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枝……”那男子扯了扯许枝的衣袖,面上带了点焦急之色。
“很快,这个多少?”许枝安抚地拍了拍他,蹲下身拿起那把菠菜问道。
许叶说了数,许枝掏了钱放到她手心,说:“我晚些去家里找你。”
然后,便拉着那个男子匆匆往前走了,两个人的身影一会就消失在人群中。
许叶收好东西,想到许枝说的“家里”,难道……
她成亲的时候,许枝也没来,似乎,许枝根本就不知道她已经嫁人了。
算了,等见了许枝,就明白了。
回到家后才歇了一会,就听到院子门被大力打开。
“这么大的事儿你不会来找我吗?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啊?你这丫头,我……”许枝见了许叶就冲过来在她胳膊上重重地拍了一记,一开始嗓门还高得很,末了就哽咽了,抱住许叶哭起来。
跟着她一道来的男子手足无措地站在边上,一幅小媳妇模样。
许叶也很茫然,许枝比她稍矮一些,头埋在她肩上哭得发抖,许叶试探着伸出手,在她背上拍了拍,没想到许枝哭得更大声了。
“没事,没事。”许叶朝着站在门边的石婆婆说了声,又指了指往外探头的景泽安,让他专心写字,然后才僵硬地安慰许枝:“……别哭了。”
许枝好一会才缓过来,许叶给她倒了杯水,让她和男子在厨房前的走廊坐下。
由于景时玖和景泽安的习惯,厨房前便长久备着椅子,男子掏出帕子给许枝擦眼泪,动作很是温柔。
“好了,叶子在呢。”许枝拍开男子的手,转而对着许叶说道:“叶子,这是郑越。”
这是许叶第一次见到许枝嫁的人。
许枝从家里刚跑出去那几天,陶大娘整天在家里叫骂,原身在家里大气都不敢出,只从陶大娘口中知道许枝“不要脸”地嫁给了一个“穷书生”。
许枝自然知道自己和自己夫君都不受许家待见,她便不让郑越受这个气,逢年过节就自己拎一点儿东西上门一趟,把东西放了就走,也不给陶大娘骂街的机会。
最初几次她还跟许叶说说话,让她遇到事儿了就去白沙村找自己,但每次许枝和许叶说了话之后,陶大娘就借机发作,将气全撒在了许叶身上,久而久之,许叶便不敢往许枝跟前凑了。
郑越个子比许叶高一些,但清瘦,是一个很有书生气质的人,就是那种,看着就很会读书的样子,他笑笑跟许叶打了招呼,然后就没再说话。
许枝不在意,又跟许叶说起话来。她也是去了许家才知道许叶这一连串的事情,和陶大娘对骂一阵后,便往石家来了。
“你那夫君呢?不在?”许枝看了看周围,问道。
“他有事出去了。”
“有事?有什么事?他又不出海,又不做生意,能有什么事?”许叶柳眉一竖,一拍桌子,郑越眼观鼻,鼻观心,兀自捧着水喝,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他……”许叶绞尽脑汁,想向许枝解释景时玖有什么事,还没想好,又听许枝开了口。
“我都听说了,你那夫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家里事都是你做的,你为了补贴家用,还去种地,你真是傻……”许枝愤愤不平地说着,面上全是对景时玖的嫌弃。
“二姐……”许叶听着她嘴上的责备,心下有些暖意,才真心地开口,叫了一声二姐。
待许枝将肚子里的话说完了,许叶才垂着眼开口:“二姐,我在这里,过得比从前好。”
许枝语塞,拍拍许叶的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又何尝不是呢?
“没事,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他对你好吗?”
许叶没法向许枝说明她和景时玖只是暂时搭伙过日子,只好含糊着说:“挺好的。”
“那前头留下的儿子呢?后娘是最不好当的,叶子……”
“孩子也挺乖的,二姐,你不用担心我,我真的过得挺好的,种地、摆摊也都是我自己的注意,是我自己想做的事。”
许枝看着许叶面上的笑意,还有明显比从从前活泼轻快了许多的样子,从知道许叶家人之后就一直绷着的心,才总算松下来。
“对了,你要去看看我的地吗?顺便带一些菠菜回去。”许叶想着让她转换一下心情,站起来问道。
许枝和郑越便跟着她到了后院。
“这么大一块地都是你自己弄的,你那夫君到底整日都在做什么?”许枝一看,又气上了头。
许叶讷讷:“他、他浇水了。”
怕许枝再说些什么让她无法回答的话,许叶忙蹲下来,开始拔菠菜。
“够了够了,你不是要拿去卖钱的。”许枝往她背上一拍,阻止了她的动作。
“这些也够了,等全部收了我就种第二茬,二姐,你们要不要种一点?这个很好养活的。”许叶甩了甩菠菜根上的土,原本想递给许枝,倒是郑越接了过去。
“也行,等我把家里的地收拾出来,得了,我们要先回去了,他还要读书。”
“好,你们慢走。”许叶也松了口气,结果他们才从后院转出来,就见到了正要进家门的景时玖。
“这两位是……”
许叶:“这是我二姐,二姐夫,二姐,这是我夫君。”
郑越跟景时玖打了招呼,许枝用极为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景时玖,问:“你就是石大柱?”
