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月光使墙壁染上一层黛绿，透过窗户在铁制白漆的花木架上的盆栽中折反，鲜艳的白蔷薇在绽放，一旁的黄蔷薇在紧靠。
露易丝不甘心的坐在床上低着头。
眼神里充满对自身血液的厌恶，如果真的按照雪莱妮所说的话，那么自己母亲所言“被神明祝福的血”不就是谎言了吗？
那时候，每当发作的时候，母亲都会握住自己的小手放在眉心，然后跪在床边潸然落泪，那时候她所说的难道都是欺骗自己的吗？
如果自己的祖先是如此的不堪的话，那我和那些瞧不起的男士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段历史，它真的是真的吗？
坐在床上的露易丝哭了起来，情绪不受控的望着前面的梳妆台，盯着镜子里，她从未瞧见过自己的模样，甚至没有看见过自己的灵魂所拥有的色彩。
她曾一度以自身的血液为荣，如今却又陷入茫然的自证。
内心完全无法接受自己的痛苦来源于先祖的罪错，而作为后代的她将要一直延续这份血缘的诅咒，甚至自己的孩子、孩子的孩子，永永远远都要继续延续这份痛苦。
她试着幻想过，自己的血液是被诅咒了。
可未曾想过，她要去承担他们的过错。
“小姐。”
凯莉出声想去安慰，可她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已经在自己内心变得破烂的形象，她从未见过这一面，立即失措的将抬起的手放了回去，低着头懊悔和自责，对于自身的力量并未保护到大小姐而愤怒。
勒柏斯走了进来，看见床边坐着安静的大小姐便唉声叹气，双手放在拐杖上，回想着当时大小姐的选择，这种事情闹到现在这个情况也是最好的情况了。
“大小姐，李默阁下已经抵达了这里，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把明天的计划和李默阁下说清楚，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门口的勒柏斯向露易丝提议。
年迈的身躯挡住了敞开的大门，眼睛直视大小姐的背影等待着回复。
露易丝的情绪也在此之后逐渐平缓，想到明天的事情和现在家族四面楚歌的局势，她伸手擦了擦眼泪，没有着急的起身。
坐在床边重新整理了一下心情，侧过身向着父亲的老臣强颜欢笑的说着，“等会我回去亲自和李默讲清楚后面的事情，明天生日宴会的安排按照计划做就行，勒柏斯爷爷。”
勒柏斯闭上眼无奈的点点头，转身就离开了房间，开始去准备一下明天的事情。
“小姐……”
凯莉这时候看向了心情很差的露易丝，眼神中满是心疼和对自己的懊悔，随即软弱的开口，“我就应该刚才和她拼命，这样的话小姐就……”
“嗯唔……”
露易丝闭上眼摇头晃脑，她很清楚凯莉和这头历史记载的“凛冬之日”有多么巨大的差距，这份差距不是身为人类种可以简单弥补的。
瞧着因为看到自己丑态的凯莉，一直以来在凯莉的心里或许都是冷静、强大、温柔、细腻和智慧的形象吧？
想到这里，露易丝温柔的安慰凯莉不要多想。
“这不是你的错，凯莉，很抱歉让你看到了我的丑态。”
凯莉连忙上前，“不，这都是我的错，我没有阻挡她！”
然后深恶痛绝的举起手，怨恨着弱小的自己，“如果我拥有可以抵御一切的力量的话，大小姐也就不会被那家伙给……”
“她并没有欺负我。”
露易丝闭眸一笑，随即无奈的睁开眼哀伤的垂目，瞧着无力摊开的手掌，自嘲笑着，“呵呵，只不过是告诉了我一些关于身上诅咒的来历，让我知道了凯尔森这个半神的子嗣在曾经是怎样的荒诞……”
“不，大小姐才不是那恶龙口中的贱人！”
凯莉愤恨的甩头，紧盯地上倾洒的月光，激昂扩声的宣讲，“是你的温柔拯救了我，是你的智慧和善良让雷德伯爵领的民众得以过上更好的生活，如果不是你向老爷推举的政策和方略，不知道多少的人还会死在贵族欺压的皮鞭和剥削！
大小姐不可能是刚才那恶龙口中的存在，永远不是！
雷德领地的民众会向我的发言证明，他们所信仰的雷德家族大小姐·露易丝是天使，是圣女，是真正带领他们克服苦难的大贵族！”
说完之后，凯莉目光认真、坚定的看向对面的露易丝。
露易丝则错愕的看着凯莉那像极了宗教狂热徒崇拜的目光，停顿了许久，面部僵直的表情随后呵呵一笑，然后手也有力的举起挡住了嘴，笑得花枝乱颤，眼如弯月。
“噗噗噗……”
笑了一阵后，露易丝好像也被凯莉所鼓舞。
起身挺直了身板，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随即盯着窗户外位于边际的月亮，不服输的说着，“也是，我可不能就因为她的话而被打击，既然她知道我身上的诅咒，那么她也知道解除诅咒的办法！”
“嗯，大小姐。”
凯莉笑着，眼至此便没有从大小姐的身上离开过。
曾经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她也是如此的仰望着如同灰银妖精的大小姐。
只不过，这一次凯莉才发现。
其实大小姐也是个普通人，就和夫人所说的那样。
她只是个小孩。
“我得解决我身上的诅咒……”
露易丝沉思了一下，立马看向凯莉，“凯莉，去看看外面有人吗。”
