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王汝嫣便被人带来了。
林锦澄似乎被人刻意调开了,以至于王汝嫣出了事他都还不知道。
林家的侍卫护在王汝嫣左右,王汝嫣眼眶虽红,目光却格外坚定。
到了祭台下看着台上的慧觉,镇定质问道:“大师凭什么说我是恶鬼?”
“大师的话,都是天上的菩萨告诉他的。”人群里有人道,说完,似乎还不解气般跟周围人道:“大伙儿说说,自从慧觉大师来了以后,预言了多少事情?他就是上天派来帮我们老百姓的。他说林夫人是妖女,那就一定是妖女!”
王汝嫣嚼着泪水,但忍着没哭,只看着台上的慧觉寒声道:“难不成国师大人今儿是要烧死我?”
“烧死你还不够!”慧觉有些不敢再开口,可那些话不说,不止他的家人要死,自己也活不成,他咬咬牙,盯着王汝嫣道:“你的确是恶鬼附身,仅仅烧死你还不够,必须要杀了背后控制你的恶鬼。”
“那大师,这恶鬼在哪儿?”有人立即问道。
慧觉开始摇动法器,他知道王汝嫣出事,林锦婳必然已经在附近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有一次性把宁王府扳倒,他才能活
半晌,他终于道:“此次水淹江南,就是上天给诸位的一个忠告,天上紫微星被压制,恶星篡位,要亡我锦朝啊!”
事关江山社稷,此话一出,底下的百姓立即如冷水落了热油锅,顿时沸腾了起来。
“大师,到底是谁要压制我们的皇上!”百姓们义愤填膺,一副坚决拥护皇帝的模样。
“烧死她,谁来救恶鬼,谁就是那恶星!”慧觉一声令下,不等他的人动手,百姓们已经拥堵了上来,一把就将王汝嫣往一旁扯了去,旁边已经备好了干柴和柱子,只等点火,如此烈日下,必然将她焚烧殆尽。
暗处,徐昭昭看到这一幕心疼的眼泪都要落出来了,袁绍看了看她,道:“别担心,一会儿你的戏演好了,她就没事了。”
徐昭昭咬着牙点点头,看着那群暴民就要点火了,这才惊呼一声冲了出去。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徐昭昭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大喊起来。
慧觉见居然是她来,而且身后除了几个丫环外也不见侍卫,有些诧异:“永乐郡主,此人是恶鬼……”
“就算是恶鬼,也不该由你们来烧死!这里是京城,表嫂乃是三品将军夫人,今儿你们谁敢动手,便是抄家灭族之罪!”徐昭昭上前几步,将那些举着火把的人直接推开了道。
慧觉见状,眉心微拧。
旁边立马有人道:“大师,您方才说有人来阻拦,就是压制紫微星的恶星,难不成这恶星就是永乐郡主?”
慧觉要对付的自然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徐昭昭,只摇摇头,才对徐昭昭道:“永乐郡主,这件事是贫僧的意思,为了黎明百姓,贫僧不得不为之,到时候就算抄家灭族,贫僧也甘愿。”
“你自然甘愿,你的家人都藏在城外,你有什么不甘愿的?就因为表嫂拒绝了你要纳她的贴身侍女为妾的要求,你就用这等恶毒的法子来陷害她,你真是好恶毒的心啊!”徐昭昭大骂起来。
百姓们都是一怔,慧觉也诧异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只怕林锦婳早就注意到了这里,派徐昭昭来,就是为了来拖延时间的吧。
他面色一沉,当即道:“贫僧六根清净……”
“大师,你放过我家夫人吧,奴婢愿意给您做妾,只要您愿意,奴婢愿意一辈子不告诉外人。”
他话未说完,一个如花似玉的小丫鬟便哭着跑了出来跪在了地上砰砰磕了几个头,磕得额头都破了。
百姓中隐藏的人见状,立即喊道:“这些人就是故意来捣乱的!大师今日已经预言了江南水患之事,可见大师的确是受天命的,王汝嫣不守妇道人尽皆知,就该杀了她以慰藉天神之怒!”
