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孔阳驾着马车行在宽敞的驿道上,想着刚刚经历的荒唐事忍不住笑出声来。反复回味只觉人心难测,自家公子论起相貌、家室在这七国里皆是上上等,脾气秉性更是完美到无可挑剔。可就是这样一个如美玉般无瑕的公子,居然当街跟一个小乞丐求婚,还被对方冷漠的拒绝了。同样在面对倾城榜上南笙公主投来的好意时,自家公子也是巧妙的拒绝。
可能让任何人看来都觉得自家公子不是个疯子就是傻子,放着倾国倾城的公主不要,去娶一个小叫花子。看那小叫花子的打扮给自己提鞋都嫌脏,更何况是不染纤尘的公子,更过分的是那小叫花子居然拒绝了。难道这大陆的世道要变了?
可朱孔阳从不觉得自家公子行事有什么问题,只觉得那小叫花子怯弱胆小,不敢跟公子走。南一皇子提的要求太过分,白白断送了自己妹妹的大好前程。
朱孔阳暗自里觉得,这两人都不是最适合公子的,自家公子应该有更好的。大概自家公子就是要让世人明白爱情里的诸多不公,比如:一个公主爱着你,你爱着一个小叫花子,那个小叫花子却视你的爱如粪土。
爱就是爱,干净美好,与权力金钱永远站在对立面上。
朱孔阳仿佛发现了一个人类大陆不解的谜题,越想越觉得真是有趣至极,越想越觉得自家公子真是思敏过人,当之无愧的人中龙凤。想着想着就开心,开心就忍不住哼起歌来。
“你哭著对我说,童话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井柏然版}
无尘正在车中问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品着上好的霜雪碧芽。此茶生于太白雪山之上,经霜尤绿,入口干爽,沁人心脾。
还未来得及夸赞此茶的鲜美,听到这首歌差点没呛得翻白眼。手中名贵的白瓷茶盏扔在朱孔阳身上怒喝道:“搞毛线呀!没事瞎激动个啥!”
朱孔阳立刻收起笑容问道:“公子,怎们下一步该干啥?”
无尘姿态优雅的端起另一个茶盏品一口清凉的茶水,问道:“韩子高到哪了?”
话音未落立刻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侍从回答道:“豫州边界。若是昼夜不停不出三日便可抵达边界线。”
无尘手指轻叩在紫檀木雕刻而成的桌面上,声音平静地说道:“嗯,跟我预想的差不多。快马加鞭赶在他们前头,若是赶不到就暂时不要让韩子高他们离开国界。”
侍从恭敬应道:“是。”
侍从依旧跪在地上等着公子下面的话。等了许久不见公子开口,决定提醒一下公子,于是说道:“龙虎大会结束后齐国在边界处集结了小规模的军队,都是精骑。看样子像是要拦截龙虎大会出来的人。”
侍从微微抬头,见自家公子半倚在车窗旁,宽大的衣袖随风飞扬,双眼微垂正闭目养神。手中的茶盏轻轻晃动,茶水波光凌凌。可公子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便再无反应。
于是狠下心来说道:“是由岐山王义子亲自领兵,带的是朝阳郡的铁血精骑。看样子是要‘攻其不备,出其不意’速战速决呀!公子咱们还是应该早做打算,若是万一......公子,末将原领命干他娘的一场。”
无尘手指微微用力,看着差点就要捏碎了的茶盏,心想:这个要是碎了这一套茶具可就不齐全了,幸好还没碎。
无尘又看看跪在地上的侍从,觉得这是自己培养出来的吗?于是无奈的说道:“自从王妃死后,岐山王爷便再没有过南征北伐,他们既不犯我们,咱们冒然出兵,名不正言不顺.......此次出兵我是知道缘故的,不必惊慌。下去吧。”
朱孔阳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家公子又在闭目养神说道:“公子,我夜里看密报上说,南一抢那东西是为了借花献佛,接机给朝阳郡主,顺带给郡主打打交道,顺带骗取美人芳心......”
