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锐军进城,广宁城内的大户小家俱都是心中忐忑,不知道接下来将会生什么。
广宁尤家是辽西世族,土生土长的东北世族,族中不但有不少子弟在辽西郡为官,而且亦有几人在京都为官。
尤富水在广宁城自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使是郡守公孙尚,也要给尤家几分面子。
龙锐军毫无征兆地突然入城,这让尤富水心中吃惊,知道广宁这边变了风向,但到底生什么事情,他一时间还无法弄清楚。
不过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是生叛乱,那么叛军入城,尤家肯定是第一批要倒霉的,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叛军祸害起来,肯定也是先找城中大富大贵之人。
得到龙锐军入城的消息后,尤富水立刻让家丁将宅子的所有大门全都关起来,一家老小握在宅内,心中忐忑。
只待大门被敲响,尤富水才变了颜色,守在门前的家丁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的情况,更是大惊失色,小跑到厅中,颤声道:“老爷,不好了,当兵的砸门了。”
尤富水更是惊骇,家里虽然有十几个家丁护院,可是如果叛军真的杀进来,就自己家里这点家丁护院还不够对方杀的。
可是他更加明白,这种时候,缩在屋里也没有任何用处,惹恼了那些当兵的,后果会更严重。
他吩咐家人躲进内屋,壮着胆子到了院内,现情况倒也不像家丁说的那么严重,当兵的并没有砸门,分明只是在敲门。
“开门。”尤富水示意家丁开门。
家丁胆战心惊过去,拉开门闩,大门被推开,门外却是五六名兵士,当先一人身形粗壮,腰间别着两把大斧子,大门打开,径自进来,左右看了看,尤富水已经迎上前去,拱手陪笑道:“兵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诸位兵爷有何吩咐?”
“你别害怕。”壮汉咧嘴笑道:“我们几个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肚子饿了,本想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可是找了几条街,都是大门关着,经过这里,瞧见你们家是大户人家,所以想问问有没有吃的?”
尤富水有些意外,诧异道:“几位兵爷只是想找点吃的?”
“要是有酒更好。”壮汉笑道,但马上摇头道:“算了,酒就不用了.....!”
尤富水怔了一下,壮汉见状,问道:“有吃的吗?”
“有有有!”尤富水缓过神来,忙道:“几位兵爷先请到厅中稍坐。”吩咐底下人道:“赶紧,快去做饭,好酒好菜都送上来,好好款待几位兵爷。”随机领着几人走到一间屋内,陪笑道:“几位兵爷稍候,现在就给你们做,很快就好。”
壮汉还没说话,就听马蹄声响,随即听到一个声音叫道:“陈芝泰,滚出来!”
壮汉一怔,尤富水更是吃惊,那壮汉带着几人到了院子,只见正门外竟然十几名兵士等着,中间一人身着甲胄,骑着高头骏马,陈芝泰忙上前道:“宇文朗将,你怎么来了?这里有吃的,要不要.....?”
“陈芝泰,你好大的胆子。”宇文承朝一脸怒容,厉声道:“中郎将有令,龙锐军入城之后,不得骚扰百姓,你竟然闯入百姓家中,要吃要喝,简直是目无军法。”
陈芝泰忙道:“朗将,我肚子实在太饿,找地方吃饭没找到,经过这里,看到是大户人家,所以进来弄口吃的。这样的大户人家,也不会在意给我们一口饭吃。”
尤富水忙道:“无妨无妨。”向宇文承朝道:“将军,你们辛苦,进屋来喝口热茶,饭菜马上就好,你们稍候.....!”
“打扰了。”宇文承朝向尤富水一拱手,却是正色道:“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不过中郎将有令,龙锐军的将士入城之后,绝不可骚扰城中百姓,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我们都要确保他们的人身和财产安全。莫说混吃混喝,就算是从你们家里拿走一根针,也要军法从事。”指着陈芝泰等人道:“还不滚出来!”
陈芝泰和手下几人面面相觑,却也不敢违抗,悻悻出门。
“擅闯民宅,按军法,每人二十鞭子。”宇文承朝冷声道:“陈芝泰,你是校尉,带头违抗军令,多抽十鞭子。”又向尤富水问道:“他们可在贵府抢掠物件?”
