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乔木沉声道:“生活没有如果,也不会给任何人判刑。就像一位伟人所说的‘有些人教会你成长,有些人教会你爱。’那么先生又有着怎样的成长与爱?”
半夏说道:“曾经我的星球里只有一朵花,是一朵美丽娇艳的玫瑰,我很爱她,她是我单调的世界里唯一的颜色。她叫花弄影,我爱她大概是因为她是我见过的唯一的玫瑰。”
南乔木讽刺的问道:“后来呢?见多了玫瑰又觉得玫瑰不够高贵?”
半夏饮着酒苦笑道:“不,我从未觉得玫瑰不好。只是来到秦国之后过了一段很苦闷的日子。在我最苦闷的时候遇见了池暝,我的爱人。”
南乔木有些愤怒反问道:“爱?还是利用?”
半夏轻笑一声,或是自嘲或是鄙夷,突然愤怒地说道:“你知道这座城市吗?你明白这人心吗?明明是身不由己却还要被人说成是‘易反易覆小人心,易左易右墙头草’。明明是风来了才知道要往哪边倒......可我,从未想过要利用她。我很爱池暝,她也很爱我。”
半夏饮一杯酒冷静下来说道:“前年十五,花好月圆,我用身上仅剩的银钱在春水湖放灯许愿。本以为那花灯上的小词会是我平生最后所留,没曾想花灯顺流飘在了池暝手中,她见了那词甚是喜欢,拿着花灯,如同穿越林间的小鹿般在人群中欢跳着问:这是谁的灯。可我并不敢认。”
“为什么?自卑吗?还是其他?”南乔木淡淡的问道。
半夏略微思索说道:“或许都有吧。她明媚的如同人群中的太阳。直到她拿着纸灯站在我面前,只是一瞬间,她击溃了我所有的防线,给我生活下去的勇气。我当时甚至都不知道她是谁,可我们却在冬庭湖中,泛舟游湖,吟诗作画。我当时只是觉得无论是谁都不重要了,我面前是她,足以。”
南乔木冷笑一声讽刺道:“噷!生活真是讽刺!”
半夏继续道:“去年花朝节她约我去了相国寺,万花丛中她问我,你做梦都在想的事情是什么?我想了很久说: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在扶桑宫的‘小池’中泛舟,哪怕只有一次。她当时笑了笑说道:只要你能坚持下去一定会实现的。不久之后她的父亲找到了我。”
南乔木眼睛微眯,神情迷离问道:“所以你为了维持这段来之不易的婚姻,讨好你的岳父和爱人,派人去杀了花弄影和你们的孩子?”
半夏显然不知道此事,十分震惊,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上,他看了很久也没有去捡起。用微微惊悚口气问道:“孩子?什么孩子?不,我不知道,不是我。”
南乔木眉头微皱问道:“那就是鹿池暝?”
半夏慌忙解释道:“不,更不可能是池暝。她是相府的嫡长女,金贵无比,根本不屑去理会一个青楼女子,更不会在乎。”
南乔木微怒问道:“那是谁?你真的不知道吗?......”
南乔木本有一肚子的话想说,还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她还想问那首诛心的诗究竟为何。可她突然发现一切都没有必要了,竟然有些想哭。
原来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知道;原来不是不问,而是不想问;原来不是诛心,而是诛情;原来不是不爱了,而是不在乎了。
哪怕是只路边的猫儿狗儿,他都可以施加怜悯,可唯独那个曾经爱过的人,那个为他生儿育女的人却不行。
曾经爱时有多么浓烈,现在的冷漠就有多么残忍。
那点为数不多的怜悯心,可以给任何人却唯独不可以给她。
情究竟为何物?
......
半晌后半夏说道:“你知道的,池暝她是相府嫡长女,就算她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也会有无数人争先恐后的为她‘着想’。那些人,他们......如果池暝真的是那样的人,她不会容忍我来见你的。”
半夏本想在解释些什么,可他逐渐的失去言语,慌忙离去,只留下散落一地的半夏。
南乔木看着昏暗的天空,鸟雀归巢,朝歌城灯火辉煌,人潮拥挤。咸阳宫依旧庄严肃穆。
......
