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乃是李九州的计划。他深知王家迷信鬼神,让万南山假扮道士,引王清主动上钩认罪。万南山给王清所服药丸,是李九州提前用曼陀罗调好的。曼陀罗有致幻作用,能让人产生幻觉。李时珍说:“曼陀罗,花,子有毒,并入麻药,相传此花笑采酿酒饮,令人笑;舞采酿酒饮,令人舞,予尝试之,饮须半酣,令一人或笑或舞引之,乃验也。”华佗的“麻沸散”就是使用曼陀罗为原料。可能是因为王清近来被这永阳坊纵火案闹得不安,心中所想所见便是永阳坊的冤魂。李九州也是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如果成功,让王清相信了,那最好不过。如果没成功,也为日后接近王清埋好线。好在王清傻傻相信了。这也怪不得王清好忽悠,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大唐天子以李聃后人自居,除武则天外,历代君王,均喜好求仙,对成仙之事充满向往,服食丹药、斋醮祈福等亦是常事。有了皇帝做榜样,底下的人更是趋之若素。万南山脱下道袍,当即一拜,“多谢李少尹。”李九州忙扶起他,问是何意。原来,那被王鉷害死的术士万海川,是万南山的族兄。刚刚在王清面前装得有模有样,也确是他懂些道术。万南山先前见他说起计划,还道是李九州知道自己和万海川的关系,有意这样安排,日后为万海川之死伸冤。李九州歪打正着,“令兄当世高人,死得冤枉,他日定当为其伸冤。”万南山一改粗狂,在这个少年面前变得有礼起来,李九州也窃喜。王清已经相信了自己被永阳坊冤魂缠身,想来到时候应该会主动承认自己过失杀人。相关卷宗李九州已看了一遍又一遍,就算他不承认,在相关证据面前,他也推脱不掉。趁着这股劲,李九州交代道:“鲜于公已同意我公开审案,审案时间定于三日后,还请万捕头协助,你明日带人去布置一下审案现场。”“李少尹放心,我定安排妥当。”交代完了现场布置事宜,李九州又叫住了万南山,“到时说不定王御史会亲自到场监审,你多带些人手守在现场,若有人胆敢破坏审案,不论是谁,格杀勿论。”“若是王府的人前来捣乱呢?”万南山问到。“我京兆府乃为圣人办事,替百姓做主。”李九州再次强调:“不论是谁,格杀勿论!”时候不早,回到官舍,张小锣尚未睡,坐在门口等着李九州归来。“怎么此刻你还不去睡?”李九州还未进门,话音先到。张小锣见他回来,站起身来说道:“阿郎这时才归来,我自是放心不下。”李九州摸了摸他的脑袋,“府中就你我二人,先前你一直陪我读书,以后又要伺候我,难为你了。”张小锣早习惯伺候主子,以前也没见李九州这般说话,倒是奇怪了起来,“阿郎怎的今天说这般话?”他哪知道自
己一直伺候的主子中途换过一个人。以前那个主子早已死了,留下这副皮囊给李九州。“阿郎,我在想,虢国夫人身份尊贵,你那幅画既是她所赐,想来她对你不错,以后兴许能助你仕途顺利。”张小锣跟随李九州时间久了,倒挺懂他的心思,李九州微微笑了一笑。“阿郎,先前你给我的银子我没用完,白天到街上寻访,找人画了一幅懿公张文瓘的画像。”李九州走到堂前一看,果然供桌上方挂着一幅画。张小锣跟在身后,“那日我见你拜他,便想着拜也需有个拜的对象,这墙上空白一片,可不好看。”李九州嗔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事了。”“我可一直都很懂事。”张小锣被他夸了,毫不谦虚,飘飘然起来。“行了,你早点去歇息吧,我还有事。”张小锣打了个哈欠,“阿郎你也早点歇息。”李九州凝视着张文瓘的画像。他还是如印象中的那般,器宇轩昂,从容不迫。整齐的官服,微微上扬的额头,显示出他运筹帷幄,踌躇满怀的气度。然而,他的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忧郁,怨愤。李九州问他为何愁眉不展,他默然不语。“你未完成的心愿,我帮你完成。”李九州喃喃自语。张文瓘清廉公正,抱病进谏,却郁郁病逝。李九州的抱负,不比他小。次日,李九州单独找到了鲜于仲通,又小心从他口中试探杨国忠对于自己公开审案的意见。从他口中探知,杨国忠还是先前的态度,对于公开审案,当众折王鉷面子,是很乐意看到的。鲜于仲通自己没头脑,靠着揣摩杨国忠心思平步青云,杨国忠想看到的事情,他自然全力支持。只是李林甫心机深沉,不得不防,这次不能出一点纰漏。“李少尹,此案既已交你办理,到时就由你全权负责,老夫那日还有公事在身,便不出面了。”鲜于仲通怕连累到自己。李九州一早就探明了他接下来的行程,明白他的心思,高声说道:“此案乃我李九州一人经办,鲜于公并不知情。”鲜于仲通甚是满意,又抚着他那本不长的胡须,“先前杨公也说了,此事若是办好了便是大功一件,待老夫公干回来,必于府上再次为李少尹设宴庆贺。”李九州瘪了瘪嘴,上次说为自己接风洗尘,还不是借故拉拢权贵。他这表情露于脸上,鲜于仲通知他对上次的事多少有些耿耿于怀,笑道:“放心,下次府上设宴,专邀你一人。”李九州假装高兴,“多谢鲜于公错爱。”“嗯,审案时你当定王清何罪?”鲜于仲通把话题转到正事上,再次试探李九州。“当日阁老面前已说,过失杀人罪,依大唐律,杖一百,徒三年,鄙人自会秉公执法。”李九州故意把秉公执法四个字说得义正严词,声震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