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蛇堡军寨一隅,百余人簇拥在这里,一条独队直接通入石堡中。
这盘蛇堡军寨内的石堡虽然经历了几十年,但依然坚固,一张木案,一把胡椅,孤灯如豆,让本来有些阴暗的石室内明亮了不少。
距离石堡大门有十步之遥,所有人都等待在外边,一个人一个人进入面试。
这是柴永定的规矩,他要亲自一个一个的考核面试。
第十军没有多余的机会,第一战就可能是直接面对淮北感化军的精锐的搏命一战,所以柴永没得选择。
他必须要牢牢掌握自己手底下的这帮兵头,搞清楚他们的实力底细究竟如何,在上阵时才能心中有数做出最合适的安排。
十多天时间,他也不可能有太多的机会来一一通过训练来观察,这种面对面的直接询问考核观察了解,更具有直观性。
作为在德胜军中拼杀了几十年的宿将,柴永对德胜军中的军将还是相当了解的,只可惜秦汉和骆成淦也不是等闲之辈,在前期的选拔中早已经将优秀者一揽无余,剩下的或多或少都是有些毛病,或者就是出了状况的了。
好在他现在不是德胜军厢都指挥使,而只是一军的指挥使,在要求上就不会那么高。
对德胜军出身的军将他只需要简单询问几句,再看看对方表现就能知晓大概,但忠正军那边的人则需要认真考察,防止错漏。
都头和副都头这一级别的角色尤为重要。
他们在战争中将直接肩负起冲锋突击的重任,一方面需要相当的武技,另一方面也需要相当的指挥统御和组织协调能力,可以说这一级军官是承上启下最为关键的,所以他必须要亲自考核。
在德胜军担任左厢都指挥使时,他只关注营指挥使和营指挥副使这一级别的军将,但现在他需要直接接触都头和副都头。
身份角色变了,但是柴永却丝毫没有沮丧的感觉,相反更有一种重新塑造自我的冲动和挑战感。
在吴地承平已久,没有战事的日子,让他有些寂寞。
而一旦东海军和镇海军来袭,德胜军长期和平养成的懈怠和麻木使得他们从一开始就处于绝对不利情形下,一直到连败几战之后才开始慢慢恢复过来。
只可惜先机已失,东海军和镇海军是早就蓄谋已久,没有再给他们多少机会。
现在虽然他从厢都指挥使变成了军指挥使,但他反而有一种年轻时候的冲动感,下一战将直接面对感化军的精锐,他渴望通过这一战来证明自己,也渴望用战功来赢得江烽对自己的认可,以及淮右军其他军将对自己的尊重。
“齐谦,和州含山人,原任忠正军左厢第五军中营指挥副使,……”
“前次招募为何落选?”柴永上下打量了一下站在自己面前这个有些混不吝的浪荡子。
武道水准起码是天阶洗髓期以上了,准确的说是结体期了,在忠正军中担任指挥副使已属委屈,为何在前次选拔中未能入选?
“酒醉误事,未能参加。”男子没有任何隐晦。
“吾观你武道水准已有结体期实力,为何在忠正军中只得以营指挥副使?”柴永径直问道。
“调戏新安王侍女,杖责降职。”男子仍然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哦?”柴永咧嘴一笑,“好胆!”
“无心之举,奈何?”男子眉目间依然有些怀念的味道,这让本来不喜这家伙的柴永都不得不承认此人有些桀骜,不过只要能上阵杀敌,这些都无关紧要。
……
“大将军!”门外传来张老旺急促的声音。
“何事?”柴永皱起眉头,他最不喜这种临时打乱自己考核的行为。
“军寨外新来了一千多人,要求参与选拔,军寨中人不答应。”张老旺有些头大,他也没想到此次选拔会影响这么大,连那些未曾参与闹事骚乱已经准备归乡的士卒都被惊动了,立即丢下包袱跑来了。
“哦?!”柴永也有些意外。
九千多忠正军和德胜军的残军,除开第一轮被选拔走的五千人,剩下四千余人,有五六百人的确是主动愿意回乡,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有伤或者年龄太大,打不动了,所以获得一些补偿,便愿意回乡了。
剩下的接近四千人,除了这两千多人参与闹事骚动,另外一千多人则是鼠两端,既不愿意回乡,但又不敢参与闹事,现在却想来坐享其成了,自然会引起这些参与冒险闹事者的不满。
略作思索,柴永沉声道:“告诉大伙儿,此次选拔,一旦入籍,十日后便要打仗,生死有命,让他们考虑清楚,若是仍然愿意,那便让他们参选!”
