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泽安小跑过来,握住他的手,仰头看他。
景时玖摸摸他的脑袋,安抚地朝他笑了笑,景泽安这才放下了心。
“过来吃饭吧。”许叶朝他招招手,将手里的碗筷放回厨房后,又拿了新的出来。
景时玖掩唇轻咳一声,跟着她走过去落座。
许叶给他端过来的是一碗粥,隐隐有些发绿,大概是放了切碎的蔬菜,还带着一些海鲜的香气。
“青菜虾仁粥,先喝点水。”许叶递过来一个杯子,开口。
景时玖用手指摩挲着杯壁,氤氲的热气将他的眼睛蒸得微微发热,他轻轻启唇,问:“你怎么什么都不问?”
许叶装傻反问:“问什么?你不是说你累了吗?现在好点了吗?”
抿了一口水,景时玖看着许叶的眼睛,沉默地点了点头。
身体上的沉疴似乎被这杯温暖的水治愈了一些,残余的闷痛和疲乏也在一口一口温热的粥中渐渐平复。
拿着勺子的时候,景时玖突然勾了下唇角。
这算什么?命运的警告吗?
就像是在告诉他,他的一切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许叶悄悄瞥他,见他突然笑了下,却没读懂是什么意思。
自认为他是遭到了刺杀,才会带着伤回来,许叶在心里更加心疼,明明是天之骄子,却因为皇位之争而被迫隐姓埋名于这个小村庄,还要面对无穷无尽未知的刺杀迫害……
许叶越想越气愤,甚至连那个素未谋面的大皇子都讨厌上了。
“啪!”
景时玖还在想一些有的没的,却被突然拍桌的许叶吓了一跳,他疑惑地抬起眼:“你……”
“……我要去洗碗了!你慢慢吃!”许叶尴尬地一笑,说完就匆匆转身,进了厨房。
景时玖留在原处,将碗里的粥认真地吃完,又坐着发了许久的呆,等到许叶回来,才回过神。
许叶又关切地问了他几句,景时玖温声答了,和她一起往厨房走。
忙碌了一阵,许叶习惯性地往外看的时候,却发现以往总会等到她忙完的景时玖,不知何时不见了人影。
许叶挠挠头,觉得有些奇怪,又想,他大概是太累了。
灭了厨房的烛火,许叶关好门,抱着乌云回了房。
桌上匣子里的小石球已经多得满出来,许叶在四周放了几本书拦着。
这书还是从前她一时好奇,问景时玖借的,结果高估了自己对竖排文字的接受程度,看了一会就晕晕乎乎了,于是便沦落成了摆设。
乌云伏在她膝盖上,愉悦地打着小呼噜,许叶顺着它背上的毛,心情忽上忽下地。
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喵!”
乌云奋力挣扎了一下,用控诉的目光看着她。
许叶看着自己手上一小撮黑色的毛毛,抱歉地看着它,又挠了挠它的下巴,安抚好后才将它放回窝里,灭了灯躺到床上。
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一会是景时玖站在她面前,用最温柔的脸说最狠的话:“你我的身份天差地别,我不能答应你。”
一会又是景时玖悄无声息地躺在床上,白发苍苍的老大夫摇着头对她说:“节哀。”
许叶哭得喘不过气来,猛然惊醒,却发现是乌云窝在她身上睡得正香,小小的身子全压在她胸口处,难怪她喘不上气。
揪着罪魁祸首的颈子将它放回窝里,许叶舒展了一下身子,起床。
家有病号,早饭还是熬粥吧。
炊烟袅袅地升起,米香四溢,许叶熟练地将煎好的荷包蛋放到盘子里,往外看了眼,始终不见景时玖的人影。
她擦了擦手往外走了两步,看到景时玖房间的窗户,还有坐在窗边的一大一小。
景时玖在温声说着什么,景泽安则是认真地写着字。
嗯?一大早就开始温书了吗?
许叶歪头,扬声道:“先吃饭吧!”
景时玖朝她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点了下头。
吃过早饭,许叶拎了桶水,转身往后头院子去了。
青菜长得快,不过两三天,就已经出了芽,嫩绿的一片,瞧着格外喜人。
另外几块地却还没有什么动静。
许叶细细地锄了草,然后拣了嫩的出来,带回去喂鹅。
胖乎乎的鹅崽争相啄着草,角落却有两只小鹅蔫巴巴的,脑袋和尾巴都耷拉着,眼睛半阖,瞧着不大精神。
许叶伸长手,其他小鹅见她的动作都惊叫着散开来,只有角落那两只并不动弹。
将其中一只抓到手里,翻来覆去看了看,许叶也不知道它是生病了还是怎么了,只能用最简单最粗暴的方法——
灌木系能量!
