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勉之还没走出门,就听到门外传来声音:“郡丞大人太客气了,我并无大碍,已经好了不少,快请坐下喝茶。”说话之间,秦逍已经一身便装从门外进来。
见到秦逍,霍勉之忍不住上下打量一番,虽然这位小秦将军的脸色谈不上有多苍白,但气色肯定不算好,问道:“秦将军到底患了什么病?可请过大夫?”
“来,先坐。”秦逍抬起手,叹道:“可能是受了风寒,也可能是水土不服,这两天感觉身体软哒哒的1,提不起精神和力气。听说郡丞大人已经等了好些时候,实在是对不住了。”
霍勉之见秦逍走过去坐下,也在秦逍对面坐下,也不多废话,脸色有些难看道:“秦将军,你手下的兵马封锁了鹰嘴峡,不让往来行人通过,你可知晓?”
“知道。”秦逍点头道:“我们在公孙庄找到被劫的官银,但仔细盘点,现少了一部分。追找官银是我们分内职责,宇文朗将亲自审问过乔明水,乔明水的口供招认,他劫走官银之后,令人克扣了一些,又派亲信藏匿起来,虽然他不能确定藏匿的地点,但应该就在鹰嘴峡那一带。为防止往来行人破坏现场,也为了尽快找到官银,所以我让人暂时封锁了鹰嘴峡。郡丞大人,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霍勉之冷着脸道:“这两日秦将军因病不能出来相见,可我让人禀报过你,鹰嘴峡一封,前往榆关送粮的队伍也被堵住。榆关素来不会存粮,多少年来,我们都是按时将粮草送过去,通常都会提前一两天,但这次劫银事件生后,送粮的时日反倒是拖延了一天,如今粮队被堵在鹰嘴峡好几天,榆关的粮草可能已经用尽。”
秦逍道:“榆关的粮食连这短短几日都撑不了?”
“榆关距离广宁城不到两百里地,我们这边按时供应粮草,从没有出任何问题,那边自然不用多存粮草。”霍勉之道。
秦逍自然早知道这是辽东军用来控制榆关的一种手段,当然不会说破,只是含笑问道:“前几日郡丞大人专门和我商议了送粮之事,我记得送粮事务是由户曹负责对吧?”
“不错。”霍勉之道:“户曹主事官田世朝亲自押送粮草前往,他们被堵在鹰嘴峡,已经两次派人过来禀报。秦将军,其他的事情耽搁三两日倒也罢了,可是这榆关军粮事关重大,可不能.....!”
“调拨粮草是田世朝一手操办,还是郡丞大人也参与了?”秦逍没等霍勉之说完,已经打断道:“我记得郡丞大人上次过来需求一道手令,需要我同意你们从粮仓提取粮草,我也记得我派人给你送了一道手令,方便你们进入粮草调取粮草。”
霍勉之点头道:“不错。”
“那份手令交给郡丞大人之后,郡丞大人是如何处置的?”秦逍凝视霍勉之问道:“是你亲自拿着手令去调取粮草,还是将手令交给户曹的官员去操办?”
霍勉之有些奇怪,心想现在急需解决的事情是放粮队通过鹰嘴峡,不知道秦逍为什么突然追问起调取粮草之事,只能道:“自然是交由户曹去操办。”
“那么运粮的车队都是由户曹调集?”
“不错。”霍勉之点头道:“户曹会雇佣车夫,装运粮草之后,会调派兵马护送粮队。”皱眉道:“秦将军,为何突然这么问?难道有什么地方不妥?”
秦逍叹道:“如果郡丞大人只是将领交给户曹,从头到尾没有直接参与进去,那还真是恭喜郡丞大人了。”
“什么意思?”
秦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手,拍了拍手,他虽然自称身体有恙,可是拍手的声响却是清脆有力。
很快就从厅门之外走进来一人,却正是龙锐军校尉耿绍,看上去风尘仆仆。
“拜见将军!”耿绍向秦逍躬身行礼。
“耿校尉,这位是霍郡丞。”秦逍指了指霍勉之,又向霍勉之介绍道:“郡丞大人,这是耿绍耿校尉,这几日就在鹰嘴峡带人搜找官银,半个时辰前刚刚快马加鞭赶回广宁。”
霍勉之顿时便觉得事情有异,谨慎道:“原来是耿校尉?官银可都找到了?”