他需要的是能打仗的人,无所谓投机不投机,上了战场,只要你够狠够机灵,能活下来,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喏!”
选拔持续了一天。
营指挥使和营指挥副使都无话可说,这是要靠真本事的来说话的,能入围营指挥副使这一级,在各军中大家都知根知底,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便知。
但是都头和副都头这一级别却是竞逐激烈,柴永也不怠慢,一个一个过关,愣生生到晚间才算是敲定。
不得不说,在经历了与东海军和镇海军的连番大战之后,尤其是在经历了十多日东海、镇海两军围攻之后,这残余下来的九千多士卒都算得上是砥砺之后颇有战斗力的了。
起码这些人比那些从未上过战场见过血的新卒不知道要强到哪里去了,连柴永都要承认,这些兵卒比起当初尚未与东海军、镇海军接战之前的德胜军都要强许多,筛选出来的这两千五百人仍然具备相当实力,哪怕是被淘汰的这一千余人,他觉得都值得保留下来。
……
“在座的都是我亲手选拔出来的,无论大家以前属于忠正军还是德胜军,现在我们都属于淮右左厢军第十军,这个番号编制是君上让本来已经占了这个编制的濠州团练让出来的,我们有幸入列淮右左厢军,……”
一个个齐刷刷坐在石凳上的各营指挥使、副使、都头、副都头,挺胸抬头,倾听着柴永的训话。
“君上为什么会给我这个机会?不是某面子大,也不是君上看大家可怜,是因为某向君上保证,某可以带你们这帮兄弟为君上打赢一战,无论我们的敌人是谁!”
“某知道大家心里都有怨气,凭什么昔日的袍泽可以先入选?凭什么我们就险些被逐回乡?但某要说,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我们要证明自己,只需要一战!”
“打赢这一战,一切轻视都将离我们而去,我们可以告诉所有人,不是你走在前面就一定强,打仗,终归是要用命去搏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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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柴永居然有这等本事,居然三日之内就把这第十军给立了起来。”江烽沉吟了一下,“不过他提出剩余千余人是否可以考虑组建为团练兵,九郎,你觉得如何?”
对第十军的点验是王邈亲自去的,回来之后,王邈对第十军的状态极为看好,这也让江烽十分好奇。
“属下觉得完全可以,以某的观察,这第十军的气势不比第六军、第八军逊色,比起第四军、第五军甚至还要强,尤其是他们经历了几番战事,这尤为难得。”
王邈把第十军与第六军、第八军战斗力并列,也足以证明其对第十军的看好了。
“而且柴永的武道实力在现在咱们淮右军中怕是仅次于大人和况兄吧?比起秦汉也不遑多让,七郎都要逊色一筹,加上哀兵必胜,某很看好这支军队下一战。至于他的建议,不妨让这一千余人随行到濠州,以濠州团练名义暂留,也许未来还能派得上用场。”
“九郎如此高看,倒让某很是期待未来第十军的表现了。”江烽笑了起来,“好在这徐泗战场上多的是展现机会,到无需担心没有机会,第四军、第五军未经战阵,过之一直不太服气你对第四军的评价,要用血来证明自己呢。”
“是么?过之如此有信心倒真是好事了,但他很快就会明白,没有经验的新军和上过战场的老军差别有多么大,而且某也敢肯定,事实上过之也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心理准备,只不过他是煮熟的鸭子的嘴巴硬罢了。”
听得王邈这么洗刷张挺,江烽也是哈哈大笑,“九郎评得好啊,过之就是这种人,且看第四军这一战的表现吧。”
“君上,道藏所那边觉得压力太大,虽然材官所那边已经全力以赴的支持道藏所的需求了,但是用量太大,恐怕很难赶得上战事需求啊。”王邈想起另外一事,“庐州这边的术法人才亦是不少,道藏所有意将其招募起来,全数迁移到浍州去。”
“嗯,此事可行。”江烽点点头,但是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九郎,我看可以暂缓,若是我们在徐州战事顺利,只怕日后需要调整的东西有许多,届时再来统一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