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华尧跟随柳帅离京,华太师也没能见到自己儿子最后一面,不过,他收到了一封由宋珏转交的、他儿子的亲笔信。
在这封信里面,华尧再一次向华太师重申了自己的立场,表明自己不会因为父亲的各种阻拦就轻易放弃自己的梦想、自己的愿望的,还请父亲能理解他的这一片赤诚之心。
同时,华尧在信里面劝慰华太师,在他离京的这段时间,千万千万不要再惹怒陛下,再挑衅陛下的权威,陛下虽然宽厚,但也不会允许臣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蹬鼻子上脸的,何况这个臣子还是犯了大错的。既然是戴罪之身,就老老实实的按照陛下的安排,在府中静思己过,为卢家的人,不管是活着的人,还是故去的人,为他们诵经祈福。
华太师看完华尧的心,沉默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长长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宋珏,慢慢起身,向他行了一个很郑重的大礼。
“陛下,这段时间,罪臣走火入魔,做了很多大逆不道的事,请陛下责罚。”
“行了,你儿子怎么说的?让你听朕的话,是不是?”宋珏摆摆手,“你呢,就乖乖的待在府里,为卢家、为你儿子诵经祈福,其他的就不用操心了。还有,你在府里的吃穿用度,都会有专人负责,你可以在府中随意走动,但不可以出府,明白了?”
“明白,罪臣遵旨。”华太师行了礼,“罪臣已经想明白了,陛下不必担心。”
“朕相信太师,言出必行,不会给朕找麻烦,也不会让朕为难的。”宋珏朝着潘、崔两位公公挥挥手,让他们出去守在门口,等到门从外面关上之后,又继续说道,“太师,这屋子里现在也没有外人,你老实跟朕说,不放华尧出去的真实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陛下,罪臣已经说了,是……”
“打住!打住!别拿什么白人送黑人、还有什么老来子糊弄朕,你的这些说辞,你自己不信、华尧不信,朕不信,镇国公他们也从来没信过。”宋珏朝着华太师一挑眉,“所以,你就别嘴硬了,如果再说这个,朕说不准会治你个欺君之罪。”
“……”华太师抬起头又看了一眼宋珏,“陛下,这是罪臣的实话,华尧是罪臣的老来子。虽然罪臣也希望他能立下一番自己的功绩,不靠家里的荫蔽,但……罪臣也真的是舍不得。沙场的情况瞬息万变,刀剑又无眼,万一华尧出了点什么事,罪臣无颜面对华家先祖。这是罪臣反对他离京的一个原因,但……”
“不是唯一的原因,对吧?”
“……陛下明鉴,而且也不是主要的原因。”
“果然是这样。”宋珏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还是大将军心细,她说太师不是目光短浅之辈,什么老来子之类的说法,不过是掩人耳目的。”
“大将军英明。”华太师苦笑了一下,“主要是因为华尧这个小子的性子、做事风格跟罪臣年轻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做任何事都凭着一股子冲劲儿,不管不顾的,从来不考虑后果。”
“太师,多虑了,你儿子可比你精明多了,他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陛下,您不了解他,如果他不是这样的孩子,罪臣也不会管得这么严。罪臣年轻的时候,不就是因为太过于年轻气盛,又喜欢处处拔尖儿,才铸下如此大错,结果这一生都过得去不那么安稳。”
“朕觉得自己看人还是很准的,你犯下的错,你儿子是绝对不会重蹈覆辙的。”
“真的吗?希望是这样吧!只是,罪臣依然认为他是个脑袋一热就往上冲的臭小子。”华太师叹了口气,“不说别的,就说这次他离家出走,不就是心血来潮吗?事先一丁点征兆都没有,也没有给罪臣留给条子,甚至连盘缠都没有带够就跑了,等罪臣回过神来,人家已经离开西京到了边关了。要不是碰到陛下和大统领,这小子不一定会遇到什么事呢!”
“诶,人家的算盘可是打得噼里啪啦的响呢!他是跟着朕、跟着大统领一路从西京到边关的,虽然这一路有点辛苦,但也没有遇到危险,在没有你,没有那些家将、仆人的情况下,人家也走过来了,顺利的到达边关。朕也问过了,如果遇到了危险,他直接会跑到朕和大统领跟前请求援助的。”
“这小子……”华太师摇摇头,“心思是挺多的。”
“可不是嘛,人家还说了,一到了边关,如果朕和大统领没有现他,他就直接去找小天的。谁想到我们吃了个饭,就直接撞见他了呢!”
“薛侯爷?”华太师微微一皱眉,“他俩从小就不对付,怎么会去找他呢?”
“诶,这就是太师你不如你儿子的地方了!”宋珏递了一杯茶给华太师,“你儿子可是能屈能伸的,再说了,镇国公和大将军还在呢,就算两个人生了矛盾,还有国公爷和大将军调解呢!”
“他是这么跟陛下说的?”
“对,当着小天的面儿说的,而且两个人确实也掐起来好几次,只不过,朕在那儿,他们也没有闹腾多厉害,就是小孩子打架而已。所以啊,真正不了解你儿子的,反而是你自己呢。他在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慢慢长大、慢慢变成熟,但你呢?却还一味的把他当小孩子看,他做什么你都认为是不对的。你这么小看他,他心里不舒服是肯定的,会反抗你的任何决定、任何做法都是可以理解的。朕还是那句话,华尧这个小子精明着呢,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的。而且,他不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跟你……”宋珏轻轻摇摇头,“完全是两种人,你曾经做过的那些事,他是绝对绝对不会做的。所以,在听到你的那些事的时候,他脱口而出,说不可能,我爹不会干这种事!”
“陛下……”华太师羞愧的低下了头,“罪臣……不如自己的儿子活得通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