“狗屁天神之怒!”徐昭昭怒不可遏的朝那人看去,死死护着王汝嫣,寒声道:“若真是有天神,慧觉这个娶妻纳妾还要抢占良家女子为妾的人怎么没有被雷劈?”徐昭昭寻常嘴笨,但有一个毒舌的哥哥,这会儿起力来,也是相当的厉害。
那人语塞半晌,才道:“你少胡说,大师六根清净,何来的妻妾……”
话未说完,方才那丫环便道:“奴婢知道,大师后腰三寸的地方,有一块红色的胎记,是他强占奴婢时,奴婢亲眼所见的。”
这话一出,底下的百姓顿时蒙了。
慧觉也攥紧了手心,他后腰的确有胎记,但他并没有强占过这个丫环。
他沉声道:“这位施主,贫僧与你无冤无仇,只想解天下百姓之苦,你何必要如此为难贫僧,不怕死后堕入阿鼻地狱吗?”
丫环也是个角色,闻言,双目含泪:“奴婢左右是被你坏了清白的人,如今你不肯认,还要咒我下阿鼻地狱,你这假和尚,莫不是想借百姓的功德,做那阴损之事?”
慧觉看她们还要纠缠,已经是等不及了,王汝嫣今日必须死,只有她死了,接下来的计划才好展开。
林锦婳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活活烧死不管的,宁王又不会放任林锦婳不管,所以只要他们跳出来,他就要指认他们是压制紫微星的恶星,百姓为求自保,皇帝也会起疑,那宁王再能干,也少不得要被驱逐出京……
“罢了,贫僧不与你们争执,时辰不早,诸位,再不执行,这恶鬼怕就要扑出来了,要杀的第一个人,怕就是在场的人啊!”
他这话一出,百姓们也不顾许多,拥挤着就把拿着火把的人往前挤去了。
徐昭昭额头沁出汗来,一心想着袁绍怎么还不来。
眼看着那火把就要落在木柴上了,便听得一阵马儿嘶鸣之声,而后便有人沉声道;“都给我住手!”
众人闻言,回头就看到了个锦衣少年,少年身侧,是一个白苍苍的老妪和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妇人面有苦色,瞧见上站着的人,当即便泪如雨下了:“老爷……”
慧觉手心微颤,赵倾不是说会把人保护好的吗?他们怎么会过来,而且还只有这一两个人……
慧觉不注意时,身后一个面生的小厮走到了他身后,低声道:“剩下的人王妃已经带去了皇宫,在入宫之前,大师可以自行选择。”说完,朝台下的徐昭昭看了眼,点点头,才跟着退了下去。
“大师,你瞧这天色不好,既然你有上天神谕,不如猜猜接下来会生什么?”徐昭昭看着怔楞的他忽然道。
慧觉手心死死握紧,朝离这儿不远处的客栈二楼看去,雅间窗前站着的人还在。
他咬咬牙,看她:“徐小姐想说什么?”
“昨日我去普济寺,普济寺一位扫地僧曾与我说,这几日我身上将有大劫,若要渡过此劫,只要不出府就可以了,但如今我已经出府,想来要降临在我身上的劫难很快就要应验了。”徐昭昭微微咬着唇惊恐的看着天空道。
其他人听着,心中惶惶,也跟着抬眼看天,但今儿万里无云,哪里有什么异像?
“啊——!”徐昭昭忽然捂着耳朵大喊起来:“不要,放过我,放过我!”