景时玖已经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承认这个淳朴的名字,笑着点了点头。
许枝“哼”了一声,带着郑越直接走了。
“嗯,他们比较急,呵呵。”许叶只好尴尬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该庆幸景时玖没听到许枝刚才的那些话,还是该遗憾他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两个人一同往里走,正要分开各进各屋的时候,景时玖突然开口。
“你好像从来没问过我在忙什么。”
“你是知道呢,还是不关心?”
许叶一激灵,脑子转得飞快,情急之下说道:“我们反正不是真的夫妻,不用知道的这么多吧?”
景时玖在她身后,轻笑一声,又问:“那如果我想告诉你呢?其实我……”
“我肚子不太舒服,先走了。”许叶捂着肚子。飞快地开口,看也不看地就从景时玖身边匆匆走过。
景时玖看着她同手同脚出去的样子,意味不明地笑了。
许叶在外面待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回来,见院子里没人,忙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景时玖那话是什么意思?
她摸不着头脑,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只好随他去了。
掰掰手指,从她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那么,再有五个月左右的时间,他们就该分道扬镳了。
不过这一次,有她每天一杯加料水伺候着,小王爷应该不会因病而终了吧?
她也没什么私心,只是不忍心书中这样一个温柔又睿智的美人就这样离开罢了。
是吧?
许叶扪心自问了一下,笃定地点点头。
午睡起来后,许叶先去地里收了一些菠菜,分成三份,一份送去给桂花婶子,一份送去给银月婆婆,还有一份留着晚上吃。
“婶子,这个焯一下水然后放点蒜炒一下就可以吃了,很嫩的。”许叶到桂花婶子那的时候,小豆子正在玩那个毽子。
“好嘞,这包点心你回去,小豆子他爹娘叫人带过来的。”桂花婶子往许叶手里塞了个纸包,说道。
许叶已经有了经验,知道她是推不掉的,便爽快收下,又道:“婶子,我过两天打算再种一茬菠菜,你要不要种一些?我到时候把苗拿过来给你。”
“好啊好啊,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那行,我到时候再跟你说。”许叶点点头,又跟小豆子道了别,然后给银月婆婆也送了菠菜,才回家。
走到半路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大雨。
“刚刚不还艳阳高照吗?”许叶抬手挡着雨,却也无济于事,索性慢慢往回走,反正她有五行手套,回去给自己补点木系能量,也不怕风寒。
淋雨啊,末世的雨可淋不得,现在的体验,倒也算新奇了。
拐过一个弯,许叶用手接着水,然后将水甩掉,抬头的时候,突然看到前面匆匆过来一个人。
是景时玖。
油纸伞像一朵摇曳的花一样靠近,罩在许叶头顶,他们离得极近,许叶甚至能听到景时玖不算平稳的呼吸。
“你怎么过来了?”许叶抬头又觉得太近,复又低下去。
“下雨了,我想到你没拿伞出门。”
景时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在雨滴敲打油纸伞的声音中,更显得清润动人。
许叶嗫嚅了下,说道:“……谢谢,我们走吧。”
油纸伞不大,两个人站在伞下,很挤。
许叶的肩膀时不时碰到景时玖的胳膊,她便不自然地往边上避了避,偏头看向四周。
雨声滴答,巷子里是老旧不平的石板路,许叶眼疾手快地拉住就要往一块松动的石板上踩的景时玖,开口:“小心,这种翘起来的石板下有很多泥水。”
她说完看了眼景时玖,才发现他右侧肩头已经淋湿了大半。
“我知道了,走吧。”景时玖绕开那一块,用眼神示意她。
许叶没动。
他的发丝沾了些潮气,垂在额边,好像是油纸伞有哪里破了,有雨水落下,顺着他的额头滑落到鼻尖,正好凝在他鼻尖的小痣上,停留了片刻才落到地上。
俗套的情节啊,可她,竟然可耻地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