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无处不在,和平时期的牺牲也可以如此……默默无闻!冷锋牺牲了,在跟随龙隐部队共同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牺牲了,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也没有多少人会记得他。但是侦察连会记住他,永远铭记。
下雨了,龙小七捧着冷锋的骨灰盒走在泥泞的山间小路上,深一脚浅一脚,浑身上下都湿透,冰冷刺骨。但是他手里的骨灰盒却被一层塑料纸包裹着,没有淋进一滴雨水。
一个月过去了,冷锋的追悼会都开完了,家里也没有人来。不是不想来,而是来不了,因为因为冷锋牺牲的消息过去之后,他的父母同时病倒,无法前来。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他死了,这个家就完了!
“让你跪下求饶一次又能怎样?硬骨头?你是个硬骨头,可你的骨头是硬了,但是你家里呢?”瓢盆大雨中,龙小七一屁。股坐在泥泞地上,冲着冷锋的骨灰盒高声骂道:“死较真,认死理,老子见到的硬骨头比你见得多了,我们全家都是硬骨头,可又能怎样?我死了,我全家都能接受,因为早就习惯了;你死了,想让谁去习惯?傻X,死了还是个处,连个大闺女都不如!”
骨灰盒上是冷锋的遗照,那是他刚刚转上一级士官时照的证件照。虽然是黑白的,可那憨厚的笑容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满足。此时,冷锋正用无限满足的笑容看着龙小七,憨厚无比,纯洁无比。仿佛追加了烈士荣誉称号之后,比当年的农村小子转上士官吃皇粮还要满足。
“啊!——”
龙小七在雨中仰头出吼声,他的伤口还没有复原,很疼很疼。可更疼的是他的心,那种失去最亲密的战友,失去一个兄弟的噬骨疼痛!
“草,老子觉得你是故意的。死了你一个,你弟弟妹妹就能全部去当兵了,你讹上我了是不是?”龙小七低下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冲着冷锋恶狠狠的骂道:“妈了个巴子的,你有种,你牛X,你是第一个把我龙小七算计这么深的二愣子!”
国境之外,当龙小七完成暴虐的最后一击后,侦察连狂狮一般咆哮而至,杀杀杀的口号震耳欲聋。如果当时冷锋能暂时软一下,活的就是他冷锋。万分之一的机会啊,就是这个万分之一的机会啊,最后的时候来了……
两个人必死一个,龙小七终究没有争过冷锋。
骂了一会,龙小七紧紧抱着冷锋的骨灰盒继续向山里走去。冷锋的家就在山里的一个小村庄,穷困潦倒的小山村,连一条进村的公路都没有。面朝黄土背朝天,祖祖辈辈的贫困,你能想象这还有一个家庭只有一条裤子的情况吗?
这里就有!
傍晚六点左右,龙小七走进了冷锋从小生活的小山村。
山村不大,稀稀拉拉的坐落着四五十户人家。如果不是村庄还能通电,还有昏暗的灯光,怕是进来了都找不到。可这又是个恬静的山村,门前有河,有小桥,门前小桥下被人赶着回家的鸭子。
浑身泥泞的龙小七走过小桥,正了正大檐帽,理了一下贴在身上的常服,找到村冬头的第一户人家。
“婶,请问冷锋家在哪?”龙小七询问正在做饭的大婶。
“啥?谁家?”大婶看到穿着军装的龙小七,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说道:“你是找狗娃子家吧?俺们村就狗娃子去当兵了,你是来送……狗娃子的?”
大婶的目光落在龙小七手里的骨灰盒上,想必山村都知道冷锋牺牲的消息了。冷锋跟龙小七说过他的小名,很土,据说为了好养,就叫狗娃子了。
“是,我来……送狗娃子回家。”龙小七说道。
“哎呦,那你可得赶紧去,狗娃子一死,他家里可就乱喽,这会……”
“咳咳!”
里屋传来咳嗽声。
“咳什么咳?死挨千刀的!要不是狗娃子死了,大顺家敢这么逼人?狗娃子当兵的兄弟来了,看他们怕不怕!”大婶出泼辣的声音。
“他家在哪?”龙小七眼睛狠狠一眯。
“最西头,贴白纸的就是,快去吧。”大婶给龙小七指路。
抱着骨灰盒,龙小七大步向村西头走去,来到一户门口贴着白纸的人家。门上贴着白纸,证明这家刚死了人,这里就是冷锋家。
“我说冷大狗,今个你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这门亲事就定下来了!你们家小莲跟了俺们家兴旺了还能亏待你们不成?刘家村里谁不知道我刘大顺说一不二?村支书都得给我面子!我可不是逼你,我是为了小莲好呀……”
院子里传来趾高气昂的声,这是抢亲?欺男霸女?
龙小七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缩在门口,手里提着一块搬砖,眼睛里充满了令人毛的恨意。少年也看到了龙小七,看到了龙小七手里抱着的骨灰盒,看到了骨灰盒上冷锋的照片。
这一瞬,少年的眼睛里散出凄苦的光芒,死死咬着嘴唇慢慢的站起来,但是手里的石头依旧紧紧握着。他的脸庞跟冷锋很像,但是却比冷锋多出狠劲。
“你是冷涛,对吧?”龙小七走向少年,把骨灰盒往他手里一递道:“当他们走出来的时候你会一石头砸过去,对吗?很好,对于这样的人应该砸,但是……你砸过以后呢?能改变你们家将要面临的命运吗?不,你改变不了,没有原因。所以你得学会忍耐,直到可以动手为止。”
龙小七深吸一口气,盯着少年的双眼继续说道:“把石头放下,看我教你怎么做。解决问题的手段有很多种,我不崇尚暴力,但对于特定人,暴力永远都是不二的方法。”
说完之后,龙小七摘掉大檐帽扣在冷涛的脑袋上,大步走进去。
冷涛狠狠咬了下嘴唇,趴在门口看着走进去的龙小七,继而看到这辈子都永远忘不掉的一幕:暴力!
走进去的龙小七没有任何废话,操着一根木棒直接开打。
痛苦的叫声与木棒敲在肉。体上的声音响成一团,那些前来逼亲的一群人屁滚尿流的跑出来。
“冷涛!给我砸!”龙小七出速吼声。
听到这话,冷涛操起石头向带头的刘大顺砸去。
“啪!”
鲜血迸溅,刘大顺的脑袋狠狠挨了一下,险些趴倒在地上。
“好啊,敢打老子,老子今天晚上就把你家给抄平!我堂哥是镇长的秘书,我堂弟是所长,村支书都不敢不给我面子,你们给我等着!”刘大顺怒骂,捂着脑袋狼狈逃走。
龙小七扔掉木棍,从冷涛头上摘下大檐帽对他说道:“忍耐与暴力没有任何矛盾,很多时候忍耐是为了更凶悍的暴力。你哥会忍耐,却忍错了方向,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忍错方向,你哥死了,你家只能靠你撑起来了。”
“我哥怎么死的?谁杀的?”冷涛的眼睛里散出浓浓的凶狠,就像山野里的狼。
“你哥……我杀的。”龙小七盯着冷涛凶狠的眼睛道:“但是我有杀他的理由,现在你不懂,以后你会懂。”
冷涛愕然,用力摇头,用力摇头……他收到过大哥的信,认识面前的这个人,附寄过来的照片上有。大哥说这是他最好的兄弟,不打不相识的好兄弟,唯一的好兄弟……
当龙小七转过身的时候,冷涛的眼睛里再次露出凶狠如狼的光芒,直射龙小七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