她忽然的癫狂,吓得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慧觉面色更沉,指着她道:“她被恶鬼附身了,快抓住她……”
话落,立即有人围了上去,但不等靠近徐昭昭,便有一阵打斗声传来,而后便见十来个黑衣人互相对打着朝这个方向而来,而所靠近的地方,处处见血,聚集起来的百姓,不少都受了伤,有的被割了一只耳朵,有的被刺瞎了一只眼,人群也因此快速散开了来。
“快叫官兵来!”袁绍让人看着慧觉的家人,快步走到了徐昭昭身侧,直接呵斥道。
慧觉心中一慌:“不能叫官兵……”一旦叫官兵,今日的法事肯定做不下去了,他要趁着官府不及反应的时候动手。
他推了一把身边的人:“快……快去点火!”
“大师……你后面,快躲开!”徐昭昭忽然指着他的后背大喊一声,但慧觉转过身,后背却是什么都没有。
他面色白,求救般朝不远处的酒楼雅间看去,但那窗口站着的人似乎依旧无动于衷一般。
其实不是无动于衷,而是早已经被控制了。
林锦婳坐在雅间里,看着被墨风高禀联手才制住的男人,嘴角冷冷勾起。
“王妃,接下来怎么做?”墨风问道。
“就让他站在这里,不要打草惊蛇。”赵倾一定还有别的布置,他纵然不知道慧觉暗地里是自己的人,也不会完全信任慧觉的。
说完,才带着墨雪墨月往外而去。
到了楼下,花生便过来了,低声道:“王妃,大当家已经带人把那‘好心人’的宅子给剿了,所有人都被掳去了青山寨。”
“看来他并不是不信我。”林锦婳嘴角微扬,赵倾就算能盯着自己,一定没想到还有一个青山寨的大当家吧。
“那咱们现在去哪儿?”
“演戏自然要演全套,赵倾敢拿江南三百条命来换今日的计划,那就看看他到底能不能承受的住这三百条命的重量!”说完,直接上了马车。
墨雪墨月会意,也跟着跳了上去。
皇上处理完朝政琐事后,打算去太后宫里坐坐,哪知还未到太后宫中,就看到有太监行色匆匆的往慈宁宫而来。
他觉得奇怪,把人叫住才问道:“什么事这样急匆匆的,太后身子不好,你们也要小心些伺候。”
“是,奴才知罪。”莫公公连忙跪下道。
“罢了。”皇帝背着手看了他一眼,也算是太后跟前的老太监了,便也不计较这许多,只问道:“说说,什么事如此着急。”
“是国师大人的事。”
“国师?”皇帝想起慧觉,神色淡淡。
莫公公点点头,才继续道:“大理寺的徐大人在宫外求见,说国师大人要活活烧死林少夫人和永乐郡主,还要煽动百姓杀了世子府的小公子。”
皇帝闻言,当即冷了脸:“这是怎么回事?国师如何敢对堂堂永乐郡主动手?”林家人他倒不那么关心,但永乐郡主是他亲自封的,又是徐家的女儿,他这才问了起来。
莫公公其实听到徐程青说时,也是不敢相信,见皇帝要听,才一五一十把徐程青的话转述了出来:“是国师大人忽然说上天旨意,说永乐郡主,林少夫人还有袁公子都是恶鬼附了身,正因为他们身有恶鬼,这才导致江南水患,让三百个百姓丧生。他还说,若是恶鬼不除,恐将危害社稷,还有……”
“还有什么?”皇帝听到社稷二字时就不大高兴了,他的江山虽也有上天保佑,但都是靠他自己挣来的,说他的江山社稷居然是靠几个毫无根基的人就能动摇的,岂不可笑?
“还有……国师还说,若是有人要去救他们,便是压制紫微星的恶星,更是十恶不赦……”
“混账东西!”皇帝怒不可遏:“若是朕要救他们,朕就是那恶星了?”
“这……奴才不知国师到底是何意思。”莫公公眼珠子一转,永乐郡主和林少夫人可都是宁王妃的亲戚,要帮谁,他很清楚。
皇帝当即气得面色铁青:“且不说他区区一个国师,居然敢让人绑了永乐郡主和林少夫人,还有袁绍去活活烧死,居然还敢说些动摇我锦朝江山社稷的话,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上天派来的深陷不成?”
