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今夜的心事很多。”已到春和殿,齐越点上蜡烛,在姒月身旁坐下,“不如说给我听听?”
姒月盯着面前摇曳的烛火,缓缓开口,“宋良归于五姐麾下,对朝局倒是有利。”
齐越有些疑惑地看向她:“可他们另立党派,就不再受我们的控制了。”
“父皇尚未薨逝,你我二人维持缺主的朝局已是不易。”姒月起身,走到窗边,两棵梨花树光秃秃的立在外边,这些年她已很少亲自照料它们了,“如今父皇已经西去,支持你我的朝臣还好说,那些想另立宗亲的人闹得何等凶?至少到赫明的事情解决之前,需压制住这些人。若有五姐,或可控制乱局。”
寒冬未过,窗外冷风吹进来,罩在纱灯里的烛火明明灭灭,飘忽而过的光影照在齐越的脸上,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怎么不说话?”见他半晌都没有回答,姒月回头看他。
“殿下是舍不得姒星……还是舍不得宋良?”
姒月愣了一下,回头看他:“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刚才的分析有问题?”
齐越双眸似剑,像是要把姒月的心剖开确认她的答案:“殿下将朝局分析得很透彻。可宋良其心不良,若是留着,长久之后仍是个祸患,今次是碰巧,殿下知道广安有异,逃过一劫,但难保以后……”
齐越话未说完,姒月已经打断了他:“若他转而扶持五姐,今后就不会在我身边,再想用药毒杀我,就不会像昨日那么容易了。”她说着,又看回窗外,“只是,宋瑞安原本就是为保护宋良才支持我,待宋良转去五姐那边,宋瑞安或许也留不住……若少了他,那些文臣怕是难管得很啊。”
看她一本正经的分析局势,齐越才将心中的怀疑减了几分,走到她身侧长臂一揽将她拥入怀中:“放心,如果宋瑞安倒戈,我自然出手处理姒星那派。”他这么说,便是应许姒星与宋良的合作了。
“我是不是得多谢王爷?”
“你知道该如何谢我。”说着,他抬手挑起看着窗外的梨花树枯枝的姒月的下巴,在她唇上落下浅浅一吻……
……
翌日,一扫前日的阴沉,天光大亮,暖融融的阳光照得地面的残雪都争相躲避,至午时,连雪水都逃了大半。
“本王常听得说知月皇城气势非凡,今日一见,方知传闻不错。”容寰执着昨日拿的那柄长扇,在齐越和张文禾的陪同下漫步在皇城内,两人身后跟着他从赫明带来的亲卫,约五十人,均是身披甲胄、腰佩长刀的大汉。
“殿下过誉了,知月不过小国罢了,何来气势非凡一说。”齐越领着一行人走进武英殿,“今日在此处设薄宴款待殿下,还请太子殿下勿怪。”
“来这里也不是想做宴上宾,毋需讲究太多。”容寰走至高位坐下,又环视了殿内一圈,“怎么不见知月朝臣?”
齐越在右侧坐下屏退了自己的左右侍从,只留了张文禾一人,方才颇为恭敬地答道:“十三哥勿怪,老皇帝刚死,恐怕朝臣争议立储之事,都被我幽闭在家了。”
容寰喝了口茶,开口颇有些教导之意:“齐越,做事儿不能‘一刀切’,你说说,朝臣都不在,还有什么人见证本殿下易主知月?去,叫人把那些朝臣都给我绑过来,今日这宴会便算是本殿下赏他们的见面礼了。”一时音落,已有侍卫领命而去,殿内空缺立刻被新的侍卫补上。
“文禾也许久不见了,过来。”容寰饮了一杯酒,斜倚在座位上,朝站在齐越身后的张文禾招招手。
他本就生得雌雄难辨,这一歪更将他的魅带了出来,眼中的玩世不恭在别人身上是轻薄,在他这里却成了吸引猎物的致命诱惑。
赫明皇帝容逸是赫明历代皇帝中最最重“情”之人,极小便与身边的宫女厮混在一起,待到大些登基为帝,更如收藏藏品一般,将女子一位位往后宫中接,以至到第十三子降生,才迎来了自己的嫡子,也就是容寰。
容寰长到六岁,终于受到了这位多情皇帝的绝对宠爱,非关身份,而因为他那张妖艳非凡的脸蛋儿。
这位多情而热爱美人的皇帝难得的停止了往后宫安置后妃的行动,转而开始培养自己“宠儿子”的新爱好,也让容寰成功成为了天下第一个因为美貌被立为太子的皇子。
“妾还以为太子殿下把人家忘在知月了呢。”张文禾走过去,跪坐在容寰的坐榻下。
“哪儿能忘了本殿下的小心肝儿呢?”容寰的长扇划过张文禾姣好的脸蛋儿,最后在她的下巴处停下,微微施力,张文禾已配合地起身,在他脸侧落下一吻。
有侍卫进来通禀朝臣在殿外迎候的消息,容寰道一声:“传。”侍卫们便压着那些反抗不成的朝臣们在殿内的位置上坐下。
待到朝臣差不多到齐,容寰才漫不经心地往下扫了一眼:“怎不见知月的左丞相?若无他在,这宴会还有什么意思?”
他语气中藏着一丝不耐,侍卫们战战兢兢看向齐越,后者方恭敬地向上答道:“宋瑞安为相三十余载,其根基深不可测,昨日十三哥将纯安公主押送地牢,他便叫府中卫兵严守丞相府,自往城外泰安寺去了。”
“既知他在何处,便抓了来,还需要本王教你们办事吗!”容寰一挥手将张文禾送出去,语气颇为不耐。
“十三哥有所不知,泰安寺是安置皇室遗骨之处,武僧极多,从前与赫明开战时,还派出过五百武僧,生生击退了赫明两千大军……”齐越说到此处停下,有些为难的叹了口气。
“还有这事?”
“皇兄忙于赫明国政,这原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当下为了这一个宋瑞安,派兵去有些不值当。”
“听见主子被囚便自己逃了,这奴才倒也有些风骨。”容寰嘲讽一笑,饮了一口酒,又看向齐越,“纯安公主怎么样了?”
“现仍旧囚在宫内地牢。”
底下的知月大臣看摄政王与赫明太子相谈甚欢的景象,又隐约听见‘纯安公主’‘地牢’等话,一时将反抗都忘了片刻,他们这位以军功起身的将军,莫非早已私通敌国了?
容寰点点头,又问:“国玺可有找到。”
“已叫文禾收好了。”齐越给张文禾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起身告退,往后殿自去准备。
“很好,把东西取来,顺便将纯安公主也提来,交接国玺这事得叫她做个见证……”容寰说着,饮尽杯中茶,“方才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