“官银没有全部找到,却现了有人走私军械。”耿绍抬起头,脸色冷峻:“宇文朗将已经押送赃物正往城中回赶。”
霍勉之狐疑道:“走私军械?耿校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淳于朗将亲自带人接应粮队,宇文朗将也担心粮队迟延抵达会让榆关的将士们粮草不济,所以准许粮队通过。”耿绍解释道:“淳于朗将与户曹主事官田大人在鹰嘴峡做了移交手续。”说完从怀中取出一道公函,秦逍伸手结果,递给霍勉之,霍勉之接过之后,打开来看,只听耿绍继续道:“随后淳于朗将带着手下的骑兵护卫粮队过关,却不料一辆马车的车轴断裂,转移车上粮食的时候,却现车上竟然藏匿着不少横刀.....!”
霍勉之听到这里,脸色骤变,失声道:“横刀?”
“目前搜找到四五十柄横刀。”耿绍道:“其他车辆尚未检查,等运回广宁城再做处理。”
霍勉之额头冒出冷汗,后背生寒。
劫银案的风暴还没有过去,却又生走私军械案,劫银案直接导致郡守和郡尉两名高官或死或囚,现在这军械案又直接将榆关守将淳于布和户曹牵扯进来,当真是一浪接一浪。
户曹是由郡丞直接管理的衙门,即使调取粮草是由户曹的人操办,自己并没有亲自插手,但户曹获罪,自己这个郡丞肯定难辞其咎。
秦逍神情淡定,道:“郡丞大人不要太担心,此案若是彻查起来,我会尽力帮郡丞大人说话,证明那批粮草从头到尾都没有经过你的手。只是.....!”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不了解那位户曹主事官,也不知道他到时候会怎么说。如果他自知无法担起如此大罪,扯上郡丞大人,事情就不大好办了。”
“秦将军,此事与我没有任何干系。”霍勉之在官场多年,当然知道其中利害,一旦被卷入进去,只怕身家性命难保,如今只能尽力摆脱干系,先保住自己再说,急道:“粮车和车夫都是田世朝亲力亲为,也是他带人去粮仓调取粮草,车中藏匿军械,我确实一无所知。”
“我自然相信。”秦逍含笑点头,向耿绍使了个眼色,等耿绍退下之后,才向霍勉之问道:“郡丞大人,你觉得此事应该是个什么状况?”
霍勉之神色凝重,摇头道:“我着实不知竟然会生此等事情。不过......按照耿校尉的说法,此次军械案应该与淳于朗将和榆关的将士们毫无关系,毕竟他是在鹰嘴峡接收粮队,不可能在现场藏匿军械,军械肯定是在交接之前就被藏匿在粮车中。”
“我也是这样看。”秦逍叹道:“可是霍大人莫忘记,现车中藏匿军械,是在淳于朗将接收粮队之后,换句话说,签了接收公函,那批粮草就属于榆关,如此一来,就是在淳于朗将的手里现了藏匿军械的粮车。”
霍勉之苦笑道:“可是淳于朗将当然不可能藏匿兵器。他镇守榆关,装备军械每年都会更换,而且都护府那边调拨的都是最精制的装备,榆关根本不缺军械。他若需要军械,只要开口,都护府那边必然会尽力满足。既然如此,又何必私藏军械?这.....实在有些说不通。”
“霍大人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可是细细琢磨,还是有些问题。”秦逍道:“榆关需要军械,都护府那边肯定是立刻调拨,这没有任何问题,可是拨给榆关的每一把刀和每一张弓,都是要记录在册,有账可查。我很清楚,配备给兵士的军械,他们都要好生保护,如果有人丢失军械却说不出缘由,那是触犯军法的重罪。榆关的军械如果有丢失,与账目对不上,淳于朗将的罪责可就不小。”
霍勉之当然听出秦逍话中有话,皱眉问道:“秦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来有些话不该说,但既然已经生这么大的案子,当然可以推测生此案的动机。”秦逍正色道:“郡丞大人刚才说淳于朗将没有必要藏匿兵器,这话太过绝对。东北盗贼众多,无论战马还是军械都很受欢迎,只要有人能暗中提供战马和军械,恐怕那些无法无天的盗贼都会花重金收购。”
此言一出,霍勉之身体一震,骇然道:“秦将军,这话可不能乱说。难道你觉得淳于朗将会干出与盗贼暗中交易军械之事?这.....这绝不可能。没有证据,绝不能做出如此判断。”
“郡守大人不用着急。”秦逍淡定自若,笑道:“凡事都有可能。银车第一次被劫,我们都以为是盗贼所为,谁能想到竟然是堂堂辽西郡尉带着广宁守军所为?既然辽西郡守能干出劫银之事,榆关守将又为何不能私下交易军械?这天下,本就没有什么不可能。”