莫公公不敢出声,但也知道皇帝现在已经是非常生气了。
皇帝思来想去,还是寒声问道:“徐程青现在还在宫外?”
“是,祭酒大人也在。”莫公公道。
皇帝闻言,才道:“把人都请来。”说完,看了眼慈宁宫,面色沉了沉:“这件事不必告诉太后了。”说完,直接扭头就走了。
莫公公悄悄松了口气,看了眼皇帝离开的方向,快步转身朝宫外而去。
不多会儿徐程青和徐泊山已经跪在了养心殿里。
徐泊山好似瞬间老了一些,跪在地上眼眶红,老泪纵横。
“皇上,臣实在心疼女儿,若是国师大人所言属实,臣愿意携徐家人去庙堂里一辈子诵经念佛,再不问朝堂事。”徐泊山哽咽道。
皇帝听到这话,越觉得慧觉居心不良:“若是如此,岂非平西世子和两位林将军都要去庙里烧香?你们都走了,朕的江山社稷难道依靠一个算命的国师?”现在看来,慧觉要赶走的,都是他的股肱之臣,如此目的明确,岂非是有意为之?
正想着,安公公从外面接了消息匆匆进来了:“皇上……”
“又怎么了?”皇帝看他犹豫的面色,有些不耐烦起来。
安公公连忙跪在了地上,道:“是宁王殿下出事了。”
“什么?”皇帝拍案而起:“怀琰怎么会出事?”
“是王爷听说林少夫人和郡主出了事,要去看看,结果在去的路上遇到了截杀的刺客,那些刺客不杀王爷,专杀郡主和林少夫人,王爷想去挡剑,结果被人刺伤了,若不是穿着皇上曾赐的护甲,今儿怕是要跟皇上天人永隔了。”安公公小心翼翼说完,皇帝差点没气晕过去:“好一个慧觉,好一个慧觉!区区一个国师,就敢谋杀朕的臣子,臣的皇子么!”
徐程青这时才严肃道:“回禀皇上,臣还查到,这个慧觉早就娶妻生子,还强占了林少夫人身边的丫环……”
皇帝听罢,只觉得是天大的丑闻,他锦朝的堂堂国师大人,居然是个骗子!
“混账……”
他气得坐在暖榻上,说了句后,才沉声道:“传朕圣旨,立即叫他入宫来见。”
“怕是不行……”徐程青摇摇头。
“为何不行?”皇帝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因为……”徐程青犹豫的看着他,道:“百姓们十分拥戴这位慧觉大师,臣来之前已经打算去把人先救出来,奈何百姓们根本不让官府的人靠近,所以此番要去,只怕会有不少无辜百姓受牵连。”
“他还敢煽动百姓?居然还有这么多百姓敢不听朝廷的而听他的,他是要谋反吗!”皇帝猛地一拍桌子,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不敢出声。
安公公小心伺候在一侧,端了茶给他道:“皇上,您身子不好……”
皇帝直接冷淡拨开他端来的茶,冷声道:“传刑部尚书,朕要他拿着朕的圣旨亲自去把人给朕押过来,朕要活口!”
安公公看着他浑身杀气的样子,微微一颤,立即应声便出去吩咐了。
徐泊山闻言,心里是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要看锦婳的了。
林锦婳的马车在九皇子府门前停下,看着紧闭的大门上一丝灰尘不沾的锁,面色冷冷,才压低了声音道跟墨月道:“准备好了么?”
