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我还没说完,她就极快速地打断了我的话:“你认错人了,我姓祝。”
我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听懂她在说什么,忙点了点头,重复道:“对,你是祝小姐,你是祝小姐。”
我将目光粘在她身上,从头发丝到手指甲,一点不漏的贪婪打量。三年半未见,她瘦了一些,换了发型,化了淡妆,及肩黑发,发质仍像三年半以前一样柔软。
“好久不见,我……”
“扣扣”
敲门声打断了我的那句“我很想你”,我受惊一般地站起身,门口带着工具包的医师一脸茫然,问:“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右手却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很疼,不是梦。
我太开心了,司楠没有死,而是换了一个身份活着。我还以为自己真的在书下睡着了,与司楠的重逢都是梦一场,敲门声响起就意味着梦要结束了。
还好不是。
我傻笑着。
门口的医师挑了挑眉,心里大概在担忧我的精神状态。
我转过头,继续满眼欣喜地望着司楠。司楠却避开我炽热的视线,站起身和医师讲话。
“最近针灸按摩有什么起色吗?”
司楠的声音真好听,像是清晨的海风。
医师摇了摇头,说:“祝小姐,这事急不来。”
司楠垂下眼睫,点了点头,随后拿起包道:“那麻烦您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等一下,司……祝小姐!”
我深吸口气,差点就顺嘴叫出来了,我看着司楠背对着我的身形,弯下腰把书捡起,胡乱地塞进书包里:“祝小姐,我和你一起走,我有事和你讲。”
医师再度挑了挑眉,盯着我身上的蓝色马夹问:“你不是志愿者吗?你走了,那谁帮忙?”
我这才想起来我为什么来医院,忙对着司楠的背影道:“祝小姐,你能不能等一会我?”
“你认识祝小姐啊?”医师好奇地问我。
我笑着说:“不认识,但我觉得我对祝小姐一见如故。”
医师撇了撇嘴,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
司楠终于转过身,说:“好。”
我根据医师的指示,帮着按摩祝女士的手臂、大腿和主要关节,每个部位十分钟。
医师在一旁打开了工具包,开始给祝女士做针灸。
“同学,麻烦你帮祝女士翻个身,全翻过来。”
医师把针取下,看样子接下来要在祝女士的背部针灸了。
“好。”
我弯下腰抱起祝女士,却高估了自己的力气,翻了两遍都没成功。
医师在一旁认真地准备工具,没注意到我需要帮忙。
我吸了口气,打算再来一遍时,一双温热的手抚上我的肩,耳边传来司楠清冷的嗓音:“我来。”
我瞬间不能动弹,被司楠推到一旁,耳朵里回荡着她的声音,肩膀上火热热的,那是我梦了三年半的声音和温度啊。
“哦哟,你脸怎么那么红,耳朵都要烧起来了,是不是肝火太旺了,要不去挂个号拔拔罐。”
医师将工具收起来时一脸震惊地看着我,我摸了摸脸,是很烫,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可能有点上火吧。”
“你把舌头伸出来我看看舌苔。”医师笑着看向我,看来是想帮我免费看病了。
我更不自在了,但还是抬起了头伸出了舌头,只是眼睛盯着地面。
“舌苔颜色蛮正常的嘛,没上火,你很健康。”
医师低头把包合上,再抬起头时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还伸着舌头呢。”
然后我听见司楠微不可查地笑了一声。
我立马抿住嘴,眼底都是笑意。
医师走后,司楠开口问我:“志愿时间到几点?”
“十一点半。”我低头看了眼手机,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还有半个小时,你可以等我吗?”
“嗯。”司楠惜字如金。
我笑着点了点头,想起什么又问:“刚刚不是说有事吗?我是不是耽误你了?”
“推了。”
她的语气和之前翘课带我去看初雪一样,我没忍住低头笑了笑,随后又抬起头,继续贪婪又热切地盯着她。
“你的新发型很好看。”我眼睛都不舍得眨地注视着她。
她微微一笑,而后问:“你怎么会来北港?”
“我考上北港大学了。”我有问必答,甚至还细节补充,“念的是数学专业,走读,我妈也在这边。”
“嗯,真厉害。”
我忽然有些慌乱,司楠对我的语气好像一直礼貌又疏离的,是我哪里说错话了吗?