......
不知过了多久,上楼声响起。来人轻哼一声,南乔木没有回头,她此刻思绪万千。那人轻笑眉眼间温存着暖阳,竟然是无尘。
无尘笑道:“从前都是你请我喝酒,今日换我请你,来尝尝我带来的酒。”
无尘看出她心情不好,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南乔木不想看见他,或者说不想看见任何人,起身准备离去。
无尘慌忙伸手拦住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样。”
南乔木眉头微皱,如弱柳扶风,声音中充满着疲惫说道:“可我见了太多他这样的。”
无尘心中无奈继续说道:“世事无常,他的选择我毫无办法。只能说,生而为人。可我向你保证,此生此世,永生永世,绝无二心。”
南乔木看着无尘冷笑道:“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无尘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于是陷入沉默。窗外传来翠鸟的鸣叫,和人声的喧哗,似乎在不远处有人正在举行婚礼。亲朋聚至,热闹非凡。
无尘闻声微笑说道:“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对我说: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南乔木看着无尘的眼睛,想着:世间男人大概都是如此吧!桃夭虽好,可待繁华落尽......或许又会是另一番景象。造物主虽伟大,可造出来的人却是极失败的。
于是平静的说道:“公子一身清白,何苦来趟我这潭浑水。”
无尘释然轻笑一声说道:“宇宙浩瀚,人类渺小。可渺小的人类却生来能够将山河万物踩在脚下,目视一切,山海皆可平,可最难平的是人心。”
南乔木眉头微调问道:“《将仲子》曾言:人言可畏。公子不畏人之多言?”
无尘朗笑一声说道:“只要他们敢言,我不在乎。生而为人有什么是不敢面对的!”
南乔木似乎听到了最满意的答案微笑点头。
无尘侧身让出一条通道说道:“我家妹子仰慕姑娘才华,明日想请姑娘泛舟游湖。不知姑娘可否赏脸?”
见南乔木不说话,也没动,无尘继续说道:“春去夏归,苏堤春晓、曲院风荷、柳浪闻莺、三潭映月......这些都是极难见的美景。我妹妹又是一个和姑娘一样,都是个很解风情的人,相信你们定然能一见如故。姑娘若是愿意明日晨起自然有人来接姑娘。”
说完便转身离去。
......
夕阳依旧挂在树梢,带着微风轻抚过发丝。身材微胖的醉春楼的老板不知何时站在南乔木的身后。
天色渐暗,他轻手轻脚的将蜡烛点燃,恭敬地说道:“姑娘,咱手下的人几乎翻遍了整个咸阳也没有查到一个叫无尘的人。您说的那个无尘在城郊的驿站出现过一次,进入朝歌城后便再无踪迹。”
南乔木回忆道:“我曾在甘府见过他。”
胖老板说道:“甘府如今老一辈的都去了。年轻的都不成气候,孙子辈的到有一个是个人才,此人名唤甘罗。前些年陪太子出访晋国回来路上险些被人暗杀,关键时刻替太子当下一刀,烙下了残疾,从那之后就再无音讯。甘府如今在朝歌城内没什么人脉,也没听说与哪家走的近。”
南乔木思索了一下问道:“陈星辰是个什么样的人。”
胖老板毫不犹豫的说道:“姑娘们都说他是个玉人。”
南乔木说道:“美玉无瑕?”
胖老板笑道:“瑕玉也美。”
胖老板继续说道:“皇帝陛下早年深受兄弟们困扰,皇家纷乱姑娘也懂。自星月公主之后皇帝陛下再无所出,子侄一辈更是人丁稀少。大公子懂事之后更是举国之力培养他,助其成为最优秀的君主。可以说他就是为皇位,为统一九州而生的。是个不错的人选......”
南乔木暗自在心里对比了一下南星,默默感叹:上苍真是对某人及其眷恋。
临走时胖老板忧心的说道:“最近我们的人被盯上了,兄弟们折了不少。姑娘千万小心啊!”
南乔木深深地叹口气说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不要再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