“好了。”
“那就好。”林锦婳说完,墨月便跳下了马车,找了个没人的巷子,直接翻身进去了。
等马车走了没多久,九皇子府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林锦婳的马车继续往前,她知道赵倾在京城还有一处秘密所在,便是他常去的倚翠阁。
倚翠阁不是寻常花楼,里面有位花魁姑娘便被他保护的很好,至于为何,怀琰曾经说过,这位花魁姑娘曾经救过他的命。
林锦婳下了马车直接进去的时候,守在门口的护卫立即将她拦住了,看她虽然带着帷纱看不清脸,但衣着不凡,也很客气,道:“这位夫人,这里不接待女客。”
“是你们主子邀请我来的。”林锦婳淡淡道:“九皇子殿下现在才缩头缩尾,是不是迟了些?”
二楼的人听到底下的声音,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对面给他斟酒的女子妩媚一笑:“您要见她?”
“她既然自作聪明的找上门来,我自然要见见。慧觉那里想来是被她解决了,不过她亲自找过来,到时候可就来不及救另一个人了。”赵倾看着杯盏里面的酒,笑了笑,一饮而尽。
林锦婳走进来时,便看到了花楼各处投来的目光,她只神色淡淡上了二楼了,才见到了半敞着衣襟临窗而坐的赵倾,黑随意散在肩上,有几缕落在胸前,显得潇洒而随意,但更多的,是自信,他自信这次的计划万无一失。
“九皇子玩得这么大,就不怕把自己赔进去?”林锦婳缓缓走到桌边坐下,淡漠道。
赵倾浅笑:“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但林锦婳,你既然知道我玩儿的大,还敢孤身来寻我,你怎么知道我今儿的目标不是你?”他目光深深,只要掳走林锦婳,不怕赵怀琰不会乖乖就擒。
林锦婳莞尔,朝窗外某个方向看了看,才道:“九皇子若是要抓我,且看是先暴露你的身份,还是先掳我出城。”
赵倾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是九皇子府的方向,已经冒起了滚滚浓烟。
“九皇子杀定南侯的事还没有彻底完呢,当初事后,尸体还在九皇子府未处理吧。”林锦婳浅笑道。
赵倾就知道是她设计了定南侯,然后让自己杀掉定南侯的。
他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才略显阴冷的看着她:“林锦婳,我果然没看错你,你真的够恶毒!”
“对待敌人不用刀,难不成等着被敌人的獠牙咬死么?”林锦婳冷淡看他。
“好一个‘敌人’,看来一开始你就想本皇子死啊。”
“从你杀了白兰开始,不过真正想要你死的时刻,是你让采儿被孙裘杀死。”林锦婳想起她们,心底泛起酸意,但她不会妥协也不会认输,他们再权势滔天,她也绝不会轻易饶了他们!
想到孙家,赵倾的眉心才微微拧了一下,他此番回来,好似唯独漏算了孙家。
“九皇子想来已经想到了……”林锦婳嘴角勾起:“孙大人怎么可能放过这次的好机会呢,不利用慧觉为九皇子清除掉几个对手,他怎么甘心?”
赵倾原以为是她自作聪明找上了自己,没想到倒是自己疏忽,让她钻了空子。
赵倾看她始终淡然的模样,冷笑出声:“那你可曾想过林锦澄?现在他应该被人引到了城外那群人身边。你知道那些人是谁吗?是你父亲的旧部,若是让我那多疑的父皇知道林锦澄在京城私下会见他曾想要赵怀琰除去的旧部,会如何想?是觉得你林家要谋反,还是赵怀琰敢违背圣旨,放过那些旧部?这哪一条,父皇都是不能容忍的。”
林锦婳心口的确紧了紧,没想到赵倾当年去边关那么久,竟然还准备了这些事,但是……
她笑看着赵倾:“九皇子既然这么自信,不若我们赌一赌,看看这一局谁输谁赢,如何?”
“那若是你输了呢?”
