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地摇晃,当灯火熄灭,你会不会害怕?
凌瑾晞颤抖着往图书馆外跑去,但是却因为哮喘倒在了距离大门只有十几米的角落,喜欢他的女孩儿看着他,不停大叫着他的名字,却被人拖走。
而他倒在角落里,没有灯光,无法回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其它人逃离。
当高墙轰然倒塌,凌瑾晞蜷缩着身体,尽力躲避可能的伤害。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会死。
他的药弄丢了,他连呼吸都困难,他很可能无法逃出去了。
咚咚,随着重物不断落下的声音,凌瑾晞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他快到门口了,他只要冲出去就能活,他必须博一把!
当他鼓起勇气,准备用尽全力跑向大门,他看见了一个人影。
那人站在图书馆中,仰头看向未知的光。
「快跑啊!」凌瑾晞大吼。
那人却没有反应。
应该放弃她,应该头也不回的独自逃走,应该……
凌瑾晞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但是他还是跑向了那个人。
身后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近,当凌瑾晞跑到那人附近,一本书掉在了凌瑾晞面前,
就那么捡起一本书的时间,那人消失了,身后被落石堵的严严实实,凌瑾晞没有咒骂,他只是走到那人刚刚站立的地方,抬起了头。
是星空,是明亮的星空。
回首暗处,凌瑾晞突然后怕,如果他没有回头,而是继续跑向大门,他是否跑得过那些落石?
翻开那本书,是但丁的神曲。
这篇长诗中,诗人描述了他在一三零零年复活节前的凌晨,在一片黑暗的森林中迷了路,象征Yin,欲、强权和贪婪的豹、狮、狼拦住了去路。
正在危急关头,古罗马诗人维吉尔出现了,他受但丁青年时期所爱恋的女子俾德丽采之托前来援助。
维吉尔引导但丁游历了惩罚罪孽灵魂的地狱,穿越了收容悔过灵魂的炼狱,最后由俾德丽采引导他经过了构成天堂的九重天之后,终于到达了上帝面前。
这时但丁大彻大悟,他的思想已与上帝的意念融洽无间,整篇诗到此戛然而止。
凌瑾晞闭上眼,回味着刚才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同时,他发现他脚下的那一方巨石竟然在缓缓上升,或者说周围的一切在下降。
「……」
等地震停止,凌瑾晞已经站在废墟之上,是的,他周围的一切都夷为平地,而他,好好的站在废墟之上。
「真是……不可思议。」凌瑾晞把那本神曲抱在怀里,他试着走出那个范围,却看见远处的大地就像水波一般震动起伏。
地震还在继续,揉碎了所有文明的痕迹,留下无尽的废墟。
看着其它逃跑的人,凌瑾晞大声呼喊「来这里,这里是安全的。」
然而没有人会听他的,他就像一个傻子,站在最危险的地方,还告诉别人,这里很安全。
犹豫了一下,凌瑾晞跑出了那个范围,他要去救人,他必须去救人。
可是伴随地震的还有大量的粉尘和部分地底的有毒气体,凌瑾晞本来就有哮喘,如今更是雪上加霜,他艰难的呼吸,他想靠意志控制自己的病况。
直到他扶起一位老师,那个老师的脚扭伤了,此时正在路边无助的哀嚎。
凌瑾晞勉力把他扶了起来,安慰道,「别担心,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你快走,别管我,这里太危险了,还有余震。」老师用力推开凌瑾晞,「快走,去大操场,那里是平地,要安全得多。」
「我带你去!」凌瑾晞自己
已经喘的快要晕过去了,但是他还想救人。
就在他晕倒之前,一只手贴在了他的后心,「笨蛋,你死了,就一切都完了。」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让凌瑾晞急促又困难的呼吸慢慢平复,那人一挥手,老师已经不见了踪影。
废墟之上,星空之下,凌瑾晞终于看见了那人的脸,那是一张清冷又温柔的脸,一张说美丽都太过俗气的脸。
「你是谁?」凌瑾晞看着她。
「你迷失了。」那人叹了口气,「如果你自己迷失了,那么我也无能为力。」
「我……应该认识你,对吗?」凌瑾晞不确定。
「也对也错,罢了,你自己决定吧,毕竟,这个世界,很美好。」那人转身离去,地震似乎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她就像神明,行走于人世。
「别走。」凌瑾晞拉住她的手,一瞬间,无数记忆如昙花开放的瞬间,就是凋落的序曲。
凌瑾晞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彻底消失。
作为神,要的从来不是公平,而是公正。
因为对神来说,绝对的公平,就是绝对的不公平。
凌瑾晞跌坐在地,他好像想起了很多东西,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这个世界,并不属于他,他必须要找到另一个人,才能打开回到自己世界的门。.
浑浑噩噩的凌瑾晞被人带到了安置营地,因为是假期,他们一家人都在家,值得庆幸,家人安好。
然后便是长久的等待,外面还在余震,能送过来的食物很有限,一开始还能每个人吃三个馒头,到后来每个人只有一个馒头。
饿,一直很饿,饿着睡着,饿着醒来,肚子里就像住了一群老鼠,夜夜抓挠着内脏。
妈妈和姐姐分一个馒头,匀了一个给凌瑾晞,但是他还是饿。
每个人身上都是臭的,喝的水都有限,更别说洗漱了。
厕所根本不够用,男人们都在几个固定的角落方便,那地方还没靠近就是浓浓的腥臭。
可是就这样的日子,都是幸存者才有的福利。
又是一个夜,凌瑾晞和父亲作为男人,参与了救援与重建,他们多分到了几个馒头。
几乎是哭着吃掉那些馒头。
太奢侈了。
怎么这么奢侈。
他们竟然可以吃到半饱。
周围是各种各样的嘈杂,有哭声,有怒骂,而那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沉默。
凌瑾晞不知道自己搬出了多少遗体,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都是都是这里的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