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这么回事。”沈茶很赞同的点点头,也跟着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之前也看过前朝的一些卷宗,末帝跟自己最亲近的亲信说,他不相信国库没有银子,如果真的没有银子了,那就去收税,反正苦了谁也不能苦了他。如果他这个皇帝都要过苦日子的话,那这个国家不要也罢。”
“这话确实是末帝能说得出口的,他心里没有任何人,只有他自己。只要自己过的还不错,至于他的臣民过得好不好,他一直都是不怎么在乎的。”梁洁雀点点头,看了看沈茶,又继续说道,“末帝心心念念的鹿圈,花了一年的时间,耗费了数十万两的银子,才算是建成了。在建成当日,末帝就出了皇宫,带着文武百官去逛了一圈,可是他逛完了这一次就再也没有去过,他身边的内侍问他为什么不再去了,他说突然觉得养那么多的鹿其实没什么意思,乖乖巧巧的一点都不好玩。他那段时间又迷上了大象,就把丁尚书宣入宫,给他说户部还得继续给钱,他要养大象,要在皇城里面建造一个象苑。”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户部总不能说再随便给钱了吧?”
“给了1梁洁雀苦笑了一下,“不过,这一次他们变得机灵了,提了一个要求。”
“要求?什么要求?”
“户部说,既然陛下已经不喜欢鹿圈了,那可以鹿圈给拆了,里面的鹿可以卖出去,卖一个好价钱,修建象苑的时候,可以稍微宽绰一点。”
“末帝会答应吗?”梅林微微一皱眉,”不会吧?他虽然不喜欢了,但是放在那里也是好看的啊0
“答应了,他这个人向来就是,不喜欢的一眼都不会看了,放在那里除了碍眼也没有什么用途了,所以,他很痛快的答应了。”喝完了所有的姜茶,看到众人惊讶的目光,梁洁雀一摊手,说道,“听着是不是很不可思议?这就是末帝。”
“梁姨。”沈忠和吞了一口口水,说道,“所以,无论是鹿圈还是象苑,我们两家都是牵扯在其中的吗?”
“当然了,户部可不只是出钱那么简单,整个工程的监管都是户部负责的,虽然工部也有监管,但是给钱的是老大,如果户部不相信工部的那些人,想要自己监管,工部也说不出什么的。所以,田陌和德筱都是亲自在工地盯着的,一刻也不敢放松。”
“后来呢?”
“无论是鹿圈的鹿,还是象苑的大象,都是需要跟番邦、跟海外的商人来购买的,不是吗?”
“所以,就跟那些西域番邦的商人扯上了关系,是不是?”沈忠和微微一皱眉,“就是荟娘背后的势力?”
“小满,别着急,早晚会说到那儿的。”梁洁雀轻轻笑了笑,说道,“其实,之前番邦一直都有进贡西域的一些有意思的玩意儿,那些金银器皿、亮晶晶的宝石,还有这些珍稀的动物什么的。但动物其实数量不多,就那么两三头,也不足以撑起一个鹿圈或者象苑,况且这些动物吃的食物也是要跟番邦商人买的。那个时候在京城,有一整条街都是胡商,现在西京城也有,是不是?”
“是1沈茶点点头,“只不过,现在的胡商应该没有那个时候多,也没有那个时候嚣张。听说那个时候,胡商是可以在京城里横着走的,欺男霸女,没有人可以管得了他们的,是真的?”
“是真的。”梁洁雀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按照当时的情况,京城里若是分三六九等的话,第一等依然是大氏族、高门望族,第二等就是这些胡商,第三等就是那些出身小氏族的官吏们,最末就是寒门子弟。至于普通的百姓,还不如一头牛来得值钱。”
“这个我也听过的。”薛瑞天想了想,“我当时就在想,为什么胡商能站在那么高的位置上耀武扬威,现在明白了,原来是末帝喜欢。”
“对1梁洁雀看了看薛瑞天,解释道,“现在西京城里的那条胡商商街,各位大人应该都去过,是不是?”她看了看沈昊林、沈茶,笑了笑,说道,“国公爷和大将军前几个月还在那条街上闹出了大动静,听说挖出了雷火,没错吧?”
