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们进入密林追赶, 于黑白世界中窥见一点鲜红,认定是穿红袍的太子,立刻乱箭齐发。满拟将目标射成了刺猬, 跑到近处见那已成褴褛的红袍在矮树枝上摇曳, 人已来了个金蝉脱壳。
“追!”
数十人犹如猎犬挺进林中, 陆续在两处陡坡下发现一件豆绿色的长衫和竹青色的小袄。
他们判断不出太子逃往了哪个方向,只得分队搜寻,人数被稀释成了几股。
柳竹秋只穿着白色的窄袖中衣逃生, 在裸露的石头和草地上跳跃前进, 尽量不让敌人发现足印。
中途用守株待兔的方式隐蔽,悄悄杀死两个紧密追踪的刺客。一个是放箭射杀的,距离远还不觉什么, 另一个就十分刺激了。
当时她见那人穷追不舍, 趁奔入对方视线死角时埋伏在灌木丛里。等他靠近, 猝然从身后扑出,一手捂嘴一手举起匕首狠命割断他的喉管。
那人临死前的抽搐, 以及溅在她皮肤上鲜血的温度无不纤毫毕现。
头一次杀人当然会怕。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抑制住颤抖,切身体会到敌我交战, 你死我活的规则。
欲成大事, 以后少不了类似经历, 这是成长必须的实践。
她继续与群狼周旋了一个多时辰,由于形势太不利,在穿越一处缺少植被的洼地时,她被八个歹徒包围了。
“这人不是点子1!”
刺客们看她的形容, 意识到太子使了李代桃僵计, 暴怒地准备杀死替身。
柳竹秋拔剑在手, 冷硬剑柄深深嵌入冻僵的手心, 如同难以掌控的命运。
耳旁风声凄凄,恍如呜咽,莫非在为她吟唱挽歌?
到了这田地,一切念想都是多余,决定豪赌的人是她,就该有愿赌服输的觉悟,背水一战,至少要轰轰烈烈。
她瞅准西边二人中间的空隙较大,尝试从那里突围,刺客们也蓄势待发,然而一只躲在暗处的黄雀先出手了。
柳竹秋听见左边杀来的刺客脑袋发出头骨爆裂的脆响,一团硕大的血雾高高腾起,化作帷幕缓缓覆盖在那人的尸体上。
她正和众匪一道愣神,左臂被什么东西箍住,身体腾空,眨眼落到了包围圈以外,身旁多了个戴关公面具的黑衣人。
这人身高与她相仿,体型敦实,滚圆的腰身粗如吊桶,站在那儿仿佛一根能承万斤的立柱。
刺客们以为她来了帮手,举刀挥剑杀过来。
黑衣人抬手示意柳竹秋勿动,轻烟似地窜向敌阵。
他快如蝴蝶穿花,猛如毒蛇吐信,出掌开山裂石,几乎一招毙一命,须臾偃旗息鼓,给鬼差拉了七笔生意。
柳竹秋从眼花缭乱到目瞪口呆,直到黑衣人自怀中掏出一件细小的物品扔到其中一具死尸上,她停摆的脑子才恢复运作。
那是一根干枯的迎春花枝。
这标志令她心潮澎湃,上前揖拜:“阁下可是万里春万大侠?”
黑衣人微微拱手还礼,承认了身份。
“小生久仰大侠英名,今日幸蒙搭救,请先受我一拜!”
柳竹秋跪地拜礼,她自幼崇敬古代的侠客义士,万里春的事迹称得上当世豪侠,能当面拜会顿生梦想成真之喜。
万里春不答话,挑了个身上没沾血的刺客,剥下他的灰鼠袍扔给她御寒,再以手势示意她跟进。
柳竹秋说:“这些人行刺太子,我想搜一搜他们的身,看能不能找出些线索。”
万里春摇头,指一指她来时的方向。
柳竹秋会意:“那些人快追来了吗?明白了,那我们走吧。”
万里春转身向西,他的人品还有什么好质疑的,柳竹秋像吃了定心丸,忧恐焦急一股脑全散尽了,尾随他钻进树林。
万里春领着她迤逦行进,他轻功卓越,总比她领先七八丈,可能不愿被人近距离观察体貌。但当地势险峻难行时,他又会停下等待,眼见她平安通过再继续往前。路上还扔了一包干粮给她充饥,恰好是她喜欢的芝香斋的肉末烧饼。等她吃完,又扔来一只水袋,里面装的也是她爱喝的茉莉蜂蜜水。
这大侠不止武功高强,侠肝义胆,还很细致体贴,心态身手都不是年轻后生修炼得到的,柳竹秋推测对方年纪当在三十开外,至少能做她的长辈。
她很想追上去和他说说话,但逃命中最忌出声,看万里春的表现也不愿和她做过多交流,还是别造次为好。
赶了半天路,等到天色昏黑,他们终于走出森林来到官道旁,柳竹秋认得路,再往前不远就是德胜门了。
万里春随即朝她拱手作别,不等她开口,已闪身隐入丛林。
以前许应元就说是万里春指点他去找温霄寒的,今天万大侠更现身解救,说明他一直在暗中关注温霄寒,来日定会再见。
柳竹秋打起精神向城里走去,时刻提防再遇上那伙刺客。每当听到马蹄声响就提前躲到路边的树丛里。
走出两里地,后面来了辆马车,她认得驾车的是萧其臻的老仆郭四,欣喜得冲到路边拦截。
郭四也认出她,忙向车内禀报:“大人,是温孝廉。”
萧其臻掀开门帘,见柳竹秋背弓佩剑站在车前,头上没戴巾帽,发髻蓬松,身上穿着不合身的衣袍,一双皂靴裹满雪泥,像是吃了大苦头。
他赶紧下车问候,柳竹秋说:“一言难尽,我急着回家,能否搭大人的车进城?”