“我输了,赔我一条命给你。你输了,赔你项上人头给我,我要拿去给白兰采儿祭奠。”林锦婳冷漠道。
一侧的女子闻言,手里利落翻出一块梅花镖抵在了林锦婳的脖子上。
林锦婳毫不在意的站起了身,看着她,漠然拨开她的手:“有时间威胁我,不如想想如何应对楼下的官兵。”说完,直接带着墨雪离开了。
那女子还要追,赵倾已是听到了楼下的脚步声。
他冷淡看了眼林锦婳的背影,才道:“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九皇子为何不干脆杀了她?”女子道,反正这儿有密道,一会儿他可以从密道离开了。
“她既然赶来,便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而且她的毒做的越来越好了……”赵倾从袖子里拿出两粒解毒丸来服下,看着手背上蔓延开的黑气慢慢消散,这才朝楼下看去,的确有人已经领着兵过来了。
此时城外。
林锦澄看着面前出现的人,心中只暗暗叹了口气:“刘叔马叔,你们此番来京城,应该不会刚巧带来自己的兵和谋反的意图吧。”
那二人骑在马上,闻言,面色微微一滞,才道:“锦澄,叔叔们也是被逼的没法子了……”
“父亲不是亲自去西南安置的你们么?”林锦澄实在不忍心,都是跟了父亲几十年的人,也是看着他从小长大的人,这两个人寻常虽然不亲近,但也共处几十年,感情早已深了。
那二人闻言,只互相对视了一眼,趁着林锦澄不注意,直接撒了一把药粉出来。
林锦澄虽然及时屏住呼吸,但还是免不了吸了一些进去。
被他称为刘叔的人歉意笑道:“实在是对不住了,锦澄,我们也是一家老小,没法子。”
“可是你们会害死自己的……”林锦澄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了些,才从袖子里拿出锦婳以前给他的解毒药丸,服下一颗,等缓了口气才失望道:“而且你们也会害了我跟父亲。”
“那等到了黄泉路上,我们再跟你道歉吧。”马叔说完,抬起手里的剑便朝林锦澄刺来。
林锦澄身后跟着的墨花见状,利落上前将剑挑开了,而后才护在林锦澄跟前道:“公子,怎么做?”
林锦澄纵然不愿,也知道不宜放虎归山,战场拼杀这几年,他早已养成了杀伐果断的性子。
闻言,只无奈道:“杀无赦,而后将尸体送去京兆府。”
“是!”墨花会意,提剑带着人便杀了上去,其后跟来的侍卫也跟着杀了上去。
马叔刘叔此番来只是为了做戏给皇帝的人看,其实并没有带多少人来,为的就是等皇帝的人一出现他们好逃走,但没想到林锦澄居然狠心要杀了他们。
几番拼杀下来,分不出胜负,而皇帝的人的确已经到了,出现的时间比马叔刘叔预想的早了一点点。
花生跑在最前头,跟禁卫军统领道:“您看,就是前头,有人厮杀呢。”
禁卫军统领是接了皇帝的密令来的,因为接到了消息说林少将军跟叛军私通,但现在看来,怎么都像是厮杀呢?
墨花机灵,瞥见花生,再看那统领,立即道:“这位大人,快救救我家将军,这两个叛军要杀了我家将军!”
统领闻言,二话不说便叫人围剿了上去,虽然不断声明要活口,但还是被墨花给悄悄处置了。
这厢。
慧觉看着刑部的人拿着圣旨过来时,便知道坏事了。
他立即上去行了礼,才道:“大人,皇上他……”
“国师大人竟然敢煽动百姓谋杀郡主、林少夫人和袁公子,皇上有令,命本官立即带你进宫面圣,将此事解释清楚!”
说完,大手一挥,立即有差役围了上来,但不等动手,周遭的百姓便涌了过来,纷纷大喊冤枉。
还有人道:“大人,国师大人是奉了上天旨意,要救我等百姓于水火啊。”
“荒唐,解救黎明百姓的是当今圣上,上天是庇佑大家,而且不管轮到谁,也轮不过娶妻生子的假和尚来拯救苍生!”刑部大人冷声说完,立即让人摁住了慧觉,利落的把徐昭昭等一干人和百姓里闹得最凶的人全部打包带走了。
慧觉听到他拿皇帝跟自己相提并论时,就知道完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林锦婳将计就计的局。
那他一会儿供出赵倾,她还能救自己吗?亦或是自己供出她,以求九皇子能救自己一命?
