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彻底崩溃了。
从两军相遇,到唐军漫山遍野的向汾阳方向逃走,时间不到半个时辰。
也就是说,唐军根本没挺过第一轮攻击,就已经溃败于代州骑兵的攻势之下。
崩溃从唐军左翼开始,史承禄部率先开始向后奔逃,随即便波及到了路封部,前军冲动了中军和后军,连锁式的反应,根本非是人力可以阻挡。
罗士信实现了自己的目标,率领大军纵横向前,接连击溃两部唐军的阻拦,冲入唐军中军,杀的浑身是血的他,纵马扬刀,一刀便将窦静砍下战马,反手一刀,斩唐军掌旗官。
纵声狂笑中,一把将并州总管李元吉的帅旗抓在手中,得意洋洋的举过头顶不住炫耀,如潮水般的骑兵从他身边疾驰而过,将唐军中军冲的支离破碎。
刘敬升率部如斩瓜切菜一般击溃了仓促聚集起来迎敌的唐军骑兵,顺势冲击唐军后军。
当李破率重骑兵赶到战场的时候,两军已经在唐军中杀出,将数万唐军组成的军阵撕扯的不成样子了。
罗士信更是用最快的速度,派人将唐军帅旗送到了李破面前邀功,连带的还有窦静的尸体。
唐军的溃兵,好像已经铺满了视线所及,他们像没头苍蝇一样,扔下一片一片的尸体以及成堆的辎重,四散奔逃。
李破当即传令,将大军各部分成一个个的千人队,追亡逐北,务求将这支唐军全歼在雁门境内。
到了晚间,大军扎下营地。
一队队的唐军降卒,也陆续送到这里。
当晚,清点战果。
缴获唐军辎重无数之外,唐军降卒在这一天傍晚,就超过了一万五千人。
以史承禄为的唐军高级将领,有四个,剩下的低级军官,足有数十人,而且,这个数字在不停增加当中,可见,唐军已经开始成建制的投降了。
而在代州骑兵的追袭之下,也不太可能有人能带领几百上千人逃出雁门了。
降俘太多,一下便延缓了大军的行程。
李破索性便驻扎在了这里,让大军在此休整一天。
第二天上午时分,后面的步军终于赶了上来,看着打扫的差不多了的战场,成群的唐军降俘,一车一车缴获的辎重。
尉迟兄弟和薛万彻等人都羡慕的眼睛快要蓝了,在耀武扬威的代州骑军面前,他这些步兵将领显得很是多余。
战功没他们的份儿,却还要辛苦的跟在骑兵后面,给他们擦屁股。
尤其是此战过后,也许不久李破就要率兵北上云中,步军就更不可能跟去了,草原上,永远都是骑兵的天下,步军到了那里,就不是多余,而是累赘了。
可也没办法,谁都知道步军的重要性,然而到了如今,代州行军总管李破将骑兵用的出神入化,总能找到机会在野战当中,用类似于突袭的方式击溃敌手。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步军确实难有挥的余地。
实际上,尉迟兄弟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琢磨着,让步军骑上战马,仿效大业十一年的时候,李破将步军当骑兵来用的手段,造就出一支行军速度很快,不太依靠后勤补给,关键时刻却能下马作战的骑步两用型步军出来了。
那样的话,起码他们能跟上大军作战的节奏嘛。
可那必定是轻型步兵,面临的将是战斗力不足的严重问题。
而对于军队的改造,李破在恒安镇军时做了一些,可一连串的战争,让他无暇对麾下大军的构成进行仔细琢磨。
而且,那需要做出方方面面的努力才成。、
从战争中成长起来的恒安镇军,还在依照惯性前行,其中很多问题已经暴露了出来,比如新兵的增多,让战力下降的很快,大军协同作战,往往指挥不灵,只靠将领随机应变。
各地兵马数量一直不很确切,缺乏有力而又严密的征兵制度,让各部的补充都显得过于随意,军中士卒渐渐有些良莠不齐,派系争斗在进一步加剧等等。
这显然是当世所有军队所面临的局面,连年的战争,让天下群雄都无法仔细的梳理内部,代州这里其实也不例外。
只不过现在代州军用一场场的胜利,掩盖了这些问题,若是长此以往,李密等人的没落其实就是代州军的榜样。
当然,在这个时候,李破是不会想到这些问题的。
当步军一到,他立即命尉迟信率一千步卒,连同两千骑兵,押送唐军降卒回雁门。
一天的时间,唐军降卒的数量在直线攀升,很快就过了两万人。
这一战,北上雁门的唐军,几乎全军覆没。
并州总管府长史窦静,车骑将军张达等当场战死,俘获唐军士卒,两万五千余众,其余陆陆续续,又有雁门民众将逃亡山野的唐军送到雁门郡城领赏。
此战,晋阳守军主力,一扫而空。
六月,李破挥军南下,攻汾阳。
并州总管李元吉这次是真不敢在汾阳多呆了,带着一众逃过一劫的心腹,弃城而逃。
李破兵不血刃,重新占据汾阳。
在汾阳休整三日,派罗士信出雁门郡,往晋阳方向试探。
此时,他其实还有点犹豫,掏了李渊老巢不算什么,可晋阳那样的坚城,以骑兵为主的自家兵马,能不能攻得下来呢?
