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通拿着酒袋子,看着又一波人往山上冲,显得有些焦急。
虽然这样不惜代价一点点往山上推进,迟早能攻破黄土寨,但这样耗费的时间实在是太长。
他性情本就急切,凡事都想着一蹴而就,没有了轩辕冲的黄土寨在他眼中就是待宰羔羊,只是这头羔羊真正宰杀起来,也没有那么容易。
一口烈酒入肚,浑身一股热意。
“传令下去,攻破黄土寨,山上的东西都归弟兄们所有。”杜子通倒也明白,要想让手下这些人真正卖命,最实际的还是给他们足够的物质赏赐,黄土寨经营多年,粮食物资也不在少数,而且山上还有不少女人,这些足以让手下这帮人奋勇争先:“攻破山寨后,谁抢到的女人就归谁所有。”
匪众们顿时一阵欢呼。
“不好了,不好了!”杜子通正在鼓舞士气,身后却传来慌乱的叫声,这让四当家怒火中烧。
自己鼓舞士气,却有人大叫不好,这分明是和自己唱对台戏,回身见到几人正慌张向这边过来,迎上前去便要出拳,那几人见杜子通过来,急忙抬手向后方指过去,声音慌乱:“四.....四当家,官兵......!”
杜子通一听“官兵”二字,脸色陡变。
他急切想要攻破黄土寨,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担心龙锐军会迅速出兵,一旦如此,黄土寨和龙锐军就会对自己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局面立时就会变得凶险异常。
他只希望龙锐军那边反应迟钝,不会轻易插手其中。
“大批官兵在南边出现。”手下人慌张道:“看样子就是冲着咱们来的。”
此言一出,附近的匪众也都慌乱起来。
上次夜袭龙锐军,死伤惨重,当时那种惨烈的场景兀自在许多人的脑海中能够清晰浮现,这时候听闻官兵从南边出现,那肯定是龙锐军趁势杀过来,许多人后背立时生寒。
杜子通翻身上了一匹战马,直接踩在马背上向南边远眺,白皑皑的天地间,果然现天边出现黑色的阴影,旌旗飞扬,人马众多。
“四当家,咱们怎么办?”有人急忙问道。
杜子通眼角抽动。
龙锐军的反应比他料想的要快得多,虽然知道龙锐军现黑山这边的动静后,迟早会出兵过来,但秦逍的动作也未免太快,黄土寨尚未攻克,龙锐军已经从背后逼过来,杜子通只觉得焦头烂额。
“都不要乱!”杜子通大声道:“列阵迎战,老子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厉害。”
黑山匪在轩辕冲多年的训练下,倒也不是一盘散沙,危急时刻,却也能够迅速列队成型。
但杜子通此刻的命令,却还是让手下群匪感到怀疑。
上次夜袭,黑山匪与龙锐军有过交手,龙锐军的装备精良,而且训练有素,盾牌兵、长矛兵、弓箭手乃至骑兵都能够默契配合,正面对决,黑山匪绝
不可能是龙锐军的对手。
而眼下黑山火并,士气低落,在这种时候列阵与龙锐军正面厮杀,无疑是自杀。
手下一些头目都觉得杜子通是因为上次失利,对龙锐军存有愤恨,此刻意气用事,草率下令,换做是二当家的领兵,就绝不可能做出如此愚蠢的安排。
“四当家,官兵来势凶猛,咱们是否先要避开他们的锋芒?”一名小头目壮着胆子道:“他们有备而来,如果此刻正面迎击,山上的人冲下来,咱们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
“不错,四当家,当退则退。”见有人说话,立刻有人附和道:“以前辽东军打过来的时候,二当家让咱们扯到山上,凭借山势抵挡他们,等他们士气低落再趁势夜袭.....!”
杜子通一听到“二当家”三字,气不打一处来。
轩辕冲在黑山多年,一直以领兵才能将杜子通牢牢压在底下,杜子通心中对此一直不满,如今好不容易拥有了黑山匪的指挥权,手下人却还是提及轩辕冲,这让他更是恼怒不已。
“现在是老子在领兵。”杜子通咆哮道:“轩辕冲是出卖黑山的内鬼,你还惦记着他,是否与他是同党?”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不敢说话。
“不好了,不好了!”杜子通正在恼怒,听到东边传来叫喊声,皱起眉头,循声看过去,却见到从东边飞驰过来两匹快马,远远便叫道:“紫金寨反了,紫金寨反了,四当家,紫金寨反了.....!”
所有人都是骇然变色。
紫金寨怎地也反了?