萧其臻忙请她上车,命郭四启程。
坐进温暖的车厢,柳竹秋紧绷的身心得以松弛,笑道:“若非祖宗显灵,差点就见不到大人了。”
萧其臻心急火燎,又不便催促,猛然瞥见她裤腿上沾着一行血迹,失声问:“先生受伤了?”
柳竹秋看了看,想是之前杀敌留下的。
“大人是朝庭忠良,这件事本不该瞒你,今天我奉旨随太子去西海狩猎,途中遭遇大群刺客袭击,为掩护殿下逃走,只身遁入深山,险些命丧歹人之手。”
她详细叙述经过,因万里春是官府的通缉犯,便隐去他的身份,只说是被一名黑衣蒙面的侠客所救。
萧其臻听得毛骨悚然,为她和太子各捏一把汗。
“殿下可曾平安脱险?”
“不知道,所以我才急着赶回去,若殿下成功逃脱必会派人去灵境胡同找我。”
萧其臻命郭四快马加鞭,全速驰往温霄寒的住所。
抵达时天已黑了,温霄寒家的大门外灯火明亮,立着十几匹骏马,看装饰是东宫的骑卫。
柳竹秋对萧其臻说:“太子不许我对外透露他的事,还请大人先回去,我稍后再派人送信与你。”
萧其臻受满腹担忧怂恿,在她下车前叮咛。
“先生……你千万当心啊。”
他脸上流出的不舍塞满柳竹秋的眼眶,浅白到不需解读。
柳竹秋自视甚高,不会轻易被他人的爱慕感动,见状只报以礼貌微笑,点点头跳出车厢。
瑞福来开门时身后跟着个穿飞鱼服的宦官,这打头应是宫里的高级内监。不等瑞福通报,先向柳竹秋行礼:“敢问是温霄寒温孝廉吗?咱家叫黄玥,是东宫的太监,奉太子殿下谕旨来此守候。”
柳竹秋知道朱昀曦等人已安全返回京城,还礼后请黄玥去厅上坐。
并不宽敞的客厅里站着十名个高大魁梧的宫廷侍卫,听了黄玥命令,立马整齐划一地向柳竹秋揖礼。
黄玥说:“殿下已派出大队人马去西海援救孝廉,若知道孝廉已平安归来不知如何欢喜呢。咱家这便回去复命,让这些人留下来保护孝廉。”
柳竹秋不愿容留这些碍事的看守,忙说:“那些刺客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追到这儿来,寒舍逼仄,恐款待不了各位军爷,还请公公带他们回去。”
黄玥想让侍卫在门外站岗,也被她以“天寒地冻,不敢劳动军爷们受累”为由婉拒。为了令他安心,柳竹秋不得已搬住朱昀曦。
“您把小生的话照原样禀报给殿下,他必不会降责。”
主人坚持逐客,黄玥只好让步,出门前多了个心眼,让她交付一样凭证,好让太子确信她已安然抵家了。
柳竹秋略一思索,快步去书房写下一首小诗:“西蜀有人杰,开弓落二翎。舍身拼护主,可否列台星2。”
太子能虎口脱险,她功不可没,完全有资格自吹自擂外加邀功请赏,但凡朱昀曦有点良心,都不会再拿她当疯女人看待。
送走太监侍卫,柳竹秋带着春梨回去柳府。到了闺房,蒋少芬已备好洗澡水了。
“我听说小姐今天要去打猎,必会闹出一身汗,特地烧了菖蒲陈艾的浴汤。”
春梨拉着蒋少芬的手后怕道:“蒋妈你不知道,小姐今天不止闹了一身汗,回来时还沾了满身的血。”
蒋妈大惊,服侍柳竹秋沐浴时听她讲述白天的险情,连连叹气埋怨。
“你也太托大了,你那点本事,对付三五个毛贼还好说,被那么多凶悍的刺客围追堵截,能逃出来真算奇迹了。下次切记不可再做傻事。”
柳竹秋得意:“我这桩傻事干得很值得,太子欠了我一个大人情,今后定会重用我。”
蒋少芬正帮她洗头,听了这话轻轻拽一拽她的头发,逼她吐出一声“哎哟”,接着教训:“你只想着求功名,也不想想若有个山高水低,我们这些人怎么办。”
春梨见她说出自己不敢说的话,连忙附和:“就是嘛,小姐你不顾惜我们也该想想妙仙小姐,你若有好歹,往后叫她靠谁去?”