“你也知道?”
“当然了,整个西京城都已经传开了,百姓们都说,要好好谢谢你们,要不然,哪天那些雷火炸了,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死的是不明不白的。”梁洁雀朝着两个人笑了笑,说道,“话说回来,两位也都看过了,那条街是不是看着还不错的样子?”
“嗯1沈茶点点头,“确实是,很有异域风情,虽然已经破败了不少,但可以想到当年是多么的辉煌。”她一摊手,“不过,陛下是不太喜欢,不怎么乐意往那边跑。”
“是啊,不仅是当今陛下,太祖皇帝开始,就不是很喜欢西域番邦的这些东西,所以,大夏建立之后,胡商的地位一落千丈,从之前走到哪家就是哪家的座上宾,到现在落得一个无人问津的下常他们不受宠,只能老老实实的做生意,夹着尾巴做人。否则,他们如果犯了事儿,想要收拾他们,那还是很轻而易举的。”
“这倒是没错。”梅林点点头,“但是梁姨,前朝是不同的,对吗?他们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也不是所有人,但确实跟现在完全是不同的。”梁洁雀轻笑了一声,“他们在前朝那是可以横着走的,除了皇室和大氏族,他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他们对皇室不敢放肆,因为皇室是他们的大客户,他们手里的商品几乎都可以卖给皇室,不只是末帝,还有其他的皇族子弟,都可以卖出高价,然后又非常低廉的价格换回他们想要的东西,比如茶叶,比如盐,比如丝绸什么的。”
“那些氏族呢?”
“氏族他们不敢惹,他们知道氏族比皇室还要厉害,如果惹了氏族,他们别说做生意了,连活下去的可能都没有了。”
“那他们还真是挺知道进退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就算是俊杰了。”沈忠和点点头,“不过,梁姨,为什么末帝对这些就那么喜欢?” “为什么不太清楚,但非常痴迷是真的。祖父说过,末帝特别爱这种一闪一闪的东西,西域的特色就是这些,正好是投其所好。”
“我记得……”沈忠和想了想,“我们家里也有不少这种西域来的东西,我之前以为是我们出海做生意换回来的,现在这么一看,好像……应该不是?”
“不是。”梁洁雀轻轻摇摇头,“我们家里这些东西都是末帝赏下来的,还有强买强卖的。”
“末帝赏下来的,这个可以理解,他喜欢这东西,用来赏给自己的臣子,这没人能说出来。但这强买强卖的意思是……”沈忠和的表情有些困惑,他不是很能理解梁洁雀的意思,“我们如果不喜欢、不中意这个东西,也要强迫我们必须买?这不是无法无天了吗?没有人管的吗?”
“不是胡商要强买强卖,他们也不愿意用这种方式,这种方式是非常坏他们口碑的,而商人最重视的就是口碑。但强迫他们这么做的,是末帝,他们最大的老板和客户,他们想要继续受宠,就必须听老板的,老板说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末帝让做的?”梅林微微一皱眉,“他还管这个事儿呢?”
“他什么都管,什么都想要掺合,他的内侍说,如果末帝不做皇帝的话,是一个非常好的商人。”
“这么厉害呢?”
“可不是吗?那是非常的厉害,在这个方面,还是很有头脑的。”梁洁雀看看众人,所有人的表情都非常疑惑,她解释了一下,说道,“末帝对这些东西的喜欢,让他的文武大臣,让西京城里那些大氏族都觉得他好像是被下蛊了,被胡商给诱惑了,他对番邦的东西喜欢到了一个什么程度呢?自己偷偷摸摸的跑到胡商的那条街去买东西,害的整个皇城护卫去找他,然后大包小包的把他买的东西给拿回去。如果没有找到他,那些胡商就会亲自送他回宫。”
“亲自送他回宫?”梅林微微一皱眉,一脸的嫌弃,“那些胡商能有这么好心吗?”
