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南乔木与陈星月再次来到柏园,没了第一次来时的震撼两人的速度快了许多。
柏古轩宽大的门楣,黑色的大字,庄严肃穆。
远远地便看见廊上影影绰绰的坐着一个曼妙的身影,女子轻轻地举起茶盏,以袖掩面将茶水送入口中,缓慢放下茶盏,不禁让人想起‘窈窕淑女’四个字。
南乔木两人站在女子身前,那女子抬头与二人对视。瞧着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年纪,水汪汪的杏眼,甜美的长相,白衣蓝裙不算特别出众却也不是特别愁嫁的样子。浅浅的酒窝总给人一种干净清明的感觉。
她掩嘴轻笑着说道:“可算来了,让我好等。这里太闷外面说去。”半分拘束都没有,拉着陈星月便往廊外走。
三人结伴走到一个凉亭下,南乔木注意到亭旁的柱子上挂着两幅对联:本支自有贻谋在;俭德方留世泽长。虽不知是何人所作,但想来年岁长远,别有一番韵味。
桌案上摆着一些时鲜的水果和冒着烟的热茶,鹿池溟一屁股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抱怨道:“我昨日可在这里等了你一整天,傍晚时好容易等到你来了,你又说你困了,想回去休息。这里又不许常人进来,马车、下人什么的都没有。今儿个我特意带了好些果实,你不来我也好解闷。”
陈星月陪笑道:“好,好,好。令你久等了。等你大婚当日,我定给你带份大礼。”
鹿池溟展颜一笑道:“你就是我的大礼,只要你能来我还要什么大礼呀!”
陈星月莞尔一笑不再说话。
鹿池溟眼波流转看向南乔木说道:“呀!这是从哪找来的美人,简直比扶桑宫的领头宫女还美。人说,全天下的美人扶桑宫占了一半。原来另一半在你这!你这样招摇的将她带在身边就不怕太子殿下将她抢走。”
南乔木俊眉微挑,向后退了一步。
陈星月慌忙说道:“我哥哥才不是那种贪恋美色的人!”
鹿池溟从未见过陈星月慌张,看她突然慌张起来调笑道:“既不贪恋美色何不将我妹妹收入宫中,也不枉她在绿珠山上日日等待。太子宫中的美人比扶桑树的树叶还要多,再多一个又有何妨?”
陈星月瞟了一眼南乔木,轻笑着说道:“这话你还是留着跟我哥哥说去吧!若我哥哥真的肯收下鹿珠儿倒也是段佳话。你们姐妹俩真是奇怪!一个着急忙慌的出嫁,一个整日里待在满眼翠绿的山上不下来,好似对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那半夏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这样吸引你,连家族身份都不顾了。近些日子我可听了不少关于你们的戏本诗文,对那个男人可是越发的好奇。你知道我是个爱听故事的,能听听你的故事倒也不枉我走这一遭。”
鹿池溟叹气说道:“我能有什么故事,不过是遇见了,倾心了。像我们这样的人家不去联姻已算万幸,本不应该奢望什么爱情。可怎么办呢?就是遇见了呀!真不知是上天的眷顾还是我的不幸。”
陈星月有些惊讶说道:“就是因为害怕联姻吗?”
鹿池溟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说道:“也不单是。可我在遇见他之前每日都会在神前祈祷,就算联姻也千万不要远嫁,就算远嫁也千万不要遇见一个冷酷暴力的丈夫,和凶神恶煞的公婆。就像连家那样,连忠就算再疼女儿又能怎样?连知忆那样知书达理、温婉可人的女子,若非是前世积下的德,有幸得到太子殿下的庇护,只怕现在连个全尸都没有。连家到最后不也连个屁都没放。”
鹿池溟看一眼陈星月发现此刻的公主殿下面无表情的玩弄着手中的一根毛毛草,想来此刻的公主殿下并不关心自己所说的这些。不由得问道:“常听人说女孩子出嫁就等于一次脱胎换骨的重生。嫁的好了此后半生幸福美满,嫁得不好不但自己生不如死更有甚者还会祸及家人。公主殿下可曾想过自己的婚事?”
陈星月嘟嘟嘴,思索半晌之后摇头。
鹿池溟叹息道:“我不像公主殿下您身后有整个帝国撑着,陛下雄霸一方万国来朝,殿下也是治国良君,辨忠奸,明是非。有这二位在我朝必将长盛不衰。日后您不给别人使脸色谁又敢拿捏您的不是。”
陈星月说道:“你既是我朝之人,我大秦必将护佑你们千秋万世,你又何苦这样自怜自哀。我看你也不像是哀叹命运不公的人,怎会有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在未遇见他之前,我想着以后可能要过上相敬如宾的夫妻生活,只觉得万般无味。必然是愁云惨淡,却也是最好的选择,大不了各过各的谁也不碍着谁。”
“那遇见他之后呢?”
“遇见他之后呀!”鹿池溟俏皮的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说道:“遇见他之后,往后余生所有关于未来的想象里都有他,只有他。遇见他之后,只想嫁给他。”
“为什么会是他?”
鹿池溟想了想,随手从花瓶里取出一朵花说道:“你知道的,女孩子的喜欢总是没来由的。”
“非他不可吗?”
不等陈星月问完鹿池溟抬头答道:“当然是非他不可了。等遇见了你就会知道,冥冥苍生,只为一人。”
陈星月摇晃着手里的茶杯,碧绿色的茶水摇晃出好看的碧波,她迟疑着问道:“门不当,户不对,你就不担心他是另有所图?”
鹿池溟轻抚额头眼角带笑却显得有些疲惫,说道:“担心啊,毕竟最神鬼莫变的就是人心。怎么会不担心,连我身边的下人都在替我担心。带他去见父亲之前我一直没敢告诉他我的身份。”
南乔木斟上茶问道:“那你有没有试探过他?或者问过他?”
鹿池溟摇头:“可能我更担心的是他不够爱我,怕自己会失望。其实仔细想想我又不是那么担心了。论家事背景虽不是天皇贵胄却也是为皇帝陛下做事,得天皇庇佑。论品貌才学虽不是倾国倾城之美,却也端庄秀丽,万中无一。我上有开明公正的父亲,还有慈爱护短的母亲。兄弟姊妹又都是能文能武的国之栋梁。我有什么好怕的呢?”
至于为什么爱他,大概就是那句: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