这次攻打黄土寨的兵马,主力是黑水寨和白木寨,黑水寨除了留有少量兵力在山上防卫,大部分都调来攻打黄土寨,而白木寨几乎是倾巢而出,反倒是紫金寨没有几人跟来。
黑山五寨,人手最众的自然是黑水寨,周元宝的红火寨和黑水寨同出一脉,人手极少。
黑水寨之下,兵力最多的便是白木寨,而紫金寨的兵力虽然比黄土寨要强一些,但能战的青壮也不到两千人。
攻打黄土寨,杜子通自然不希望功劳被紫金寨的沈玄感抢了去,除了让白木寨的兵马倾巢而出,也只调动了黑水寨的人手,反倒是没有从紫金寨调兵过来,这时候听得紫金寨造反,着实感到震惊。
一瞬之间,想到什么,手足冰凉,喃喃道:“原来....原来姓沈的才是内鬼.....!”这一刻却是头脑清醒过来,冲着那两名骑兵厉声道:“到底生何事?”
“紫金寨的人夺取了吊桥,杀到了黑水寨。”骑兵上气不接下气:“大当家的被围在后寨,四当家,求你赶紧带兵回去增援,再迟可就了不得了。”
隶属于黑水寨的匪众们听得老巢被紫金寨偷了,都是又急又怒,早有头目大叫道:“弟兄们,咱们回去救援大当家,跟我走.....!”
“都别乱。”杜子通大叫道:“不要乱,听我吩咐。”
“四当家的,黑水寨都被偷了,还要等什么?”黑水寨的小头目焦急万分,大叫道:“黑水寨的弟兄们,都跟我杀回去,将紫金寨那帮狗-娘-养的杀个干净。”
黑水寨的匪众们纷纷叫起来,已经有人开始不受指挥向东边跑去。
这些人的家眷都在山上,一听老巢被偷,心中的焦急可想而知,他们本就不是白木寨的人,不受四当家的辖制,情急之下,自然也顾不得四当家。
有些急性子不等杜子通多说,就急冲冲要回去救家眷,这些人一动,其他黑水寨的匪众也不再犹豫,哗啦啦一大片都往东跑,本就没有列阵的黑山匪顿时一片散乱,混乱不堪。
杜子通眼见得黑水寨的人不听吩咐,又急又恼,但成百上千的人这一跑,也根本无法阻拦。
他心里也知道,一旦黑水寨真的被紫金寨的人马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他万万没有想到,连辽东军都奈何不了的黑山,在短短时日,就几乎有瓦解之势,想不明白沈玄感为何会出卖黑山,但事态紧急,只能拔刀在手,叫道:“弟兄们,都随我杀去黑水寨,抓住沈玄感那狗贼,将他碎尸万段。”
周鸿基此刻却已经是手足冰凉。
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局势会生如此变化,沈玄感竟然趁着黑水寨的人攻打黄土寨之际,下令紫金寨人马直接夺取了吊桥,而且倾巢而出,直接杀进黑水寨。
紫金寨的袭击来得异常突然,而且沈玄感对黑水寨各处要道据点一清二楚,紫金寨的人马在守兵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突破了众多据点,上千人匪众兵分两路,一路直接将山上的据点控制,以防攻打黄土寨的援兵回来增援,而另一路则是直扑大寨。
大寨少量的匪众虽然勉力支撑,但四周却已经被紫金寨的人团团围住,一群人直接强攻聚义厅,聚义厅大门紧闭,里面的匪众拼力阻挡,只想撑到援兵抵达。
周鸿基一张脸已经是惨白如纸。
“大当家的,大门撑不住了。”有匪众跑过来禀报:“他们正在用圆木撞击大门,很快就能撞开。”
“元宝在哪里?”周鸿基此时想到的不是杜子通带兵回援,而是想着自己骁勇善战的义子,如果周元宝能够及时来救,以他的威势,未必不能吓退紫金寨的人。
“五当家的一直没见踪迹。”手下道:“不过他听到动静,一定会带兵来援。”
周鸿基脑中却想起周元宝抱着素云离开时的态度,那眼神冷漠至极,也失望至极,这一刻,他甚至已经不敢肯定周元宝真的会赶过来救援。
前面传来一阵惨叫声,周鸿基全身一紧,很快就听到叫喊声传过来:“抓住周鸿基,别让他跑了!”
急促的脚步声从前面的聚义厅传过来,夹杂着搏杀之声,周鸿基一颗心直往下沉,心里已经知道,聚义厅正门已经被破开,紫金寨的人已经杀了进来,主寨四周都被围困,自己眼下已经是无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