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曜冷哼:“又是去找你的病秧子哥哥?”
楚稚默了一瞬:“我毕竟是楚人,从楚国出嫁雍国,在哥哥和国人的祝福中嫁给你,难道不好吗?”
“好……”涂曜听到嫁他,笑得眉眼弯弯:“都依你。”
他拥着自己的小公主半晌,忽然皱眉道:“宝华,你很冷吗?怎么一直在颤?”
“是吗?”楚稚牵起唇角,艰难道:“可能是想着……大婚将近,太过喜悦了吧。”
“小傻瓜。”涂曜眼眸登时亮起,无限爱怜地轻轻亲了亲怀中人的额头:“乖乖睡吧——以后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楚稚如往常一样,躺在涂曜的怀抱中。
窗外风雨如晦,这方温热天地,却一如既往的温暖踏实。
楚稚闭眸。
他能清晰地察觉到,已经贵为一国之君的涂曜,兴奋又忐忑地将手搭在自己腰际,察觉到自己没有挣动,才渐渐闭眸睡去了。
楚稚闭上眼眸。
把淡淡的酸涩咽回去。
大婚在即,这样的夜晚,已是屈指可数。
这日刚用罢午膳,姝儿便鬼鬼祟祟地走进来:“公主,有好些将军们在外头等待通传,看样子像是陛下让他们来的,只是不知找您有何事……”
楚稚一推门,便不由得一惊。
庭中站了五六个男子,都是涂曜倚重的将军和近卫,连陆徽和小武也在其中。
这些戎马出身的军人成群结队的站在门外,看到楚稚出来,齐刷刷单膝跪地:“拜见夫人。”
虽然涂曜已经称帝,他们聚在一起时,仍然习惯称涂曜为将军,自然便用夫人称呼楚稚。
楚稚一时间有些无措:“……你们这是?”
陆徽笑盈盈的道:“陛下和公主大婚在即,我们几位特意过来拜贺。”
楚稚疑惑:“是陛下……”
“不是将军让我们来的。”卫凌笑道:“是我们早就听闻夫人危难时入宫,和将军里应外合一事,所以想瞻仰夫人风采——”
楚稚听他们说起此事,耳根**辣的推辞:“……那也不算什么,还是诸位将士之功……”
几句话说下来,这些粗人忽然意识到一事:“我们冒昧前来,没有打扰到公主吧——”
楚稚温文的笑了笑,声音清越:“无妨,各位将军来花厅用茶吧。”
众人皆是一怔。
他们将军夫人的气质不似一般贵女般娇柔,一举一动却有说不出的清隽优雅。
纵使如今涂曜称帝,雍国比楚国强盛颇多,公主仍是不卑不亢。
即使是他们这些粗人,见到她,也不由得放软了声音,生怕惊扰了这谪仙一般的人儿。
不愧是他们将军的眼光……
这些将军们都是直肠子,不待楚稚问清来意,已经开始畅所欲言了。
“夫人……我们将军只是看起来冷了些,其实对身边人没得说……”
“是啊是啊,而且我们能察觉到将军很在意您,这些日子,将军和我们在一起时,都不一样了……”
楚稚:“是不是笑得都比之前多了?”
将军一怔:“公主怎么知道?”
演过五部霸总剧并深谙其中套路的楚稚:“……”
看来这些人,是担心涂曜生性寡言和自己相处不好,才特意来此地。
楚稚微笑着和他们对谈,心里却不禁想到,涂曜一定是格外得属下爱重的将领。
若非如此,这些人又怎会如此上心,生怕他们的将军被自己欺负了去。
“还有更重要的呢——”小武插嘴道:“仙女姐姐,你也知道那些权贵都喜欢玩些新鲜的,什么姬妾相公的……可俺们陛下都不喜欢,从来没见过他身边有什么莺莺燕燕……”
“对对对……”立刻有人附和道:“公主,我们将军从来不沾染那些脏东西的,虽说雍国有不少人喜欢相公,但我们将军却对此深恶痛绝,您大可不必担心……”
楚稚指尖一顿:“……深恶痛绝?”
“没错没错。”有人又笑道:“我们将军啊,古板得很,即使贵为天子,也是想老婆孩子热炕头……”
小武来了一锤定音:“没错,陛下这么洁身自好,属下就觉得,他该找到一个好人。”
“温柔知意的美女。”那些人又笑道:“嘿嘿,果然对我们将军不薄,遇到了公主。”
楚稚一直挂着淡笑听着,心头却越来越寒。
涂曜想要的……很简单吧。
两情相悦的女子,生儿育女,相伴一生。
可这么简单的愿望,却不是自己能给予他的。
深埋在心底某个角落的希冀,似乎一点点燃成了余烬。
算来,离自己离开雍国也没几日了。
多思无益。
等离开雍国……一切就都会过去吧。
涂曜已经是执掌雍国的君主,但看向自己的眼神仍然灼热似火。
楚稚方洗完澡,只松松散散穿了衾衣,白皙的锁骨沾了水汽,月光洒在他微扬的泪痣下,如濯水夜荷般清绝。
涂曜死死盯过去,目光一寸一寸划过眼前人。
被这眼神盯得无路可逃,微微侧了侧身。
谁知涂曜忽然道:“别动,让朕好好看看。”
涂曜举着烛台靠近,借着烛火疑道:“公主的喉咙怎么肿了?是不是最近太累上火了?”
楚稚心里一颤,忙用手遮掩住,又气又急地躲避:“说好了大婚之日再见,陛下怎么从不守诺?”