“大师,还想活命吗?”
袁绍跟在他身侧低声道。
慧觉咬咬牙,没说话。
袁绍见状,只继续淡定道:“一会儿见了圣上,实话实说,才能保命。”
“还能保命吗?”慧觉知道他是在暗示自己供出赵倾。
“只要大师想,就能。”袁绍说完,看了眼正在不停安慰王汝嫣的徐昭昭,看她也跟着抹眼泪,嘴角微微勾起,不再多说。
慧觉扔在犹豫,但在经过九皇子府,看到里面的滚滚浓烟时,一颗心才从嗓子眼儿落到了心底。
林锦婳既然早已已经猜到是九皇子,能救自己一命的,只有林锦婳……
赵倾从密道出来后,远远看着被押走的慧觉,但他怎么可能让慧觉去暴露自己呢?
他朝跟在慧觉身后那个普通百姓看了眼,那男子会意,悄悄抽出了袖子里的刀,对准了慧觉的心口便狠狠刺了下去。
利刃穿心,就连刑部大人都吓了一跳,好在徐昭昭反应过来一把将人踹在了地上,但慧觉却是扎扎实实中了这一刀了。
不等慧觉缓过气,破空之声传来,利箭对准了慧觉的眉心飞速而来。
徐昭昭拔出一旁侍卫的剑,想起之前熊霖雨教自己的几招,很快舞了出来,勉强将那箭支弹开,才朝箭支来的方向看去,一个黑衣人迅速消失在了窗口。
“大师。”袁绍看着慧觉被刺伤的地方的血开始黑,面色沉了下来。
慧觉紧紧抓住他的手,说话俨然已经困难起来,朝努力动着嘴唇。
袁绍俯身上前贴在他耳际,才听到他:“放过我的家人……”
“不会累及你的家人。”袁绍直接道,王妃并不是如此无情的人,无辜的人她不会牵扯进来。
慧觉得到这句话,才点点头,悄悄将藏在袖子里的一封信塞给了他:“证据……证……据……”
话未说完,便直接瞪着眼睛没了呼吸。
上一秒似乎还在叱咤风云、在百姓面前预算着未来的人,这一刻就死于非命,看得旁人多少有些唏嘘。
徐昭昭看着他死了,皱皱眉,悄悄退后一步拦住了他的家人:“你们从现在开始,只说什么都不知道就是。”这样皇上兴许能饶他们一命。
那白苍苍的夫人擦了擦眼泪,点点头。
刑部的大人见状,面色沉了沉,才道:“把尸体抬着,立即入宫。”
袁绍悄悄攥紧了已经放在袖子里的信,朝不远处的客栈看了眼,不出意外的看到了赵倾的脸。
赵倾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这次慧觉死了,顶多是计划失败而已,他并没有什么损失。袁绍跟他对视一眼,平静的转过脸来,没说话,跟着刑部的人一路往皇宫去了。
城门处,林锦婳等着林锦澄跟禁卫军统领一道进来,才迎了上去。
禁卫军统领下了马行过礼后,才道:“王妃,下官现在要请林将军入宫一趟。”
“本妃不会为难大人,但有件事本妃要告诉兄长,不知大人可否行个方便?”林锦婳道。
那统领闻言,想着今日林少夫人出事,知道八成是这件事,便也点点头后退了三步。
林锦婳见状,这才道:“哥哥可还好?”林锦婳朝他身后的墨花看了看,墨花暗暗点了点头,不过临时接到墨月传来的消息时她还惊讶了下,但还是没告诉将军,跟他一道出了城。
“我没事,你怎么忽然来了?”林锦澄诧异道。
“汝嫣出了事,一会儿哥哥入宫兴许会见到。”林锦婳并未说太多。一是这个统领就在三步外听着,另一个,她也需要林锦澄一会儿的真情流露,好打消皇帝的怀疑。
