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弘礼满头是汗的不住催促的两个同样气喘吁吁的书童快些,路有点湿滑,紧赶慢赶之下,周弘礼还差点摔上一跤。
他是南郡枝江人,离着江陵不远,又曾在江陵求学数载,对江陵城极为熟悉。
六月间来到江陵赶考,在江陵设置的文院附近赁了一处院子居住,像他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自年初时朝廷明诏令到达江左各个郡县,重新开科取士。
开始时还没多少动静,估计包括枝江周氏在内的江左世族人家都在观望,可到了五六月间,人们终于按捺不住有所骚动了起来。
江左这些年也是战乱不止,萧铣治理江左数载,也曾开科过一次,但效果不佳。
世族盘踞地方,对科举之事并不陌生,可说起来大家对此都不很感兴趣,世族子弟互为援手,相互引荐,所以他们出仕并不需要经过科举选才之途来实现。
也只有那些自觉仕途无望的人才会选择这条路径,以求得一官半职。
尤其是在前隋的时候,大家对此更是反感不已,因为科举实实在在的触动了世族中人的利益。
所以大家都很抵制,而且参加科考的人大多不像样子,也让一些真正有才学的人不愿与这些人为伍。
这其实也正是前隋开科取士最终失败的原因所在,宣传上没有跟上,贵族官员们又从中操弄,搞的科举之事在各地声名狼藉。
而萧铣只是一地之诸侯,影响力就更差一些,让世族们都不很感冒,也就是为了照顾萧铣的面子,派了些不成器的子弟去应付罢了。
就算如此,情况也比北边强上不少,毕竟江南乃文风鼎盛之地嘛。
就像诸侯割据这些年,北方诸侯哪个会想起科举选才来?整日里就想着怎么跟人拼命了,李渊如此,王世充,窦建德就更不用说,李破同在此列。
也就是萧铣搞了搞,见没什么动静也就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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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形势又自不同,大唐立国,天下重归一统。
大都督李靖自治江左以来,杀伐果断,施政宽容,待江左稍安之后,便大力整饬官场,封堵荐举途径。
不说去年杀的那些人,只前些时一场官考,便有十数人人头落地,一些人也被削官夺职,赶回了家中。
一顿操作猛如虎,让江左官场为之一清。
这是大唐开国之初的雷霆手段,大家的承受能力也确实比承平时节要强悍许多,并没有闹出什么乱子。
而李靖治理江左已有数载,威严渐渐深入人心,也无人敢逆其锋。
今年开科,李靖便大胆的将文院设在了江陵城中,湖北北道数郡生员皆要到江陵赶考,南道的文院则设在了武陵,湖南道则在长沙,并没有如朝廷所定那般让各郡自行其是。
用了些手段,才算是彻底调动起了世族中人的积极性,若不来江陵赶考,世族的年轻子弟以后就很可能没什么着落,再想引荐而入职,也不是不行,只是比之以往要困难的多了。
很多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过来,此次科举不是闹着玩的,若不认真对待,像以前那样敷衍了事,之后许就要面对大都督的怒火还有郡中官员的排挤和冷落。
隐约的传言也随之到了他们的耳朵里,之后再想入仕,也就是能得些九品之外的职位,那是什么东西?衙门中的吏员啊,衙门当中最底层的存在,和奴仆何异?吾等怎能为之?
有鉴于此,六月间世族的年轻子弟纷纷背起了行囊,往江陵而来,周弘礼就是其中之一。
北边大唐和突厥会盟的消息传到这里,也没能引起多大的波澜,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放在了科举之事上面。
这和年初时完全是两个样子,那会人们议论纷纷,还都想抒一下自己的见解呢,现在就没了任何的争论。
同时江陵书院也已在建,估计冬天里便能建成,同样也成为了人们关注的重点。
这是一种连锁反应,当年前隋科举所面临的阻碍被战乱已经去除的差不多了,人们对于选才制度的革新的抵触再没那么顽固。
而中原王朝的鼎革就是在这样打破重建,再次打破的循环中不断前行,凡睿智之人都明白,没有一成不变的制度,只有顽固守旧的人或者势力罢了。
革新需要付出代价,很多时候都是血淋淋的,时至今日,鲜血已经流的太多太多,科举也便应运而生,就像当年察举之制出现的时候一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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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不得不说的是,科举之初,还是一种为贵族们量身定制的模式,没有几个平民能参与其中,因为他们即便有着才学,也很难通过县中选拔那一关。
没点关系和名声,谁会把你推送到郡中参考?
这肯定是弊端之一,但现在朝廷不关注这个,怎么成功的举办一次科考,才是大家为之努力的目标。
来江陵主考的不是江左人物,而是朝中之人,这也表明了朝廷的重视。
在这样一个大背景之下,很多人都明白,大都督李靖的刀估计已经重新抽了出来,这次不会再有张亮之类的人物出现。
有谁敢于扰乱科考选才大事,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人头落地,所以江左的杂音消失的很快……
六月间,江陵的百姓就能清晰感觉到江陵城变得热闹了起来,酒肆茶舍间,总能见到一些读书人的身影。
最热闹的当然还是青楼楚馆那种烟花之地,文人才子就喜欢这种调调儿,吟诗作画,美人佐酒,这是他们的社交场合。
一场场的文会也变得愈密集,迎来送往间,江陵的官场也开始活跃了起来,来赶考的世族子弟拜访着他们的亲朋故旧。
在闲聊间探听着朝廷的动向以及考试的内容以及风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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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周弘礼就拜见了他的两位叔伯,还有几个堂兄弟,他们都在江陵城中为官,而这些日子他参加了多少场文会,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