柳竹秋当时无暇瞻前顾后,这会儿回忆是过于鲁莽,幸而老天庇佑送来了万里春这位救星。
她向蒋少芬春梨描述万里春杀敌时的英姿和一路上对她的关照,琢磨:“我觉得万大侠留意我很久了,知道我的动向,还知道我的饮食喜好,会不会连我的真实身份也知道?”
蒋少芬笑道:“那人行踪诡秘,谁都找不到,只能等你下次再遇见他,当面问问,看看他会不会回答。”
柳竹秋估摸朱昀曦还会派人去看她,第二天清早回到灵境胡同,正赶上云杉来派赏。
太子的赏赐非常丰厚,纹银一千两、彩缎二十匹、珠宝一匣、御用文房四宝两套。
此外还有一样奇特的礼物:一件白绢质地的宽袖中衣,还是男装款式的。
通常送人衣服都送外袍、裘皮,哪有送贴身衣物的?
柳竹秋看着锦盒里的中衣,问云杉:“殿下为何赏我这个?”
云杉默了半晌,尴尬解释:“这是殿下昨晚穿过的。”
“啊!?”
柳竹秋傻眼,不自觉问:“昨晚穿过的,那还没洗过是吗?”,说着拿起衣物低头一嗅,果然闻到朱昀曦最常使用的幽兰香。
“柳竹秋你够了!”
云杉像发怒的河豚般抓狂,走近苦口婆心教诲:“你救了殿下,我们都很感激你,本不该对你无礼,可维护殿下也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该提醒你的还得提醒。你是很会用标新立异的手段媚上,但凡事总得有个限度。现在因为你殿下已经很苦恼了,你不能只图自己快活,不顾他的立场,也不顾你们父兄的前程吧?”
他不明说柳竹秋也听得懂,诧讶道:“不会吧?难道殿下对我……”
“你还装什么愣啊,我们都亲眼看见你从见驾的第一天起就不停勾引殿下,明示暗示各种花样一大堆,不就是想让殿下纳你为妃吗?说了多少次你不够格做皇家的媳妇,殿下若应了你,必然要受陛下皇后责难,你爹和你那三个哥哥的官位也必将不保。这些后果你都没想过吗?”
“不是、云公公你误会了,我不想做殿下的妃妾啊。”
“得了吧,事实胜于雄辩,这次你英勇护驾,让殿下很感动。可他考虑再三,仍不能满足你的愿望,只好赐你这件御服,聊做慰藉。望你领会他的苦心,莫再强求了。”
柳竹秋内心比他更抓狂,深恨无法向朱昀曦传递心声。
我那首诗上写的是“台星”,不是“小星”3,你将来当了皇帝封我个官做做不行吗?谁稀罕做嫔妃呀,你就是拿十六抬的大轿迎我去做皇后我也不干!
不过……假如太子肯神不知鬼不觉地陪她睡几觉,那她还是相当乐意的。,诧讶道:“不会吧?难道殿下对我……”
“你还装什么愣啊,我们都亲眼看见你从见驾的第一天起就不停勾引殿下,明示暗示各种花样一大堆,不就是想让殿下纳你为妃吗?说了多少次你不够格做皇家的媳妇,殿下若应了你,必然要受陛下皇后责难,你爹和你那三个哥哥的官位也必将不保。这些后果你都没想过吗?”
“不是、云公公你误会了,我不想做殿下的妃妾啊。”
“得了吧,事实胜于雄辩,这次你英勇护驾,让殿下很感动。可他考虑再三,仍不能满足你的愿望,只好赐你这件御服,聊做慰藉。望你领会他的苦心,莫再强求了。”
柳竹秋内心比他更抓狂,深恨无法向朱昀曦传递心声。
我那首诗上写的是“台星”,不是“小星”3,你将来当了皇帝封我个官做做不行吗?谁稀罕做嫔妃呀,你就是拿十六抬的大轿迎我去做皇后我也不干!
