有做生意的头脑,也不喜欢赔笑脸说好话,冒然接手会砸了牌子,我爸很了解我,到时候会把公司交给家族的叔叔管理。”
毛父:“打算做一辈子刑警了?”
任烟生:“如果体力允许的话,会的。”
毛父:“有结婚的打算吗?”
任烟生:“顺其自然吧。”
毛父:“任队长今年40岁了吧?如果小禾的大哥还在世的话,昨天刚好是他的40岁生日。小禾和他大哥的感情最深,今日见到你,也让我有了一种重回过去的感觉。因为两个哥哥的离世,小禾曾经抑郁了很多年,去年秋天,她的情绪才稍有好转。”
任烟生:“小禾能看开就好。”
毛浅禾的父亲放下手中的茶盏,“小禾的一点点变化我都看在眼里。任队长,我的女儿我最了解,直说无妨,小禾的变化是从你送她回家的那天开始的,不知道你有没有留意到。”
听到这里,再傻的人也能明白他这次约见的原因。任烟生言简意赅:“毛政委,对我来说,小禾是同事,是妹妹,警队经常需要加班,所以我送她回家。”
毛浅禾父亲的目光已不像刚见面时那般锋锐,不过,依然将他打量了一番,“小禾能重新做回我们的开心果,你功不可没,她能恢复积极的状态,我没有想到。任队长,这里只有你和我,身为小禾的父亲,我今天想听到你的一句真心话,在你的心里,小禾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任烟生为他续上茶水,没有半秒钟的犹豫,“是上、下级的关系,是哥哥与妹妹的关系,没有第三种关系,现在是这样,以后也会如此,我希望小禾能够遇到一个真心待她的男孩。”
他很坦诚地给出了回应,这样的答案完全在毛浅禾父亲的预料之外。他听完,语气凝滞,半晌,叹气说道:“你这样说,弄得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任队长,开诚布公的讲,我非常欣赏你,但是,既然你刚才已经把这些话都说出来了,我也只能选择把想说出的那些话咽回去。我们今天的见面,希望你不要告诉小禾,你的这些想法,也暂时不要对她说出,小禾能重新开始正常的生活,挺难的。”
任烟生点头,“您放心。”
言毕,他站起身,“队里还有一起案子没有侦破,毛政委,如果您暂时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先回警局工作了,失陪。”
毛浅禾的父亲走上前,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好好干,刑警支队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
将车开回警局的这一路,任烟生走得很慢,毛浅禾父亲方才说的这些话令他太过意外,更是后悔没有早一点觉察到毛浅禾的细腻心思,如果能早一点发现,他一定不会再如之前那般给予她过多的关心,过于留意、过于在意,走到最后失望的是两个人。
坦白来说,毛浅禾的美丽、勇敢、独特、上进和认真确实吸引过任烟生,这种怦然心动的感觉非常真实,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了,在办公室里初次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少年时期,纯粹的喜欢着,只想竭尽全力的保护她。
十六岁的年龄差不是爱情的阻隔,阻止任烟生向前一步的原因是他今年已经40岁,而毛浅禾,24岁,花开正盛的年纪,他不舍得让她浪费最好的时光陪伴这个逐渐老去的自己,他会在她之前离开这个世界,不忍心在天上看着她带着回忆独自生活……
既然已经预想到了那一天,便不该有开始。
一时间思绪万千,任烟生在车里坐了很久才上楼。走进第二大队的办案区后,他恢复了往日的沉稳神色,只当做在此之前没有发生任何的事情,对接下来的工作做出安排。
警力依旧分为两组。
第一组,毛浅禾、李洋,前往模特公司对周凡的太太林若琪进行询问调查。
第二组,洪见宁、文佳,继续在手中的监控和被询问人的口供中查找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