林锦澄果然着急起来,林锦婳只能心里说着对不起,很快让他随着统领一起走了。
等人都走了,花生也才装作不认识林锦婳一般赶忙走了。
墨月在一侧低声道:“这一次实在太险了。”
“若非兵行险招,怎么能抓得住赵倾这只狐狸?”林锦婳说完,回身看了眼这诺大的京城,这才上了马车往前而去。
慧觉这件事连带着江南水患,可谓是轰动京城了,大街小巷无不是在议论这件事的。
林锦婳的马车停在孙府外时,看着孙侍郎还在还安然无恙在府内,低声道:“他是怎么回事?”按理说,孙侍郎不可能放任这么好的机会不要的。
她的话未说完,墨月便眼尖看到了守在孙府门口的小乞丐,那是她派给郑穹的人。
她朝那小乞丐招招手,小乞丐立即跑了过来,笑道:“月姐。”
“怎么回事?孙侍郎怎么没出门?”墨月诧异道。
“是我把他绊倒了,他狠狠摔了一跤所以没出门。”小乞丐笑眯眯道。
墨月越觉得奇怪:“不是说好……”
“可是郑大人说,要我这样做,他说等你们想要的人出事后,孙侍郎费力去救时,才会更让皇上相信孙侍郎跟那人勾结,而且也不会怀疑到你们身上去。”小乞丐道。
墨月立即看向林锦婳,林锦婳更多的却是郑穹愿意出手的惊喜,果然,他比自己更了解孙侍郎,也更了解多疑的皇上。
她看着小乞儿道:“照郑大人的办。”
“是。”小乞儿立即应下。
林锦婳瞧着时辰不早,这才让马车往王府去了,想来不一会儿,皇上就该召见她跟怀琰了。
回到后院,赵怀琰正在书房看书,说起之前所谓的重伤,不过是故意所受的轻伤而已,看起来吓人,但根本没事。
高禀从外面拿了药来,道:“王爷,上药吧。”
赵怀琰闻到浓浓的药味,只道:“王妃问起,只说是皮外伤。”
“属下明白。”高禀知道他事事想着王妃,自然是要应下。
等上完药不久,林锦婳便回来了,一进书房她就察觉了不对劲,这浓浓的药味,里面有那些药她都很清楚。
她看着若无其事坐着看书的人,心中微暖,俯身上前道:“王爷的伤,要不要妾身看看?”
赵怀琰见她都自称‘妾身’了,眸光微深:“王妃想要看哪里?”
“当然是受伤的地方。”林锦婳见他又往那处想,脸依旧忍不住泛红。
高禀识趣的领着人退下,还不忘贴心的关好了书房门,赵怀琰这才放下了手里的书朝她招招手:“过来。”
林锦婳走过去,还未靠近便被他一把捞在了怀里:“王妃想怎么看都行……”说罢,慢慢抓住了她的手。
林锦婳的红唇被他堵上,感受着他的热烈和深情,手顺着他的手慢慢划了下去。
宫里的公公来传旨时,两人已经一本正经收拾好了,只是一人都换了身衣裳,重新梳了髻也就是了。
高禀只当做看不懂,等上了马车,他才呼了口气。
此时的赵倾也已经上了马车准备出城去,却在出城门时,被墨风带人给堵上了。
墨风看着眼前的马车,淡淡道:“殿下还是不要出城的好,若是皇上寻您,岂不麻烦?”
赵倾听到是她的声音,目光微狠,低声吩咐:“挡路者,杀无赦!”他必须马上出城,若是被父皇现他在京城,他真是怎么辩解都无用了,而且只有区区一个墨风而已,还不是他的对手。
他却不知,墨风等着的就是他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