攻城战他在辽东见过,惨烈之处无法言表。
一座辽东城,百万大军环攻而上,竟然没攻下来,当然,这里面隋帝杨广帮着高句丽人出力不少,可攻城之战的艰难之处,在辽东城下呆了很多日子的李破也是一览无余。
而且,几乎是他一手打造的代州军也不善攻城。
可惊喜又来了,六月中,罗士信派人给李破送来了几个人。
这几位据称是晋阳王氏子弟,想要见代州行军总管。
实际上,这会儿李破已经在谋划,先攻榆次,穿插向晋阳侧后,大不了在晋阳后方,再跟唐军战上一场,彻底把河东唐军打疼了再说。
可曾经对于李破来说高不可攀的晋阳王氏,却在这个时候送上了投诚之意,欲引李破攻晋阳。
李破一下就有点晕了,见了几个人之后,可谓是狐疑满腹。
他招来王智辩认了认,几个人还真就是王氏子弟,身份也不简单,其中一个更是王氏主支嫡子。
王智辩见了,得喊人家一声三叔呢。
王智辩跟李破嘟嘟囔囔,说主支没好人,总管莫要轻信于他们。
这种主观臆断自然不在李破考量范围之内,这人和王庆差不多,都跟晋阳王氏反目成仇了,尤其是王智辩,还曾亲手杀了前雁门太守王确,他说的话自然也就不准了。
当然,使用阴谋诡计使多了的李破,也不由得不考虑一下,是不是晋阳的唐军在用什么诱敌之计。
前前后后的打问了一下,李破终于问出了来龙去脉,听的他也是新鲜无比。
逃的像兔子一样快的齐王李元吉,竟然还做了这么多的“好事儿”?
这要是真的攻下了晋阳,那显然不是他李破的功劳,这位李渊的四儿子,才是幕后英雄嘛。
李破暗自思量良久,又招众人商量了一次,终于决定率兵南下攻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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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晋阳城中已是一片愁云惨淡,李元吉兵败雁门的消息已经隐隐传开,本就已经人心惶惶的晋阳城,更是暗流涌动了起来。
在府中“修养”的宇文歆,在李元吉还没逃回晋阳时,便已闻报,大惊之下,差点没被气的吐出一口血来。
代州行军总管李破以内乱为饵,诱得晋阳兵马北上,近四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于雁门郡,只逃回来一千多人。
宇文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仗是怎么打的?刚出去多少日子?就弄的如此惨败?
宇文歆又惊又怒,差点没真病倒了。
他已经没功夫跟李元吉置气了,连骂一声都觉着多余。
他立即命人送信往河东各郡以及长安,只两个字,求援。
他还想征晋阳城中丁壮从军,可被心腹所止,城中人心本就不稳,晋阳王氏更视齐王李元吉有若仇寇。
此时大举征兵,定有乱事,局面一旦纷乱,城池恐要立即失守之外,城中可还有皇帝家眷呢……
最终,宇文歆狠狠长叹,心里想的则是,晋阳已不可守,但晋阳失守的罪名,又会由谁来背呢?李元吉吗?还是他宇文歆?
到了最后,他的选择,和窦诞没什么分别,只能以私心为主了。
还是那句话说的好,贤明的人,用的人多呈明正,昏聩的人,用的人皆现卑污。
李元吉其实就是最好的例子。
等李元吉率人狼狈逃回晋阳,还没入城,在城外十余里处,就被宇文歆拦了下来。
此时,李元吉羞愧无地,却也满心愤懑,觉着宇文歆此时来到自己面前,肯定是想亲眼看看自己的狼狈模样。
所以也就别想让他亲口认错了,见了面头一句,李元吉就讥讽宇文歆道:“宇文将军不在府中养病?怎的出城来了?不怕受了风寒,一病不起吗?”
说到这里,李元吉还真就动了其他心思,左右瞅瞅,很想当即下令,将宇文歆斩杀于此,再将战败的罪名,一股脑推到其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