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家门,陈耳东脑子里盘算着如何向父母开口,一边想一边脱着鞋子。“进门不招呼人的吗?”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陈耳东。
“哦,爸妈,我回来了。”陈耳东战战兢兢的回道。
“今天一天干嘛去了?这么晚才回来。”陈墨文依旧维持着刚才的语态。
“今天跟林大器和沈佩在一起。”
“你们除了在一起瞎玩儿,还会什么?”
“我,我们在一起商,商量点事儿。”陈墨文一严酷陈耳东说话就容易结巴。
“工作去找了吗?”
“下周有面试。”陈耳东见气氛不对,只得撒个谎先对付过去。
“没面试就不能看看书?练练文笔吗?多大的人了,成天就这么混,你能混到什么时候?”陈耳东心里一万个委屈,他不知道父亲今天因为什么心情不好,但自己肯定要充当被迁怒的角色了。
董玉华朝陈耳东递了个眼色,陈耳东会意,向陈墨文说道:“爸,我先回房间了,你早点休息。”说完小心翼翼的超房间走去,陈墨文也没有继续找他的麻烦。
没多久,董玉华来到了陈耳东的房间,嘱咐他暂时别出房间,等陈墨文睡了再去洗澡,董玉华估计陈墨文今天在工作中遇到了不顺心,所以情绪很不好。
父亲脾气差陈耳东早已不以为意,害怕和紧张的反应是出于他们父子间特有的本能,可以说陈耳东已经怕出了心得,只是当下找不到机会跟父母聊创业的事更令他感觉棘手。
林大器和沈佩也都陆续发来短信询问进展,陈耳东约他们上QQ详聊,林大器深知陈父的脾性,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陈耳东见机行事,而沈佩却觉着这个遭遇应验了她之前的担忧,于是她在QQ里对陈耳东说道:“公,要不然不跟你爸妈说算了。”
“没事儿,等过两天他心情好了我再跟他说。”
“你爸的心情谁能琢磨的了啊?他要是不高兴一个月两个月,那你和林大器还开公司不?”
“那也得跟他说啊,要不然这公司怎么开的起来?”
“我不想你受委屈,再说了,林大器正在兴头上,你这一锅凉水泼的,很影响积极性的。”
“哎,我爸也真是,早不发火晚不发火偏偏今天发火。”
“对啊,而且你又没惹他不高兴,公,我真不想你受委屈,要不然,你明天和林大器去看办公室吧,我来给你出钱。”
“那怎么行,平时你花点钱啥的我都不说了,创业是自己的事,怎么能用你的钱,刚才在车上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了,坚决不行啊。”
“你跟我分这么清干嘛啊,那要不就当是我先给你垫着,等公司挣了钱你再还我呗。”
“其他的我都依你,唯独这件事没的商量。”
“陈耳东,你什么意思啊,你跟我分的清清楚楚,你就是没打算娶我。”打完这行字,沈佩的QQ头像随即变暗,下线了。
陈耳东打心里感激沈佩,但这件事触及了他的底线,若他平时吃点软饭还有恭敬不如从命的意味在,那让女朋友掏钱给他做生意,就真的是尊严碎落一地,所以他宁可冒着不领情惹沈佩生气的风险,也坚决不会答应沈佩的提议。
连着两天,陈耳东给沈佩打电话发短信都没回应,看来还在气头上,陈耳东低估了沈佩的气性。
在感情问题上,男人的角度和女人的角度完全不一样,陈耳东单纯的认为沈佩生气只是因为他不领情扫了兴,而沈佩则对陈耳东对她的爱产生了怀疑,如果真是一家人,那陈耳东不会拒绝她的请求,两种认知,高度截然不同。
可陈耳东的烦心事还不止于此,一没机会跟父母沟通,二没办法哄沈佩和好,三没脸面面对林大器,人们常说的两难境地,在他这里变成了三难。
这天晚饭的时候,陈墨文的情绪似乎有所好转,他问起了陈耳东:
“你说下周有面试,什么公司?”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可把陈耳东给难住了,这是他那天为了应付父亲临时撒的谎,并没有想着怎么去圆,也更没想到随口一句父亲居然还记在心里今天跑来问他。
“啊,哦,是一个广告公司。”陈耳东回答的有些不自然。
“我还不知道是广告公司吗?难不成去家政公司,哪家啊?”
“哪家啊?啊,是叫那个,叫那个什么来着?”陈耳东有些编不下去了。
“你连你面试的公司名字都记不清吗?一天到晚稀里糊涂!”本来还语气平和的陈墨文突然严厉起来。
陈耳东不再接话,低头刨饭,这也是他平时应对父亲的手段之一,保持沉默。陈墨文把筷子往桌上一摔:“不吃了,听你说话就来气!”