他这几日香料用得不够,男子的特质比前几日更为明显。
涂曜又总巴不得贴在自己身上,这么下去早晚有一日要出事。
涂曜关心被拒,也不悦了,负手道:“你怎么比宫闱阵地还难攻克?比天山上的寒冰还难暖热?朕今日忙了一整日,来此地只是想来看你一眼。”
他这辈子没有攻略不下的城池。
公主这模样,倒勾得他愈发想要一探究竟了。
楚稚悄悄到了床榻之上,利用床幔和被子将自己掩住,放柔声音,硬着头皮拿出万年通用的借口:“非宝华不愿,只是想在大婚时才和陛下亲密。”
“好,今日就是新婚。”涂曜一掌将床幔掀起,肆无忌惮地哼了一声:“朕这就大赦天下,通告诸国——公主不必再羞怯了吧?”
楚稚转过头,顾左右而言他:“……陛下今日也累了,不如让宝华给您捏捏肩吧。”
他专门学过一段时日的按摩,手艺甚好,涂曜疲惫了一天,摁几下想必能转移心思。
谁知刚捏几下,手腕就被涂曜牢牢捏住,他蹭一声坐起来,揽住楚稚腰肢:“说,你今夜怎么这么乖?”
“这不是看陛下疲惫吗?”楚稚咬定疲惫这两个字:“既然疲惫,就快些休息,明日还要早起上朝,免得更加疲乏。”
涂曜却没意识到楚稚在催他睡觉,眸色登时亮了。
“朕不累。”涂曜一笑:“狡猾的小丫头,朕就知道你口是心非,快说,是不是心里早就有朕了?”
“……”
丫头和口是心非都出来了。
楚稚好笑,望着涂曜道:“知不知道你这种人在我们那儿,马上就能出书了?”
风靡一时的丫头文学,涂曜一定能让它再次大发异彩。
“是吗?听说楚国人才济济,本王这点儿学识,竟然也能出书。”涂曜不以为耻,反而沾沾自喜的扬眉道:“口是心非的小丫头,你就是看朕什么都好!”
“……”
救命!
楚稚忍俊不禁:“你知不知道你这种人,在我们那里出门是会被人打的?”
“不可能。”涂曜严肃道:“楚国上下,无人敢冒犯朕。”
楚稚语塞:“……”
鸡同鸭讲,完全说不通。
二人熄烛就寝。之后不管涂曜如何做,楚稚都是护裙子跟护命一样,永远都是四个字“婚后再说”。
“婚后婚后……”涂曜翻身,赌气道:“朕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在诸国面前也早有婚约,朕想不明白,你为何如此拘礼?”
楚稚呼吸一滞。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侧便安静了下来。
这一夜,涂曜并未再接近。
自从那一夜之后,涂曜便从未来过,听说是独自歇息在了东暖阁的偏殿。
楚稚自嘲一笑。
男主甚是骄傲,也许前日在自己这里吃了闭门羹,从此以后便真的不来了。
谁知没过两日,姝儿便低声道:“陛下又驾临了……”
楚稚望了望外面的夜色,竟然是松了口气:“他怎么没直接来内室……”
话音一落,脸颊倒是有些发热。
因着涂曜每次夜晚登门,必是直入内室,这次登门的方式却如此温良恭俭让。
姝儿悄声道:“陛下说是……要给您送个东西。”
话音未落,脚步声响起。
楚稚抬眸,已看到涂曜挺拔高大的身影轮廓渐近,众人跪下请安后,纷纷悄然退出。
一室寂然,只剩下二人四目相对。
“你之前不是总说宫中的玉枕不舒服?”涂曜负手半晌,竟然如变戏法般取出一个白白软软的枕头,哼道:“这是天山之棉,朕亲手所填,全天下仅此一个。”
枕头填充了天山之棉,和现代枕头极为类似,触摸时手感柔软温暖,用力摁压会缓缓回弹。
形状却不似一般枕头,仔细看去,竟是个小羊形状,惟妙惟肖,该有的地方都有。
楚稚大感意外,没想到涂曜沉着脸过来,竟然是给他送枕头的。
还是这么可爱柔软的羊枕。
“朕就是属羊的。”涂曜看着楚稚爱不释手的模样,得意道:“公主枕着它,就像是枕在朕身上一样。”
“……”
涂曜的一举一动,果然大有深意。
楚稚抚摸羊尾巴的手登时一顿,凝望着那个五脏俱全的羊枕,耳根涌起滚烫的绯色:“……幼稚鬼。”
涂曜挑眉道:“朕的属相,都没有对外头人说过,你要替朕保密,还有这个枕头,也莫要让旁人看到。”
楚稚嗯了一声,转过身,唇角却不由得上扬。
他以为暴君定然是属老虎一类的猛兽的呢,竟然是小羊。
还不让自己往外说,看来是自己也知道丢脸了。
洗漱之后,已经看到涂曜不请自入,径直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朕可不是来贴你的。”涂曜别扭地抬起下巴,哼道:“朕亲手所做的这枕头这么舒服,全天下仅此一个,朕也要枕。”
楚稚忍俊不禁,为了维护某人仅存的尊严,低低嗯了声:“知道,你是来蹭枕头的。”
涂曜环住楚稚的腰身,渐渐安稳地进入梦乡。
楚稚转过身,凝目望向涂曜。
自己还记得他铁甲染血,凛然生威的模样。
可如今,他却别别扭扭,又一次次笨拙地,想要贴近自己。
月光下,涂曜闭目安睡,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双唇还是上扬的。
脑袋枕着自己亲手做的小羊枕头,怎么看怎么像个黏人的幼稚鬼。
“幼稚鬼,磨人精。”楚稚望着沉睡的涂曜,轻轻自言自语道:“曜咩咩……你是志在天下的人,所以陛下一定会很快忘记我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