“当然不是好心,他们也不想这样,但他们得要钱啊1
“要钱?要什么钱?”
“当然是末帝买东西应该给的银子啊,这位出门呢,身上是从来不带银子的,他买东西所花费的银钱,要么来找他的护卫给,要么就是胡商把他送到皇宫门口,让人去宫里取,取回来再给这些胡商。”梁洁雀耸耸肩,“后来,末帝觉得这样很麻烦,就干脆把胡商召进宫来,让他们带着各自最好、最美、最闪亮的物品来。这些胡商就使出浑身的解数来讨好末帝,他们带了好几大车的东西进入皇宫,几个时辰之后,又带着比来的时候还要多的大车从皇宫出去,那车上都是末帝赏给他们的东西,也都是他们需要的。这么多来往几次,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所以,胡商在京城里面才会是那种更行霸道的感觉。”
“那强买强卖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东西越买越多,很快皇宫里的仓库就堆不下了,必须要清除一些,才能购买新的。除了赏赐给大臣之外,还需要清理一大堆,那么,这些应该怎么清理呢?末帝就想到了一个法子。”梁洁雀一摊手,“每隔一段时间,就在皇宫里面办一个集市,他就把这些不喜欢的,想要给清出去的东西摆出来,让皇室子弟、让文武百官带着自己的家眷进宫游玩。”
“明白了1金菁轻轻拍了拍手,“果然是商业奇才啊!这怎么可能是简简单单的进宫游玩呢?这分明就是告诉自己的大臣、自己的亲戚,我这里有很多不需要的东西,你们快点拿银子来买。”他很佩服的伸出自己的大拇哥,“真厉害,当皇帝确实是委屈他了。”
“不能不买,不能少买,不能低价买。”梁洁雀轻轻叹了口气,“那些皇室子弟,还有那些大臣,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欢、不需要这些,但碍于皇帝陛下的威压,他们不得不违心买了很多他们不想要的东西,这就是所谓的强买强卖。”她看向沈忠和,“你记得家里的那一套茶杯吗?闪闪亮亮的,你祖父特别嫌弃的那一套,还记得吗?”
“特别嫌弃的?”沈忠和想了想,“啊,我想起来了1他想起那套茶杯,忍不住皱了眉,说道,“是不是粉色的、一闪一闪的那一套,喝茶都嫌硌嘴的那个。”
“没错,就是那个,那个就是从末帝手上买下来的。”
“末帝的这个品味啊,也不是特别的好。”沈忠和看到其他人好奇的目光,他解释了一下,说道,“西域人的审美,你们都知道的,很奇怪的。挺好看的一套茶杯,素素净净的,不是很好吗?但他们偏偏在茶壶和茶杯上贴满了亮晶晶的宝石,还都是粉色的,甚至他们还在杯口……”他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指了指杯口的位置,说道,“就是这里,也都镶满了宝石。我反正是不明白了,这里镶满了宝石,我们应该怎么喝茶。还是说,西域人喝茶的方式跟我们不一样,他们是不贴着嘴,隔空往里面倒。”
“这种杯子,应该是没有什么实用的价值吧?应该就是个摆件,放在那里好看的,是不是?”
“对1梁洁雀点点头,“就是个摆设,不能使用,如果拿那个喝茶,肯定会喇嘴的。就是这么一个东西,你们可以猜猜,就是这么一套华而不实的玩意儿,当初从末帝的那个集市上买下它,田陌到底花了多少银子。”
“如果用银子的话,应该是不便宜的吧?”沈茶想了想,“我说一个比较离谱的价格,应该是七百两吧?”
“大将军,您这个价格还是稍微保守了一些。”梁洁雀轻轻摇摇头,“不止这个数,不,更准确一点说,您的这个价格还差得很远呢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