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三月。
邺城。
此时,虽然仍是春寒料峭,但春日早晨的阳光洒落在一处高大的府邸,使其更显威严肃穆。
府邸正门前矗立着一对石兽,正威风凛凛地审视着街道,令人望而生畏。
这是邺城最显赫的府邸,里面住着邺城最尊贵的人物。
府邸的匾额上书写着三个大字:司空府。
司空府内,有一个幽静的小院,虽然已临近早膳时分,却依然不见炊烟升起。只有几个仆人打扮的人,匆匆地走动着。
仆人们或是端着水盆,或是捧着汤药,但都小心翼翼地不敢发出声音。他们只是偶尔朝屋内望几眼,随即又摇了摇头,无奈地走开。
院墙外的小巷里,几只柴犬正狂吠不止,令压抑的心情愈发不得纾解。
空气变得越来越躁动不安。
小屋内的卧榻上躺着一个少年,盖着被子,一动不动。他紧闭双眼,脸色苍白。但即便如此,仍然能看出他面容清秀、气质不凡。
忽然,少年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随即,他努力地想睁开双眼,可是沉重的眼皮就像两座大山死死地压着,他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将双眼略微拨开了一条缝隙。
映入眼帘的是古典风格的各类物件。
尽管脑子仍然迷糊着,他还是很快就察觉出不对劲,因为这里的环境与他自己的家里,完全不同。
他勉强坐起身,环顾四周,神情茫然。
这个房间门窗紧闭,光线昏暗,而且除了自己与一些古色古香的家具,似乎并无他物。
他躺在一张低矮的卧榻上,一伸手就能够触到地面。
卧榻边靠着一方小小的案几。
案几上摆着一盏烛台,上面燃着一支蜡烛。昏暗的烛光摇曳着,划开漆黑的空气。
烛台旁边立着一面铜镜。
少年走到镜子前,仔细端详着镜中的那个倒影。
这是一张稚嫩的脸,清秀、俊美,却苍白的毫无血色,似乎是久病缠身的结果。
看到这张从未见过完全陌生的脸,他惊愕的瞪大了双眼,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恐惧地想道:
“这是谁?”
在双脚撞到卧榻之时,剧烈的眩晕感在他的脑海爆炸开来,于是他顺势躺回到卧榻之上。刚一躺下,他的双眼立即重新闭上。
就在闭上双眼的一瞬间,他感觉有东西就像潮水一般涌入脑中。
混沌的意识中,浩如烟海的信息已然爆炸,充斥着整个脑海。无数他并未经历的画面,如碎片飞舞,不断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这些不属于我的记忆,究竟是怎么回事?!”
数息后,他终于略微消化了这些记忆,陷入了震惊中。
“穿越了?”
片刻后,他确定自己真的穿越了。
随着这个时期各种情况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他很是惊恐,不知自己应当如何在这个波澜壮阔、危机四伏的时代生存下去。
忽然,他猛地瞪大了双眼,目光中尽是难以置信。
“我的身份,是……曹冲!”
他又惊又喜。
惊的是,作为曹操的儿子,不可避免地要被卷进历史的洪流之中,若要安稳平和,恐怕是不可能了。
喜的是,以自己对历史的了解,曹冲现在是曹操最喜爱的一个儿子,只要好好表现,平安度日应该没问题,日后成为接班人也未必不可。
“从此以后,我就是曹冲。这个开局,够意思!”
而作为穿越者,更应当利用对这段历史的了解,奋力一搏,即便不能力挽狂澜、扭转乾坤,也一定要活得够精彩。
“那么,应该怎样提升自己的地位,从而影响天下大势呢……?”
他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同时迅速地思忖着。
“现在正是建安十三年,眼下已经是三月。嗯,赤壁之战还尚未开打,恰好是曹操统一北方之后的平稳时期。但几个月之后,曹操就要南征了,到时候又是金戈铁马、鏖战不休……”
随即,曹冲猛然想道:
“在汉末三国这样的乱世,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单打独斗根本成不了气候。”
“必须拥有自己的人!”
“那么我到哪里去找人呢?”
就在曹冲如此思索之时,一个名字,陡然出现于脑海中,伴随着的是诸多画面。
“周不疑……”
更多的信息在眼前闪烁……
周不疑,字文直,荆州零陵郡人。自幼父母双亡,由舅父刘先抚养长大。天资异禀,人皆赞之,谓为神童。
刘先,现为荆州牧刘表别驾,与刘表关系比较融洽。曾来许都朝见天子,对曹操颇为敬重。两人曾经会面,相谈甚欢。
荆州,刘表?
曹冲一个激灵,瞬间无比清醒:
“曹操正在紧锣密鼓筹划的,不就是准备南征荆州,讨伐那个不听话的刘表吗?”
他迅速对以上信息进行了分析,得出以下结论:第一,这个刘先,可能在荆州集团有重要影响力;第二,刘先敬重曹操,很有可能会成为荆州拥护曹操的重要势力。
“通过周不疑,可以搭上刘先这条线,从而影响荆州乃至天下大势。”
曹冲捏紧了双拳,迅速地想道:
“这个周不疑,我要定了!”
就在此时,曹冲的房门外一阵喧哗。
“公子当真醒了?!”
“应该错不了。方才我听见屋里有动静。”
随即,敲门声轻轻响起。
曹冲犹豫片刻后,朗声说道:“进来。”
从门外传来震惊的声音:“公子真的醒了?!”
紧接着,房门被轻轻推开,几个小婢女轻手轻脚地进来了。她们见曹冲真的醒来了,神情尽是惊喜交加。
在小婢女们絮絮叨叨地说了几句之后,曹冲直接迅速地问道:“周公子有多久未来了?今日我大病初愈,想见他一面。”
带头的婢女犹豫了数息,小心翼翼地说道:“周公子被司空打进大牢了,听闻今日就要处刑……”
曹冲顿时震惊,迅速地想道:
“什么?!周不疑要被便宜老爹曹操杀掉了?!”
“绝对不行!不管来不来得及,必须阻止此事!”
与此同时,曹冲急促地问道:“为何?!”
“听闻周公子的罪名是私自祭祀,这已是重罪,更何况他竟然假借祭祀神明之名,施加诅咒,导致公子濒死,罪加一等……”
虽然曹冲心急如焚,但却是眼前一亮,迅速地下令道:“快去禀报司空,就说我醒了!”
不久之后。
邺城,廷尉府。
一个少年,衣衫染血,趴在地上,被一群人团团围住。
在他对面,一个中年男子端坐于座席上,神情不怒自威,以森冷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这个少年。
他沉思半晌,忽然迅速地把手一扬,高声喝道:“来人,把他拖下去,严刑拷打,务必问出实情,直至他认罪伏法!”
趴在地上的少年,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弧度,心中想道:
“仓舒,我恐怕要先走一步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来到中年男子身侧,低声说了几句话。
中年男子惊喜地脱口而出:“仓舒醒了?!”
随即,他高声下令:“将此人押回大牢,暂不用刑!”
邺城,司空府。
小屋内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曹冲的生母环氏陪伴在侧。
曹冲低着头坐在卧榻上,焦急地想道:
【不知此刻,是否已将周不疑救下?只要便宜老爹得知我已醒来,应该就不会杀周不疑了吧?】
就在这一瞬,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耳旁突兀地响起:
【这个傻孩子,一醒过来就想着救周不疑,却不考虑亲疏有别,简直是枉费我对他的一番教导!还有,便宜老爹是何蔑称?!】
曹冲听闻此言,心中大惊,猛地抬头,却见一道森冷的目光,直击自己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