抽去一缕细微的木系能量送到小鹅体内,然后将它放回原处,又将另外一只蔫巴巴的小家伙也抓起来诊治一番。
就不信这样还不好!
果然,木系能量是强大的,等许叶再忙了一阵回来,那两只小鹅就已经精神抖擞地在抢食了。
乌云在她脚边绕来绕去,许叶将它踹起来,肆意撸了一把,待乌云不耐烦地从她怀里跑开,才重新起身,盘算着今天要做的事。
地里的活忙完了,暂时没什么事情,想给乌云做一个猫爬架,然后傍晚去一趟后海,捡些海货,今天的事情也就这些。
伸了个懒腰,许叶看了看家里的材料,找了把斧子,起身往后山走去。
去给乌云砍个合适的猫爬架!
昨晚才下了雨,山路崎岖又落了厚厚的枯叶,许叶捡了根木棍当拐杖,勉强顺当地往上走,同时观察着四周的树木。
村子里会往山上跑的人不多,除了做木匠的,或是偶尔跑山上找果子吃的孩童。
许叶拨开前头的刺藤,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一丛浅黄色的蘑菇。
感觉像是吃了会躺板板的那种。
绕过这丛蘑菇,又往里头走了一些,许叶总算挑到了一根合适的木头。
横在地上的树干约莫有十几米,树径有许叶大腿粗,中间一段伸出的枝丫也错落有致。
仔细观察了一阵,许叶决定,就是它了。
右手拎起斧子,往做好标记的地方狠狠一劈,这根树干就被劈成了两截。
松开的一截往另一边滚了一些,落叶被压得窸窸窣窣地响,许叶正举起斧头,想要再劈一刀时,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像是人的□□。
她警惕地捏紧了斧子,朝着声源走去,似乎是在方才滚落的树干的另一头。
头顶有一串鸟哗啦啦地飞过,许叶看着树干边黑乎乎的一团,伸出斧头拨开树枝,一边戒备一边朝里看。
竟然是个人!
许叶拿着斧子怼了怼,地上的人一动不动,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隐约透出一点白色。
慢慢蹲下来,许叶一手捏着斧子,一手将人翻正,阳光穿透林子稀稀落落地洒下来,一片不规则的光斑落在昏迷的人身上。
是个浑身湿透的男人,大概是昨晚就在山上,才被雨淋得湿透,身上还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呼吸粗重,面色潮红,估计是重伤引发高烧,陷入了昏迷。
嘴角还挂着血,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受到了树干的撞击而吐的。
许叶心虚地将树干往旁边移了移,本不想多管闲事,毕竟,她也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善是恶。
虽然他长得挺好看的,但她又不是在看电视剧,三观跟着五官走。
正想起身的时候,突然看到男人胸前有异样的动静,白色的痕迹越来越大,许叶奇怪地俯身查看,才发现在男人胸前的,竟是一只兔子。
皮毛都被打湿的兔子身上还沾了些泥水,冻得瑟瑟发抖,瞧着也不太精神。
这人……难道是在给这只兔子取暖?
烧成这样了都没把兔子丢开啊……
许叶将兔子从男人怀里揪出来,因男人抱得紧,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兔子挺大,一条后腿似乎是折了,站都站不稳。
许叶顺手帮它治了伤,又烘干它的皮毛,许叶的手一松开,那兔子就一溜烟地跑了。
再看向躺在地上的男人,许叶撇撇嘴,先回去将自己的猫爬架砍完。
拎着砍下来的一节树干,许叶想了想,摘了片宽大的树叶,从附近的小溪舀了一点水。
蹲在男人身旁,许叶往水里加了极其细微的一点木系能量,捏住男人的脸颊,往他嘴里倒了一些水。
喝进去的似乎比漏出来的多。
随手将男人身上的衣服也烘干,将他移到稍微干一点的落叶上,许叶便拍拍手,拎着树干往山下走。
她也算仁至义尽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下了山,景时玖还未回来,许叶将带回来的树干放到院子正中央,将树皮削了,然后用火系能量将木头烘干,随手将它继续放在院子里晒着,就进去准备午饭。
日头西落,天色渐沉。
诡谲的树影下,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动了动。
梁元琛飞快地摁住从自己身上游过的一条长蛇,手中匕首突现,将蛇死死地钉在了地上,然后才费力地起身。
他居然没死?
喉咙干涩,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没有一处不泛疼,梁元琛握紧了拳头,将地上的土混着枯叶抓在手里,突然感觉有异。
他摊开手,看到被他抓起的土中,一颗奇怪的、光滑的圆形石球。
暗器?
梁元琛眼中有厉色闪过,片刻后,他左看右看,总算想起自己少了什么。
他那么大一只储备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