尤富水忙道:“没有没有,这几位兵爷十分客气,没有任何不轨之举。”
“来人,立刻执行。”宇文承朝沉声道。
身后的兵士立刻上前,将陈芝泰等人按倒在地上,随即当着尤富水及其家人的面,拿起马鞭子,朝着陈芝泰等人的后背凶狠地抽打下去,陈芝泰等人被马鞭抽打的嗷嗷直叫。
待得执行完毕,宇文承朝才冷冷道:“念你们初犯,而且并无伤害百姓之举,暂且饶恕,若是还有下次,从严惩处。”环顾手下众兵士,沉声道:“都记住了,谁要是敢在城中骚扰百姓,甚至欺男霸女劫掠财物,中郎将有军法惩处,轻则马鞭抽打,重则斩示众,只盼你们自己好自为之。”
陈芝泰等人纷纷道:“不敢,不敢!”
宇文承朝这才向尤富水一拱手,也不多言,带人而去,陈芝泰等人则是互相搀扶着离开。
尤富水出了大门,见陈芝泰等人走远,这才一脸茫然,回到院内,家丁关上大门,家人却都是从屋里出来。
“怪事,怪事。”尤富水叹道:“这龙锐军还真是与众不同。换了其他人,别说一顿饭,临走的时候肯定还要拿些东西。”
边上家丁道:“官府来人上门,哪一次不是吃了喝了还要拿点,老爷,这龙锐军的军纪真是严苛。”
“那个大个子是个校尉。”有人道:“他连一口水也没有喝,只是进了咱们院子,一个校尉就当着咱们的面被抽打了三十鞭子,老爷,那可不是装模作样,那三十鞭子可是抽打的结结实实,只怕好几天都恢复不了。”
尤富水颔道:“看到了,确实是真的抽打在他身上。”
“老爷,不是说龙锐军被赶到黑山那边去了吗?”手下一人显然消息还算灵通,疑惑道:“他们怎会突然来到广宁?”
尤富水微一沉吟,才道:“这些事情,不要多嘴多舌。”顿了顿,才叹道:“这龙锐军军纪森严,并不欺压百姓,若是辽东军也能如此,才是百姓之福。”
边上有人恨声道:“辽东军那帮人,没有好东西,今日登门的若是辽东军,不扒咱们一层皮才是见鬼。”
“不错,总是打着剿匪的名义,让世家大户捐银子剿匪。”又有一人骂骂喋喋道:“可是也没听说他们打胜仗,每年总要收取好几次缴费银,那些当兵的出去转一圈,完好无损回来就说是剿匪了,我呸....!”
“听说龙锐军才是真的剿匪了。”一人低声道:“黑山盘踞着好几万盗匪,我前些日子在茶馆听人说,黑山那些土匪被龙锐军打的哭爹喊娘。辽东军前些年在东北四郡到处让人捐银子打黑山匪,打一次败一次,看看人家龙锐军,出关才多久,就将黑山匪打的溃不成军。”
一人冷笑道:“这倒不能说辽东军不会打仗,养寇自重的道理你们不懂?黑山匪是东北势力最大的一股盗匪,若是轻易剿了,辽东军拿什么理由找人捐剿匪银?养着黑山匪,隔三差五派人找咱们要银子,然后派人跑到黑山那边装腔作势一番。辽东军不是手软,是心黑!”
“都别说了。”尤富水咳嗽一声,背负双手,低着头回屋,若有所思。
陈芝泰和几人搀扶着拐过两条街,到得一条胡同口,让人在外等候,自己进了胡同内,宇文承朝却已经在胡同里等候,见陈芝泰进来,含笑迎上来,问道:“伤得重不重?”
“皮肉厚实,没什么大事。”陈芝泰道:“朗将,我这算不算立了大功?”
宇文承朝点头道:“当然,功劳不小,中郎将回头一定重重有赏。”
“朗将,这是不是就是收买人心?”陈芝泰小声问道。
宇文承朝莞尔一笑,道:“不错,这就是收买人心。你挨了三十鞭子,可是广宁城的世家百姓们却会心中踏实。咱们突然入城,如果无法获取民心,在城里待不了几天。现在让城中百姓知道咱们龙锐军秋毫无犯,更让那些世家大族知道我们会保障他们的财物不会被抢掠,如此一来,大家心安,我们也才能获取民心。”
“你们读过书的人,点子就是多。”陈芝泰钦佩道,忽然意识到什么,诧异道:“朗将,你的意思是说,咱们要在城里待很久,暂时不走了?”
“吃到嘴里的肥肉,你会吐出去?”宇文承朝含笑道:“既然查到劫夺银队是辽西郡守府搞的鬼,咱们又能顺利入城,眼见得广宁城要被我们控制,你觉得中郎将会将辽西拱手让人?辽东军自以为聪明,设下毒计想要截断我们的后勤,迫使我们灰溜溜地滚回关内,可惜他们功亏一篑,反倒是让咱们找到破绽,兵不血刃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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