无尘微微睁眼,心想:好好地一套茶盏果然碎了。
朱孔阳见公子睁眼继续说道:“他还说此生非郡主不娶,因为再找不到比郡主更好的了。密报上说:南一还指望着郡主日后能多出力为大夏多弄出几个朝阳郡来。这感情呀夹杂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就变臭了。他把郡主当成什么了......”
无尘听着这话只想此刻再多碎几个茶盏。
......
......
豫州平原上,无尘行于田野,遥看芃芃其麦。更在眯着眼看着田陌边的韩子高。
只见韩子高身着浅绛色上衣,黄裳上绘制着梅、竹等图案,腰袢的玉佩轻轻摇摆。发束于顶,冠发紧扣。华贵而不失庄重。
韩子高在小厮的搀扶下缓缓地走下车,行至路边的土地庙前恭敬行礼,神情虔诚口中还念叨着什么。行礼之后又躬身走向田野,小心翼翼的走在阡陌之间,轻轻拾起田间遗穗,放在鼻尖轻嗅麦香。神情不似一国皇后,竟有些像一位田间老农。
看的无尘心中无限感慨。恰巧韩子高此刻抬起头与无尘对视,互相微笑行礼。
韩子高缓步行至无尘身边说道:“我们那都是春小麦,虽说抗旱能力极强,株矮穗大,但生长期短。不如你们这的冬小麦,大可以秋收冬藏,一年衣食无忧。”
无尘微笑着说道:“也多亏了稷神连年庇佑,民众辛勤劳作,才有这荠麦青青。”
韩子高笑道:“农,天下之大本,民所恃以生也。若非秦国政通和顺、兵强马壮,何来人民辛勤劳作,何来这国富民安。”
无尘无奈的笑道:“不过是有人在负重前行。”
韩子高看了一眼无尘说道:“此间荠麦青青,人民调养生息,想必也和公子脱不开关系。公子可是为那东西而来?我若是执意不给呢?”
无尘看着韩子高大笑一声道:“雁过拔毛,兽走留皮。我的规矩,没人能未经本公子的允许从秦国地界带走一根毛,更何况是一整只狐狸。”
空气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身旁的草木沙沙作响,着装整齐、队伍规整的军队将韩子高团团围住。
韩子高看向周围并不显得紧张,声音平静地说道:“这就是你的底气?”
无尘冷哼一声说道:“本公子亲自前来可不是要跟先生商量什么。若是先生执意要带走此物,那么本公子不介意将先生永远的留在这里。”
韩子高冷笑一声,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暗自念道:“他果然是陈星辰。”看向‘无尘’说道:“星辰公子,这样叫你不介意吧?”
见陈星辰没有反应感叹道:“真是天佑大秦!到底什么好处都让秦国占尽了。贤君、人才、良田、民心。你想带走东西可以,但是还请公子答应我一个条件。”
陈星辰微怒道:“本公子说过不是来和先生商量的。”随即伸手示意周围士兵准备进攻。
韩子高依旧一脸平静没有任何举动说道:“此物本是我与朝阳郡主的一个约定,若是到时郡主见不到在下,必然会疑心公子。秦齐本世代交好何必因一只畜生平生嫌隙。”
陈星辰声音微冷问道:“什么约定?”
韩子高轻笑一声带着些许无奈,随即释然道:“假使有一日国破家亡,无以为生,还望公子能赐下一间田舍,不求华贵,但求小桥流水人家;不求家仆千百,只求能装下我与姜郎二人即可。秦国与西夏虽远隔千山万水但我想以公子的能力不难办到。敝人愚见,齐国虽好但论起安稳远不如秦国,所以这桩交易我更愿意交于秦国。公子意下如何?”
陈星辰大笑一声爽朗的说道:“本公子一言九鼎,保先生百岁无忧。”
韩子高命人抬出箱子,犹豫着说道:“东西出了些问题,并非我们这边的人所为。具体是何人公子一看便知。”
箱子被抬上马车,陈星辰并没有急着开箱,平静如水的看着韩子高不知在想些什么。
韩子高也面无表情的看向陈星辰,平静行礼,转身向马车走去,幽幽叹息声夹杂着几分落寞的飘散在空中:“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红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无尘一时间竟有些迷茫,活了这些年竟从不知情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