我舔了舔唇,压下本想问她当年怎么回事的问题,换了一个问题:“你现在叫什么啊。”
司楠顿了一下,说:“祝安,平安的安。”
“啊,好名字,平安最重要了。”
我低下头内心轻松许多,她对我的态度不热络没有关系,她平安就好。
“等会你要在医院食堂吃饭?”司楠看了眼我脖子里挂的就餐证问。
我忙说:“我都可以,你去哪吃,我、我有些事想问你。”
司楠挑了挑眉,愣了一下,随后垂下目光,对我说:“没什么好问的,如你所见,我没有死。之前一直待在国外,一年前带着我妈回了国。”
她看向病床上的祝女士,声音平静许多:“听说针灸按摩有可能唤醒她,北港康和在这方面很出名,我就带她来了。”
“那你怎么不联系我?”我还是没忍住,声音带着明显的委屈,“我一直以为你死了。”
“……”
她再度避开我的目光,默不作声。
我没想过她还活着,跟别提与她重逢。如今真的见面,我心里却莫名难过。
我们心意相通,不是吗?为什么要像现在一样这么客套。
“十一点半了。”司楠拎起包提醒我,我这才从情绪里走出来,点了点头,说:“那我们走吧。”
我跟在她身后,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阳光一样的味道,和三年半以前一样。但这次她没和以前一样拉着我的手。
还是不一样了。
我在一楼归还马甲,回头看到她正盯着地板出神,阳光打在她身上,晕出一圈浅淡的光痕,高贵优雅,淡漠疏离。
她是不是有了新的爱人,所以才会对我这么客气?
难道她手背的纹身只是为了遮疤而非纪念?难道只有我还在原地?
正想着,司楠忽然抬起头,清列的目光直射入我的眼底,像是一弯冷月的光芒。
我抿了抿唇,低头走向她,说:“走吧。”
她没说话,带我去了车库,上车后她忽然问:“你考驾照了吗?”
我摇摇头,说:“没时间。”
“哦,中餐还是西餐?”
“中餐。”
“嗯。”
一路无话。
司楠的车内很干净,大气又沉稳,与此不符的是她摆在车内的两个泥塑娃娃。那是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女生,面部极简地勾勒出两张笑脸。
我转过头,一时有些难堪。
我好像是曾经的穆静欢。
司楠会不会不想和我有任何瓜葛了?我这样算不算死缠烂打?
《honeytakemyhand》的铃声忽然响起,我拿出手机接通,是白小晓。
她好像喝酒了,说话有些不清楚:“伊然,你能来接一下我吗,我好难受。”
我皱了皱眉有些紧张:“你怎么了,喝酒了?先把位置发给我,我马上去。”
“喝了一些,现在在喝咖啡醒酒,我……太难过了,很想找你聊天。”
我眉头皱的更紧,看来她又和顾一帆吵架了。
电话挂断后,还没等我开口,司楠就问:“去哪接人,我带你去。”
我抱歉地看了她一眼,道:“那,麻烦你了。她在snowy咖啡厅,我帮你开导航。”
“不用,”司楠看了眼后视镜后右转,道,“我知道在哪。”
我点点头,随后低头给白小晓发消息问怎么回事,原来她被分手了。
到地点后,司楠让我先下车进去找人,她去停车。
我点了点头快步进店,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卡座上发呆的白小晓,她面前摆满了各式面包和咖啡,大部分都一口未动。
我叹了口气,走上前问:“好点了吗?”
她抬头见我来了,也不再装坚强,抱着我的腰痛哭流涕:“伊然,你终于来了!”
我有些无奈,每次分手都这样,但仍然热爱恋爱……
“她怎么了?”
司楠的声音传来,目光却聚焦在我的腰上,白小晓正抱着我。
“呃,她……”
“诶?你不是,那个叫什么来着,怎么想不起来了?”
一看到有陌生人来,白小晓瞬间恢复坚强,鼻涕都吸回去了。
她像跟藤蔓一样攀附着我艰难地站起身,我转身扶住她的腰,避免她跌倒,嘴里不免有些心疼:“明明胃不好,还非得喝酒。”
司楠沉了沉目光,对白小晓说:“你记错了,我没有见过你。”
接着她看向我:“你先在这照顾她,我去忙了。”
“哎,等一下,”我扶着挂在我身上的白小晓叫住了司楠,问,“你手机号多少?”
司楠微微蹙眉,而后说:“没有必要。”
然后她就离开了。
我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我可以哭了吗?”白小晓抱着我问。
我拉她坐下,说:“哭吧。”
然后陪她一起红了眼眶,她哭着问:“你、你怎么也哭了呀?”
我摇摇头,说:“没什么,有一点点难过。”
她抱着我哭的更加用力:“伊然,你不要为我难过了,呜呜,你怎么这么好啊……”
送她回学校的路上,她明显清醒许多,不用我扶,挽着我的胳膊就能走直线了。
“伊然,我知道了,”等公交时她忽然开口,“刚刚那个姐姐,是snowy的店长,我以前见过她。”
“嗯?”我怀疑白小晓醉的更深,已经开始胡言乱语。
“真的,”白小晓表情更加坚定,“我想起来了,你相信我。”
我抽了抽眉,不抱希望地问:“那我问你,她姓什么?”
“姓祝啊,叫祝伊安,和你的伊一样,安静的安,她妈还是我志愿服务的对象呢。”
白小晓一脸肯定地看向我,我顿时愣在原地,一股震颤从心口蔓延至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