不过……假如太子肯神不知鬼不觉地陪她睡几觉,那她还是相当乐意的。,诧讶道:“不会吧?难道殿下对我……”
“你还装什么愣啊,我们都亲眼看见你从见驾的第一天起就不停勾引殿下,明示暗示各种花样一大堆,不就是想让殿下纳你为妃吗?说了多少次你不够格做皇家的媳妇,殿下若应了你,必然要受陛下皇后责难,你爹和你那三个哥哥的官位也必将不保。这些后果你都没想过吗?”
“不是、云公公你误会了,我不想做殿下的妃妾啊。”
“得了吧,事实胜于雄辩,这次你英勇护驾,让殿下很感动。可他考虑再三,仍不能满足你的愿望,只好赐你这件御服,聊做慰藉。望你领会他的苦心,莫再强求了。”
柳竹秋内心比他更抓狂,深恨无法向朱昀曦传递心声。
我那首诗上写的是“台星”,不是“小星”3,你将来当了皇帝封我个官做做不行吗?谁稀罕做嫔妃呀,你就是拿十六抬的大轿迎我去做皇后我也不干!
不过……假如太子肯神不知鬼不觉地陪她睡几觉,那她还是相当乐意的。,诧讶道:“不会吧?难道殿下对我……”
“你还装什么愣啊,我们都亲眼看见你从见驾的第一天起就不停勾引殿下,明示暗示各种花样一大堆,不就是想让殿下纳你为妃吗?说了多少次你不够格做皇家的媳妇,殿下若应了你,必然要受陛下皇后责难,你爹和你那三个哥哥的官位也必将不保。这些后果你都没想过吗?”
“不是、云公公你误会了,我不想做殿下的妃妾啊。”
“得了吧,事实胜于雄辩,这次你英勇护驾,让殿下很感动。可他考虑再三,仍不能满足你的愿望,只好赐你这件御服,聊做慰藉。望你领会他的苦心,莫再强求了。”
柳竹秋内心比他更抓狂,深恨无法向朱昀曦传递心声。
我那首诗上写的是“台星”,不是“小星”3,你将来当了皇帝封我个官做做不行吗?谁稀罕做嫔妃呀,你就是拿十六抬的大轿迎我去做皇后我也不干!
不过……假如太子肯神不知鬼不觉地陪她睡几觉,那她还是相当乐意的。,诧讶道:“不会吧?难道殿下对我……”
“你还装什么愣啊,我们都亲眼看见你从见驾的第一天起就不停勾引殿下,明示暗示各种花样一大堆,不就是想让殿下纳你为妃吗?说了多少次你不够格做皇家的媳妇,殿下若应了你,必然要受陛下皇后责难,你爹和你那三个哥哥的官位也必将不保。这些后果你都没想过吗?”
“不是、云公公你误会了,我不想做殿下的妃妾啊。”
“得了吧,事实胜于雄辩,这次你英勇护驾,让殿下很感动。可他考虑再三,仍不能满足你的愿望,只好赐你这件御服,聊做慰藉。望你领会他的苦心,莫再强求了。”
柳竹秋内心比他更抓狂,深恨无法向朱昀曦传递心声。
我那首诗上写的是“台星”,不是“小星”3,你将来当了皇帝封我个官做做不行吗?谁稀罕做嫔妃呀,你就是拿十六抬的大轿迎我去做皇后我也不干!
不过……假如太子肯神不知鬼不觉地陪她睡几觉,那她还是相当乐意的。,诧讶道:“不会吧?难道殿下对我……”
“你还装什么愣啊,我们都亲眼看见你从见驾的第一天起就不停勾引殿下,明示暗示各种花样一大堆,不就是想让殿下纳你为妃吗?说了多少次你不够格做皇家的媳妇,殿下若应了你,必然要受陛下皇后责难,你爹和你那三个哥哥的官位也必将不保。这些后果你都没想过吗?”
“不是、云公公你误会了,我不想做殿下的妃妾啊。”
“得了吧,事实胜于雄辩,这次你英勇护驾,让殿下很感动。可他考虑再三,仍不能满足你的愿望,只好赐你这件御服,聊做慰藉。望你领会他的苦心,莫再强求了。”
柳竹秋内心比他更抓狂,深恨无法向朱昀曦传递心声。
我那首诗上写的是“台星”,不是“小星”3,你将来当了皇帝封我个官做做不行吗?谁稀罕做嫔妃呀,你就是拿十六抬的大轿迎我去做皇后我也不干!
不过……假如太子肯神不知鬼不觉地陪她睡几觉,那她还是相当乐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