陈耳东知道父亲这次生气完全是因为他,他也能理解,的确是自己撒了谎,一旁的董玉华听了父子刚才的对话,也没理由帮陈耳东开脱,这时,陈耳东忽然心生一计,对陈墨文说道:
“爸,对不起,我撒谎了,下周没面试。”
陈墨文有些意外,难得见他如此坦白,于是低沉的问道:
“为什么撒谎?”董玉华有些紧张,陈墨文最讨厌的就是欺骗,他担心陈墨文爆发,虽说陈耳东已经二十多岁了,但陈墨文真发起火来,该扇耳光的时候绝不含糊。
“其实前两天就想跟你和妈说说,但是没有合适的机会。”
“你现在说。”于是陈耳东就把创业的想法包括需要找父母借钱一并叙述了一遍,陈墨文听完没有马上表态,董玉华想趁这个空隙缓和一下气氛:
“你们自己创业啊?好苦的啊,沈佩怎么说啊?由着你的性子胡来啊?”董玉华一方面是想缓和,另一方面跟田文的想法一样,她们对孩子去冒险放不下心,做母亲的总是更疼孩子。
“她很支持,她还说,如果你们不答应,她先出钱帮我开公司。”
“你女朋友的钱你好意思要?”陈墨文发话了。
“我当然是不会要的了,所以如果你们要是不答应,那我就暂时不创业了,我去上班,等自己能攒点钱,再看看有没有机会吧。”
“行了,知道了,吃饭。”董玉华见陈墨文恢复了平静,松了一口气,马上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菜,三人各自吃着晚餐,都没有再说话。吃完饭,陈耳东准备收拾碗筷进厨房,陈墨文叫住了他:
“两件事,第一,你跟林大器把费用算好,然后找我们拿钱,第二,明晚带沈佩回来吃饭,我和你妈正式跟人见见。”
陈耳东端着碗筷,只觉脑门子一热,头皮发麻,呆呆的盯着陈墨文:“爸,真的假的?”
“你说呢?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这个钱你不要我就拿给你妈去炒股。”
“不,我,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让沈佩来家里。”
“人家都愿意为了你开公司给你掏钱了,你还要人家怎么地?你不懂事儿,你爹妈还能跟着你一块儿不懂事儿?”
“好,好的,爸,谢谢爸谢谢妈,我知道了,我先去洗碗了!”这一刻,陈耳东才潘然醒悟,父亲凶归凶,但心里跟明镜似的,此时,陈耳东的心情正应了那句“守得云开见月明”,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
陈耳东和沈佩不止一次讨论过见家长的问题,双方各有各的心理包袱。陈耳东认为沈佩家里有钱,担心在自己还没混出本事的时候被她母亲轻看,沈佩则是因为惧怕传说中的陈爸爸不敢见面。其实两人都很迫切的想见到对方的父母,因为这是一种认证,在中国,得不到父母首肯的爱情往往都很艰难。
陈耳东掏出手机给沈佩发了条短信:“老婆,给你汇报两件事,第一,我爸同意我创业了,第二,请你于明晚着盛装出席陈家晚宴。”
短信发过去还不到十秒,沈佩就打了过来:
“你说什么?去你家吃饭?”电话那头的沈佩惊诧不已,她的重点和陈耳东一样,都是在见家长这件事上。
“你不是不理我吗?怎么这会儿这么快就回电话了?”陈耳东故意拿起腔调,难得占回上风。
“讨厌,正经问你呢,是你说的还是你爸说的?”沈佩很在意发出邀请的源头是谁。
“那肯定是我爸还有我妈啊,说这么久了,该跟儿媳妇儿见见面了。”
“胡说,他们才不会说儿媳妇呢。”这点理智沈佩还是有。
“不就一个意思嘛,你就别瞎琢磨了,我爸妈亲自邀请你,你就说你来不来吧。”
“来!当然来!”沈佩脱口而出,但随即又显露出了担忧:“就是有点怕,你爸到时候不会凶我吧?”
“哎哟,我爸凶你干嘛,他只爱虐待我,你怕啥?”
陈墨文并非一时冲动,他平日里虽冷冷冰冰,但内心对儿子的爱丝毫不亚于董玉华,只是他遵循严父的标准,不希望陈耳东在温润的环境下成长,变成一个依赖性强的柔弱男人。
陈耳东年幼时但凡表现出了娇滴滴的举动,他一定是立刻阻止,简单粗暴。因此,在父母两种差极极大的性格交错影响之下,造就了陈耳东表面开朗乐观,内里却又极度隐忍的双重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