凯莉立马明白，闭上眼微微鞠躬，颔首回应便走到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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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门口并没有其他人，先前的女仆莫莉则去给李默和雪莱妮带路。
确定走廊没人以后，她向大小姐回复，“没人，大小姐。”
“嘿咻。”
露易丝跳过了自己呕吐一地的脏污，落脚以后走了两步，走的速度很慢需要靠着墙走，她怕脚会不小心撞到柜子脚或者架子脚。
凯莉立马接过露易丝伸过来的手，轻声的安抚，“我来为小姐带路。”
“好。”
露易丝仰着头高兴的笑了起来。
凯莉意外的眨了眨眼，随即意外的发觉好像露易丝小姐的笑容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但具体上有什么不一样她也说不清楚。
想不明白的凯莉随后开始为露易丝带路，只不过在带路之前贴心的摘下围裙系在大小姐的腰上，避免到时候会有佣人瞧见大小姐的窘态。
她算是唯一看见过露易丝大小姐被吓尿的样子的人了。
“你可不要告诉博克我被那家伙吓成这样的事。”
牵着凯莉走着的露易丝脸颊微红，另外多出来的手立马去拉扯腰间的围裙。
凯莉注意到了大小姐这般不同往常的姿态，随即收回目光看向前方认真带路，嘴上却满是打趣，“你是说大小姐被那恶龙吓得尿裤子以及像个小宝宝一样哭、呕吐这件事情吗？”
露易丝立马停了下来，迅速的面红耳赤，连忙紧张的结巴开始命令凯莉。
“我，我命令你立马给我忘记这件事情，凯莉！”
凯莉闭上眼则仰着头表现得有些为难。
“这，这可让我有点难办了……”
露易丝直接羞愤的朝着对方大喊，目光娇羞。
“那也要给我忘记！”
凯莉最后只好睁开眼瞧着大小姐这副模样，一瞬间回忆起了大小姐从认识到没认识李默之前的模样，一对比竟然开始慷慨，大小姐的脸上居然开始流溢这么多温暖的笑容了，忽然意识到了刚才那突然出现的恶龙似乎是故意为之的。
她下意识的朝着大小姐开口求证，“刚才那人是不是为了试探大小姐？”
这句话让露易丝的羞色渐渐褪去。
冷静下来后，则开始和凯莉边走边回答这个问题。
“我也不确定她的想法，但是她的行为是存在这种试探的可能性。如果说，她真的厌恶我的话，因为身上这……肮脏的血液，按道理来说不应该会和我说这么多。
她没有理由去帮助一个杀死她朋友的家族血脉后代不是吗？
可是她后面又说了句‘凭什么告诉你’这句话，前面看起来确实是在愤怒，可到了后面她作为李默的妻子本没有义务和情义告诉我关于圣教堂国时期先祖的事情，很显然有极大的可能性在试探我的价值。
虽然，她可以利用魔法影响到我身上的诅咒……”
露易丝手微微的颤动，紧紧握住凯莉。
“可这本身她好像并没有带着恶意来找我的，如果真的是恶意的话，我想整个白镜城首先就得化为一片冰原才符合行为逻辑和龙种的特性才是。”
凯莉听到这里的时候也记起了雪莱妮无意间的一句话，她为此也感到困惑，看了一眼还在思考的大小姐，她却没有提出来，而是一语不发的继续牵着大小姐向前。
“果然要当着她在李默的面时追问才行。”
这是露易丝思考后的结果。
于是确定了自己应该做出的选择，露易丝坚定的看向前面，下定了决心，“这是唯一的机会，如果她真的有办法的话，我也必须要想办法知道解除身体诅咒的办法，至少这样的话，我身上的诅咒就还有希望，不至于以后无法为李默生孩子。”
凯莉眉头立马古怪的拧紧，尴尬一笑。
整个脸色都是苦闷的，她压根就不清楚这人有啥魅力，先仗着诡异的树精劫走大小姐，然后回来以后大小姐跟着了魔一样喜欢他，实在是心情郁闷的苦笑了两声。
于是一边带路，一边在心里回想大小姐的母亲。
回想着初次见面时，坐在床头那位满眼温柔的伯爵夫人，手中正落下一只从外面飞进来的云雀，当时还满脸担忧的叹息着。
“哎，以后谁敢冬天抱着这一大块冰块睡觉啊？”
于是立马想到了平平无奇的李默的模样，凯莉便忍笑的鼓着腮帮子，斜眼看了眼还在想着诅咒这事的大小姐，不敢笑出声。
安安静静的带路听着大小姐的碎碎语。
“不过为什么博克没有任何诅咒的迹象呢？难道是因为血魔法研究导致的？这怎么可能呢？按照她所说的话，凯尔森的先祖们按道理男女都会获得诅咒……
那这样的话岂不是只要是男孩就不会拥有真神的诅咒？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我还可以生孩子？如果是这样的话，好像……
不对，好像有问题？自从圣教堂国分裂以后，奥斯帝国、凯撒帝国和神权圣教国都是以凯尔森的血脉为根基而建国，可是三个帝国的历史上也就只有最开始会有真神诅咒导致的诡异症状诞生，那么岂不是说明，现在没有继承真神诅咒的王子和公主都是失去了被诅咒半神之血的新凯尔森家族？”
露易丝忽然想起了近年来几段奥斯帝国的皇帝的历史，立马紧张了起来，连忙拉着凯莉加快了速度，之后便不讲一句话，整个脸上都布满了阴霾。
凯莉也奇怪的跟着小跑了起来，嘴上喊着，“小姐，跑慢点，小姐，跑慢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